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前尘勿念 第四章 海棠珠缀意重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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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天未明时，廖筠娴便起来梳洗打点。厨房送来满炕桌的早点，还没动两下筷子，廖筠娴便命丫鬟撤去，漱口盥手之后，便往邵夫人处请安去。日复一日都是如此。廖筠娴有时觉得自己过日子，就像那墙上的西洋挂钟的指针，一刻不停地忙碌地兜转着。
那个鎏金珐琅嵌宝石的钟极为名贵，据说是昔年御赐的海上进贡的珍品，即使似邸府这般滔天富贵的人家里，也难寻得几件这样的宝贝。
邸云辙当日在家时，颇有些烦厌那钟打更报时的声响，却碍于那钟的名贵，邵夫人曾特意嘱咐，轻易不敢将其置换。他们成亲才不久，邸云辙就领旨平西去了，廖筠娴怔怔望着那钟，一时触动了些伤神的情怀，但很快就平复了。
及到了邵夫人正房里请安，邵夫人才刚梳妆完，便由她服侍着用了早茶。婆媳二人正闲说话儿，丫鬟笑着进来回道，“二爷来了。”
廖筠娴知这二爷素日常与丫鬟调笑，且言语轻薄，不由得心生庆幸：邸云辙的性情与他这位亲兄弟刚好是南辕北辙。
等她再抬眼时候，“二爷”已在跟前，衬着身风清云净的月白绫纱衣，再手握一把金笺竹骨扇，活脱脱一副从戏文里走出的多情公子身段，他神色半含谦和，半带玩世不恭，如此礼数丝毫不差地作了一揖，朝她和邵夫人请了安。
“方才过来时，远远瞥见园中的紫藤架子繁花满架，烂漫堪比云霞，衬着湛蓝云天，景致倍添韵味，儿子便起意想在园中置下酒席，邀素日的朋友入府一道赏顽，特来请母亲示下。”
邵夫人沉吟了片刻，才嘱咐他道，“在园中置酒席倒无甚不妥，只是如今你四妹妹身上欠安，切记不可惊扰到她的留白阁，你们远远在那浮碧轩上吃酒玩乐就够了。”
听起“四妹妹”三个字，廖筠娴险些就脱口将昨夜所见之事道出。
云轲一听此话，微皱眉失落不已，赔笑着纠缠道，“求母亲开开恩，那古柏藤萝之景正挨着留白阁，而浮碧轩与之隔了半个荷花塘，母亲难不成要看儿子拿着西洋望远镜儿赏花？”
“好端端的大男人家，按理本就不该赏什么花儿，整日放着正事不做，书也不读，成何体统！”邵夫人训斥。
“母亲休为孩儿动怒，浮碧轩就浮碧轩好了，”邸云轲忙让道，生怕邵夫人一怒之下，连酒席也不准了。
他笑对廖筠娴道，“这下还需烦请嫂子心疼弟弟，到库房里搜寻几个西洋望远镜出来，好到欢宴时分发给宾客们。”
廖筠娴耳中许久没听见如此有趣的话，轻易就被他逗笑了，遂向邵夫人劝道，“太太若是担心扰了四妹妹清静，命下人在留白阁四周栏上帏幙便是，如此互不相扰，四妹妹也清静，二爷也好看花，又不费事。以前每逢院子里来人种花种树的时候，都是这么着办的。”
“嫂子的主意高明，母亲看这法子可好？”
邵夫人仍心存顾虑，反追问他，“你请了哪几个朋友，都是什么来头？”
“母亲都认识，是孩儿从小玩到大的几个兄弟，南安王府的小王爷轩辕哲，卫国公的长孙荀晔，临安侯府的卢晖，还有镇海将军的公子沈一尘。”
一听皆是些王孙公子，邵夫人这才同意他。
“谢过母亲，孩儿这就去筹备筵席，晚些再来给母亲请安。”云轲心情大好，连着嗓音也清泓起来，不似先前低柔，说罢便眉飞色舞脚步生风地去了。
“还是小孩子心性。”邵夫人呷口茶叹道。
这边廖筠娴的丫鬟舞霓匆匆进来，回话说庄上来交租的佃户来了，廖筠娴便借机告退回房去了。问完收租子的事儿，几个婆子就拿着她昨日吩咐找的几匹织锦衣料进来，她看了皆不中意，便命家童备下车轿，亲自往城中的绸缎庄去挑选衣料。
以廖筠娴邸家大奶奶的身份，本不必亲自采办这等杂物，按规矩也不能轻易抛头露面，可她在家中待久了着实闷得慌，邵夫人又不拘管着她，正好有个由头，难免一时兴起。
京城中有几处皇商经营的绸缎庄子，说白了，就是领着内务府官银，满天下为宫廷采办衣料的，只要肯花银子，要什么样的好衣料都有。
廖筠娴所去的那家店铺所出幽僻，夹道上来往的皆是官宦之家，她的轿子一在门前停下，店里老板伙计便会意，将店中客人尽数送出门，确保无闲杂人等，才敢恭请邸家大奶奶出轿。
店堂后有茶厅，规矩是贵客都要先请到上座，奉上香茗。廖筠娴便一边厢边喝着茶，一边厢过目着那些彩绣辉煌的锦缎。
“大奶奶要制华服？定是为入宫朝圣所制，小人还未恭喜大奶奶家贤妃娘娘晋封之喜，恭喜恭喜。”
廖筠娴放下茶杯，笑问那小伙计，“你是如何知晓我们家的事儿的？”
“大奶奶贵人多忘事，小人的大东家系贵府故交杨家，大东家早就嘱咐过，贵府今年有大喜，故一直为府上留着最上乘的料子。”
“你这张嘴倒是伶俐讨喜。”
“大奶奶看这匹蜜合地二色金遍地海棠织锦，织纹富丽考究却不艳俗，最适合做边饰，宫里头娘娘都喜欢得很，可再配上这匹玫瑰紫色玉兰牡丹暗纹绫制衣，凑个玉堂富贵的吉祥之意。”
素日就爱赏海棠，“淡极始知花更艳，愁多焉得玉无痕”，见那织锦上的海棠楚楚有致，芳姿珍重，甚是和我心意，便命留下那匹织锦，要那小伙计再拿出别的花样的缎子来瞧。
这一挑不觉就挑了半日，舞霓提醒她时辰的时候，她才想起意犹未尽地起身离开。那小伙计又做成一笔大生意，心满意足满脸挂笑地送她出门。
打帘子入轿前，她不经意间展眼，目光落在街边那家酒肆的二楼上，心里咯噔一声，目光盯住了临窗而坐着一位面容极清丽可人的白衣女子，千万个疑问向心中重重砸下。
虽然昨夜在花园中廖筠娴没有一睹四小姐正容，但是她心中确凿无疑，那个独自酌酒的女子，就是四小姐。
她不动声色地坐进轿子里，吩咐了家仆暂且不要动，自己掀起车窗帘子暗中窥视，将她容貌牢记在心。
邸云篱似乎在等人。
等了不多时，果然又一人出现，廖筠娴心中又是一个激灵，那个男人她不仅认识，而且前不久才见过。
那是，不日前，才驾临邸府，提过亲的，豫王。
次日天未明时，廖筠娴便起来梳洗打点。厨房送来满炕桌的早点，还没动两下筷子，廖筠娴便命丫鬟撤去，漱口盥手之后，便往邵夫人处请安去。日复一日都是如此。廖筠娴有时觉得自己过日子，就像那墙上的西洋挂钟的指针，一刻不停地忙碌地兜转着。
那个鎏金珐琅嵌宝石的钟极为名贵，据说是昔年御赐的海上进贡的珍品，即使似邸府这般滔天富贵的人家里，也难寻得几件这样的宝贝。
邸云辙当日在家时，颇有些烦厌那钟打更报时的声响，却碍于那钟的名贵，邵夫人曾特意嘱咐，轻易不敢将其置换。他们成亲才不久，邸云辙就领旨平西去了，廖筠娴怔怔望着那钟，一时触动了些伤神的情怀，但很快就平复了。
及到了邵夫人正房里请安，邵夫人才刚梳妆完，便由她服侍着用了早茶。婆媳二人正闲说话儿，丫鬟笑着进来回道，“二爷来了。”
廖筠娴知这二爷素日常与丫鬟调笑，且言语轻薄，不由得心生庆幸：邸云辙的性情与他这位亲兄弟刚好是南辕北辙。
等她再抬眼时候，“二爷”已在跟前，衬着身风清云净的月白绫纱衣，再手握一把金笺竹骨扇，活脱脱一副从戏文里走出的多情公子身段，他神色半含谦和，半带玩世不恭，如此礼数丝毫不差地作了一揖，朝她和邵夫人请了安。
“方才过来时，远远瞥见园中的紫藤架子繁花满架，烂漫堪比云霞，衬着湛蓝云天，景致倍添韵味，儿子便起意想在园中置下酒席，邀素日的朋友入府一道赏顽，特来请母亲示下。”
邵夫人沉吟了片刻，才嘱咐他道，“在园中置酒席倒无甚不妥，只是如今你四妹妹身上欠安，切记不可惊扰到她的留白阁，你们远远在那浮碧轩上吃酒玩乐就够了。”
听起“四妹妹”三个字，廖筠娴险些就脱口将昨夜所见之事道出。
云轲一听此话，微皱眉失落不已，赔笑着纠缠道，“求母亲开开恩，那古柏藤萝之景正挨着留白阁，而浮碧轩与之隔了半个荷花塘，母亲难不成要看儿子拿着西洋望远镜儿赏花？”
“好端端的大男人家，按理本就不该赏什么花儿，整日放着正事不做，书也不读，成何体统！”邵夫人训斥。
“母亲休为孩儿动怒，浮碧轩就浮碧轩好了，”邸云轲忙让道，生怕邵夫人一怒之下，连酒席也不准了。
他笑对廖筠娴道，“这下还需烦请嫂子心疼弟弟，到库房里搜寻几个西洋望远镜出来，好到欢宴时分发给宾客们。”
廖筠娴耳中许久没听见如此有趣的话，轻易就被他逗笑了，遂向邵夫人劝道，“太太若是担心扰了四妹妹清静，命下人在留白阁四周栏上帏幙便是，如此互不相扰，四妹妹也清静，二爷也好看花，又不费事。以前每逢院子里来人种花种树的时候，都是这么着办的。”
“嫂子的主意高明，母亲看这法子可好？”
邵夫人仍心存顾虑，反追问他，“你请了哪几个朋友，都是什么来头？”
“母亲都认识，是孩儿从小玩到大的几个兄弟，南安王府的小王爷轩辕哲，卫国公的长孙荀晔，临安侯府的卢晖，还有镇海将军的公子沈一尘。”
一听皆是些王孙公子，邵夫人这才同意他。
“谢过母亲，孩儿这就去筹备筵席，晚些再来给母亲请安。”云轲心情大好，连着嗓音也清泓起来，不似先前低柔，说罢便眉飞色舞脚步生风地去了。
“还是小孩子心性。”邵夫人呷口茶叹道。
这边廖筠娴的丫鬟舞霓匆匆进来，回话说庄上来交租的佃户来了，廖筠娴便借机告退回房去了。问完收租子的事儿，几个婆子就拿着她昨日吩咐找的几匹织锦衣料进来，她看了皆不中意，便命家童备下车轿，亲自往城中的绸缎庄去挑选衣料。
以廖筠娴邸家大奶奶的身份，本不必亲自采办这等杂物，按规矩也不能轻易抛头露面，可她在家中待久了着实闷得慌，邵夫人又不拘管着她，正好有个由头，难免一时兴起。
京城中有几处皇商经营的绸缎庄子，说白了，就是领着内务府官银，满天下为宫廷采办衣料的，只要肯花银子，要什么样的好衣料都有。
廖筠娴所去的那家店铺所出幽僻，夹道上来往的皆是官宦之家，她的轿子一在门前停下，店里老板伙计便会意，将店中客人尽数送出门，确保无闲杂人等，才敢恭请邸家大奶奶出轿。
店堂后有茶厅，规矩是贵客都要先请到上座，奉上香茗。廖筠娴便一边厢边喝着茶，一边厢过目着那些彩绣辉煌的锦缎。
“大奶奶要制华服？定是为入宫朝圣所制，小人还未恭喜大奶奶家贤妃娘娘晋封之喜，恭喜恭喜。”
廖筠娴放下茶杯，笑问那小伙计，“你是如何知晓我们家的事儿的？”
“大奶奶贵人多忘事，小人的大东家系贵府故交杨家，大东家早就嘱咐过，贵府今年有大喜，故一直为府上留着最上乘的料子。”
“你这张嘴倒是伶俐讨喜。”
“大奶奶看这匹蜜合地二色金遍地海棠织锦，织纹富丽考究却不艳俗，最适合做边饰，宫里头娘娘都喜欢得很，可再配上这匹玫瑰紫色玉兰牡丹暗纹绫制衣，凑个玉堂富贵的吉祥之意。”
素日就爱赏海棠，“淡极始知花更艳，愁多焉得玉无痕”，见那织锦上的海棠楚楚有致，芳姿珍重，甚是和我心意，便命留下那匹织锦，要那小伙计再拿出别的花样的缎子来瞧。
这一挑不觉就挑了半日，舞霓提醒她时辰的时候，她才想起意犹未尽地起身离开。那小伙计又做成一笔大生意，心满意足满脸挂笑地送她出门。
打帘子入轿前，她不经意间展眼，目光落在街边那家酒肆的二楼上，心里咯噔一声，目光盯住了临窗而坐着一位面容极清丽可人的白衣女子，千万个疑问向心中重重砸下。
虽然昨夜在花园中廖筠娴没有一睹四小姐正容，但是她心中确凿无疑，那个独自酌酒的女子，就是四小姐。
她不动声色地坐进轿子里，吩咐了家仆暂且不要动，自己掀起车窗帘子暗中窥视，将她容貌牢记在心。
邸云篱似乎在等人。
等了不多时，果然又一人出现，廖筠娴心中又是一个激灵，那个男人她不仅认识，而且前不久才见过。
那是，不日前，才驾临邸府，提过亲的，豫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