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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有青云 第十七章

    第二日,我推门便看见了沈放着素衣,挽素冠,一副请罪模样站在我面前。

    我全然当没看见他,他从白日站到了黑夜,倔强不堪。

    我待为二回来禀告了我十二娘所有事才终于理了沈放,

    “我们去樗香。”他默默跟在我身后。

    一路上我看着徽州与我走时并无变化,我让人引路直奔十二娘那家香铺。

    引路人将我引到香铺时,最先让我注意到的是她家的牌匾,写着“樗香”。

    这店铺已经看不出被大火焚烧过的痕迹,我觉得反倒是像是一座新房。

    沈放应该没少花费心思在十二娘身上,这位十二娘,何许人也?

    我望着店铺紧闭的大门问沈放“十二娘可在店内?”

    沈放下马移动到店前“殿下……”

    他怕我会对十二娘做些什么,可我又能做什么?棒打鸳鸯?

    我凝视着沈放,他低着的头抬起后与我对视一眼,都并未说什么他先从我面前躲开。

    前面再无阻挡,我阔步到门口,抬手敲敲门。

    屋内温温柔柔应了一声,开门之时那十二娘误以为我是沈放,眉目带笑的看向门外,见到是与她不相识的我她笑容淡了下来。

    十二娘身着一身粉粉嫩嫩的裙装,长发用一支玉簪挽在头顶,一串长流苏从发束后垂到腰间。

    她那张脸生的不是让人看了第一眼觉得惊艳,五官也生的平常,可凑在她那张小脸上却让人觉得无比温柔。她生的矮小,怎么看来都是被人怜爱。

    在大霖,女为尊。她让人觉得,为尊也不必强势。

    她瞧着店外许多人,再瞧瞧我随即弯腰行礼“拜见栗王殿下。”

    我道“免礼。”

    是个聪慧的人。

    她躲开身我从门口进去,店内也装修了,香料也一应俱全。

    她小心翼翼跟在我身后,沈放小心翼翼护在她身边,都在猜我什么心思。

    我挥手让所有人都出去,只留下了十二娘一人。

    沈放十二分不放心,被霜晨强迫拉出去,而自始至终而十二娘都没有说话。

    十二娘小心谨慎却不怯懦胆小。

    我坐了下来问她“你从蕲州到徽州多久了?”

    “六年。”

    “樗香生意可还好?”

    “承蒙邻里照拂,小本生意可自力更生。”

    我点点头指着店内摆着的各色各样的香料“既然是开店,那便是很懂香。”

    十二娘被我这话说笑了“那是自然,十二娘别的算不上擅长,唯有香,没有我嗅不出辨不出的。”

    我喜欢她这般不卑不亢的态度,我抬袖甩了一下“那你辨这是何香。”

    十二娘仔细嗅嗅,她皱眉道“殿下身上不是香味,是药味,一种是短期出现的药物,还有一种是身边人沾染的药气传到了殿下身上。”

    我鼓掌赞赏“果真厉害。”

    她低头弯腰“雕虫小技罢了。”

    我素来不点香,只因为傅成竹身上就渐渐沾染了药味,其实已经很淡了,她还能嗅出的确不是一般人。

    她直起腰像是鼓足了极大的勇气突然跪在地上同我说“殿下,沈放所做之事只是被我蛊惑,你特地回来治罪也只惩罚我一人就好,十二娘什么罪都认!”小小的身

    体说起话来掷地有声。

    我看着她忍不住的笑意“我是治罪你把奸夫赶了出去,还是治罪你店铺被烧?我问你一个问题,在徽州人眼中,如何看待我?”我倒是想知道她为什么这样想急着认罪,难道真的觉得我一定会不辨是非。

    她回答我“殿下是徽州的保护神,因为殿下徽州比其他几州都安定。殿下是高高在上的,我们只会尊敬不敢冒犯。”

    我站起身伸手攥住她的胳膊拉起她“你说的都不对,我只觉得我是护短的人。”

    她眼神发愣,忽而之间眼眶红了。我松手转移话题问她“哪一种香适合送给像瘟疫一般的人?”

    她立即回答“月支香,像鸟蛋,烧起万里之内也能驱走瘟疫,香气几月不散。”

    “给我一份。”

    “好。”

    结账出了樗香的门,沈放一下子就冲了上来,临近我之时停住了脚步。

    我皱眉向左移动一步给他让出道路说道“沈放,你怎么和沈契一样毛躁。”

    “……”沈放听了我话目光沉沉开始整理自己的衣服,恢复着往日的风度。

    我提到沈契他也应该想起了自己在沈家的遭遇,二十几年的隐忍和努力却只为了一个人顷刻崩塌。值不值?

    他道“殿下……”

    我叹气“莫要后悔。”

    他回我“沈放,不悔。”说罢他走进了樗香店内带上了门。

    我拿着香盒递给霜晨,她不解我不用香为何买香。我盯着那精致的木盒上面刻画了一枚徽州标识,心中感叹真是可惜了这么好的东西。

    “殿下这香如何处置。”

    我买的就是为了送人“让人快马加鞭把这东西送给郁丞。”月支香驱除瘟疫,我看这香能不能驱走给我一直搞事情的郁相亦。

    赶回徽州处理事情,又去见了十二娘我已经累了,躺在床上合眼想着怎么解决沈放的事情。

    不是沈放本意却也是沈放失误,转念一想,那个告上去的女人是怎么独善其身从边境跑到蕲州的?

    徽州和蕲州接壤处也需要身份验证,她在徽州都被登记应该在边境,各州都有通知备案。蕲州的官兵怎么就放了她进去?

    细细想来此事就是冲着沈放来的,沈放作为男子成为副将必定惹了许多人背地不满。

    想到这里,我不禁感叹郁相亦又是经过了多少明争暗斗才以男子身份让所有人认可坐到了丞相的职位。

    思来想去,沈放必须得罚,还要重罚。

    浮浮沉沉算不得什么,这次这个亏我和他吃了,也长了记性。并不是严于律己就能万事顺妥,还要兼顾方方面面。

    第二日我就把沈放副将职位免去,当着众人打了几十鞭子,把他弄到樗香附近街道成为一个巡逻兵。

    沈放一夜之间,又变成了最初的模样。

    他风光时数人拥护,此刻众人看了热闹耻笑他一番就都散去了。

    沈放还站在原地,我负身立于他面前“你可有不服?”

    沈放摇头“沈放多谢殿下,谢殿下成全。”

    我走到他身侧轻声说“副将的位置会空下来一年,沈放,你最多只有一年时间。”

    他花了近十年到了副将位置,我要他一年再次回到高点,但我觉得那不是他的终点。

    沈放行礼“必不负殿下!”

    我神情严肃望着他,总有一日我会比他跌落的还要痛,到时候也不知道谁能为我留下一个位置。

    我回徽州官府把这几日沈放堆积的公文处理一些,没想到从白日坐到了黑夜,渐渐又亮了天。

    霜晨敲门端给我一碗面放在桌上,我捶腰问她“你看我和沈放处理了那么多公文,你觉得你可以吗?”

    霜晨连忙摆手慌张说“我做不了。”

    我放下笔拉过饭碗说“你不必和我去临阳郡也先不用回盛京,你在徽州替我看着手底下这些人。”

    “可殿下我刚刚已经说……我真的对这些一窍不通。”她面色为难,让她去杀几个人都比让她看这些文字要容易的多。

    我吃了一口面,胃里顿时暖了,我抬头看她急迫的样子解释道“她们哪里知道你到底懂不懂。凡事多问问沈放,多听多学多做,你也不能永远只做个侍卫吧?”

    霜晨垂头“是。”她提出担忧“可我不在殿下身边,临阳郡的安全如何确保?”

    “我带她们七个就好。”

    “是。”

    只有等到我身边的人扎根成大树再也不需要庇荫,那时候我才是真正的逍遥生活。

    我上床休息,霜晨这才退了出去,我知道她在门外站完了后半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