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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甜甜阿仁 十三、大路朝天(11)

    我几乎就要跳上前去。

    李琰一席话不轻不重,却险些叫我落泪。

    我所希冀挣扎,不过一人懂我。那人始终不懂,或未必不懂,我怎么也看不透。而我终于知道这世间有人懂我,那人却并不是他。

    我怔怔看着阿仁,视线一片模糊。

    高狐狸“呵呵”一声冷笑。

    “贵楚王府这是执意要挖我的墙角啊……”他脸上也并不显出恼怒,只施施然向赵德芳行礼,再向众人行礼,“看来高某还是早些识趣得好,就先告辞了。”就作势要抽身而去。

    阿仁侧目看他。

    李琰登时上前一步,似有紧逼之意,随时可拦住去路。

    众目睽睽之下,情势骤然微妙。

    赵德芳当即笑出声来。

    “不过是席间作乐罢了,倘若冒犯了高兄,全是小王失礼,小王给高兄赔个不是。”

    他连忙起身追来,就在众人眼前一躬到地给高狐狸行了个大礼,亲手拉起人迎回上坐。他又命人给李琰和阿仁置下座位,奉上酒水美食,表示散席以后还要大加赏赐。

    王爷既然如此,在座诸人也便附和起来,气氛顿时一松,东扯西拉便过去了,俨然方才一切全未发生。

    直至宴席罢了,赵德芳拽着高狐狸,李琰守着阿仁,再未让他二人离开身侧一步。

    众人散尽以后,赵德芳单留了高狐狸和阿仁,请往书斋中说话。

    自在席上呛声一场,高狐狸也不再发难,说什么应什么,好相处得跟中了邪一样。

    前往书斋路上,那神隐许久的燕氏忽然又出现在我背后,简直如同背后灵一般。

    “亏得李将军及时赶到,不然任你胡闹,岂不坏了大事。”她森森在我耳边念叨,一腔牢骚。

    “是你去请李将军来的?”我哑然侧脸看她。

    高孝珩突然在席间向赵德芳发难,我一时不忿应了挑衅,或许是打乱了他们原有的部署。燕氏去找了李琰来解围,埋怨我鲁莽,都是事出有因情有可原。

    可当时情景,若我能淡然任由高狐狸拿我当作筹码戏谑,恐怕我也不是现在的我了。

    我咬唇没说别的。

    燕氏想是见我毫无悔意,摇头叹一口气。“也不知这一场闹腾到底是为的谁。”她似颇为不服地轻“哼”了一声,冷道:“唐姑娘,也许你确实什么也不怕,但这世上有这世上的‘规矩’,你看不看得惯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你若不守规矩,是一定要吃苦头的。不苦着你自己,怕是就要苦了身边至亲挚友。毕竟,人人都得守的规矩,凭什么就你一个不在乎?单凭这一点,就不知道要有多少人嫌恶你,恨不得作梗使绊要看你下场凄凉。”

    这算是规劝,还是责难呢?又或者说,是警告?

    我不由又侧脸去看她,却见她已快步拉开了距离,真像是躲避火星一般,再也不肯靠近我。

    待到了赵德芳书斋,两厢坐定,婢女们敬上茶来。

    高孝珩端着茶杯悠闲自得吃了一口,忽而笑了。

    “王爷处心积虑,无非是想用我换一个人。到了这一步,不如将话摊开来说吧。”

    原来他早有意料。倒是也并不叫人吃惊。

    但也不知他是并不知晓赵德芳早已对阿仁真身知情的事,还是已有揣测故意隐瞒,又或者说,只是单纯自负,才放出这话来,以自己为这人质。

    口口声声摊开来说,话里有话的却仍是他自己。

    我实在忍无可忍,上前一步就想直接问他要人,被赵德芳拽住。

    赵德芳问:“那依高兄之见,这人是换得还是换不得?”

    高孝珩将茶杯一放,“我倒是想成人之美,可惜啊。”他骤然一顿,转目却是细细看住我,良久一叹,“其实今日高某来,原本就准备告知姑娘:令堂从洛阳上京,在路上受了些损伤,昨天夜里已不幸归天了。”

    我在一边听着,一时之间竟没反应过来他在说什么,直到阿仁出声唤我名字,才猛地惊起来,险些撞到桌椅。

    高狐狸说我娘已经死了,就在昨夜。

    那么我所做的着一切,又是为了什么呢?

    明明那天潜回高府我都已经看见娘亲了啊……我到底是为什么没有当时就带她走?

    结果我竟然连娘亲最后一面也没能见着……

    “他说的是真的?”我深吸两口气,看向阿仁。

    阿仁却别开脸根本不敢直视我的眼睛。

    我这才骤然想起,这一整天盘桓心头挥之不去的异样感。打从进王府起,阿仁便再未正视过我,哪怕是出头说些与我相关之事时,他也只看着赵德芳,连一眼也未瞧我。

    “甜甜,我……对不起,我没照顾好婉姨……”

    他终于闷声挤出这么一句,却伸手企图抓住我,喃喃向我低语:“婉姨一直念叨你,让我带你走,离开京城,远离是非……我真的只是想——”

    不待他说完,我用力一把推开他。心底已一洼湿冷,多一眼也不想看见。

    然而我当真是错信了他吗?

    不,我大抵,只是错信了我自己。

    赵德芳眉心紧锁,肃穆不语,似有沉吟思索。

    李琰却执著追问种种细节,终于又和高孝珩硬顶上劲,彼此都指对方是设局害命的幕后凶手,谁也不肯让步。

    然而我已再也听不下去了。

    我转身推门就往外走。

    这些人,这些事,忽然之间,好像已全无意义。不如从此大路朝天,各走一边,不必互相猜疑,也不必相看两厌,岂不快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