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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妖举 第935章 补书

    兖州洪镇。

    人口不过三万的小镇,很多人大字不识。

    衙门也只有一个县官。

    五位捕头,这些捕头食朝廷俸禄,也不办什么事,整日进了衙门不是酗酒,便是玩骰子。

    不过此镇地理位置比较偏僻,倒也没什么大事发生。

    这里的镇民也淳朴老实,小偷小闹,时常发生,命案倒是未曾发生过几件。

    这些官差懒散,倒也正常,朝廷甚至不在此屯军,节省开支。

    要知道三万余人口的镇子,百人屯军是再正常不过的,侧面映射了此地的安宁。

    此地是蒙如玉的老家。

    见过了大场面的他,倒也不会觉得此地无趣,相反,他觉得很自在。

    常常与一些地痞流氓在一处院子喝酒。

    喝醉了就躺在草院房舍的席子上睡去,一张棱角分明的大方脸,时不时嘴角挂些晶莹之物。

    毫无形象。

    安靖举踏入草院,一股老光棍的味道扑鼻而来。

    不由一笑。

    这蒙如玉卸下天师责任后,倒也活的悠然。

    院内一道身影转身,显然也是刚刚到。

    这是一位剑眉女子,身穿烈红色绸衣,一看便价值不菲。

    长公主,李宏月。

    只见李宏月站在门前,双手端庄合握,放在腹前,眼角一瞥,意外道;“我以为,安家人,将人的价值榨干后,便不会再做理会。”

    语气毫不避讳充斥着讽刺。

    安靖举透过李宏月衣角,看向屋内大门处喝醉躺在门前呼呼大睡的蒙如玉,咧嘴道;“那是你以为。”

    “我每日都会来看他,他没清醒过。”李宏月眼神朦胧道。

    说罢转头;“姓安的,摧毁一个人最好的方式,就是让这个人,搞不清楚自己是谁,每日活在泥泞中,醉生梦死。”

    “他是蒙如玉,他不需要搞清楚自己是什么身份,他现在就在为自己而活。”

    安靖举捕捉到了装睡的蒙如玉眼角偷偷瞄了眼李宏月。

    “他现在回避的不是自己的身份,而是你的身份,你是长公主,他只是一个泥腿子,这是他要告诉你的,你们之间身份悬殊,他没办法,在逼你走。”说着安靖举坐在院中圆木桌前。

    端起酒坛。

    倒上一碗。

    “装醉与真醉还是有区别的,长公主不愿承认这一点,对我发什么火?”

    “这里又脏又臭,你能每日都来,是这孬货自己不争气。”

    蒙如玉忍住没有发作,在门前翻了个身,假装打起了酣声。

    声音很大,还吧唧着嘴,一副丑汉做派。

    安靖举笑了笑,举碗歪头,看着蒙如玉的背影示意。

    蒙如玉眼眸睁开,这姓安的很讨厌,来凑什么热闹。

    “长公主,你走了,他便不会这样了。”安靖举饮酒道。

    却不想李宏月坐在安靖举对面,也端起了酒碗。

    蒙如玉炸毛,冷声道;“老牛!换个碗,堂堂长公主,怎能用别人用过的碗!”

    金背牛妖盘坐的身影从房舍走出,似是有些害怕安靖举。

    妖族都怕。

    小心翼翼的端出一叠碗,恭敬放在长公主面前,似是害怕主人不悦,连忙退后。

    李宏月眼角微动,自嘲笑了笑,端起蒙如玉用过的碗,一饮而尽,“嘭”的一声,将酒碗砸碎在桌子上。

    身影站起,大步离去。

    安靖举抬头看了看天空;“我走了,蒙如玉,追不追,看你自己。”说罢安靖举也起身离去。

    “自古多情空余恨,此恨绵绵无绝期。”

    “是让一个人恨你,还是让一个人更加了解你,不难选。”

    一道邋遢身影猛然窜出草舍,掠过安靖举,卷起风浪,碎骂一口;“多事!”

    安靖举嘴角掀起弧度;“该我挨骂。”

    金背牛妖震惊看着主人背影,随后走向停下身影的安靖举。

    “我…”

    “你什么你?我没看到你。”

    安靖举将斗笠戴好,身影飞起;“雨师的法则力量很强大,不要让我在人间感应到,你便无事,特例很少,要知道自己为什么特殊。”

    金背牛妖脸庞透出笑容。

    回身回到草舍,替主人打扫起了院子。

    从一个箱子中取出红烛,囍联,显然早就做了准备,憨厚道;“主人应该用的到了吧,有了女人,就不会那么臭了…连我一个妖怪都受不了。”

    青州。

    无情涯。

    谭玄策少年身影盘坐在涯洞内,不眠不休,抄录着墨书。

    他补全了儒书。

    入了圣,如今却将手伸向与儒者不对付的墨者思想。

    为了谁,不言而喻。

    逝去的老友,无有为,兵者书他也抄完了。

    此时涯洞内早已经被书简填满。

    “外公,这么做,值得吗?否定自己的道路,你会死。”安靖举身影落下。

    看着神情认真不断篆刻字迹在竹简上的少年。

    少年白衣扫了扫竹简,随着他抄录的越来越多,身躯儒者浩然气机越发稀薄。

    头发也开始变白。

    鹤发童颜。

    “这些浑小子不太尊敬我,我可是比他们大一辈,与安无涯一个时代的江湖客,虽是忘年交,但我的人生,需要比他们高级点…”

    “真的如此想?”

    安靖举似乎有些释然,尊重着谭玄策的选择。

    哪怕他知道外公这是在作死。

    失去儒者入圣境界,他独特的返老还童,也会失去。

    生机会越来越少。

    否定了自己一生的道路,必死无疑。

    “我否定的只是道路,不是我的人生,小子,别在这待着,我可不想在你眼前断气,搞些泪眼婆娑的戏码,补全墨书,无有为应该会很开心,补全兵书,我那女婿安云瞻,怒江翡也会开心…”

    “你都知道了?”

    “我在人间又没瞎,怒江翡没了我还能不知道?”

    “告诉李白,总要留个人记住我们,别学我,我们死的都太利索,每个人的人生都不同,留下什么要自己决定。”

    安靖举行了个晚辈礼。

    身影缓缓退出涯洞。

    外公骨子里就是个真正的儒者,礼不可废,他要的便是尊重,而不是像那些老友一般没大没小。

    太过亲密,他实际很不喜。

    待安靖举退出涯洞后,谭玄策抬起头,扫了眼四周的书柜。

    幼稚的留下一张纸条,还咬破手指,一副泣血血书的模样;“李白,老子的书,给老子保护好,不然死了化鬼,天天拿鞭子抽你,你那散文诗,狗屁不是,百无一用是书生,下辈子,如果真有的话,老子打死不当书生。”

    这是儒者与儒者之间的对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