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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和春住 第99章 这便是令尊了?

    来之前,晏晚晚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会是这样的局面。

    “这便是令尊了?”她觉得过了许久,却不过须臾,沉默中,她听见自己的声音飘渺的,清冷的,好似从遥远的另一个幻界中飘来,冷静得不似她。

    言徵微微颦起眉,目光在陆远宗与她之间兜转,陆远宗自来八方不动,自是看不出半点儿端倪,可他熟知自己的父亲,他一双手看似随意垂在身侧,可指尖却微不可察地绷着,那是他随时准备动手的动作。而晏晚晚......她眼下的样子,绝不是头一回面见自己公爹时该有的模样。

    他心念电转,还不及反应,陆远宗已经先开了口,“是!我便是雪庵之父。”

    够了。晏晚晚想,她深缓了两息,没有一句话,只是深看了言徵一眼,倏然便是脚跟一旋,往轩外疾步而去。

    言徵意识到了什么,下意识地伸手想要挽留,她身上那袭如烟似雾的月华纱是他所选的,柔滑无比,恍若水,如同光,从指间滑过,倾泻而去,挽留不住。

    “雪庵!”他要迈步追出去前,陆远宗喊了一声。

    他脚步不过微微一顿,转头看了一眼,便是一刻不停,追了出去。

    “父亲?”陆衡一脸懵地转头望向陆远宗,这是怎么一回事?

    后者没有为他解惑,更没有看向他,垂在身侧的手缓缓背到身后,交握成拳,目光落在方才晏晚晚与言徵一先一后离开的方向,恍若是盛夏欲雨的天,深沉难辨。

    言徵不过晚了晏晚晚几个呼吸的时间追出来,然而就这么几个呼吸的间隔,已是晚了。他追出来时,已瞧不见晏晚晚的身影,抱持着一丝侥幸问过了门房,谁知那门房却是一脸的懵,说并未见着二少夫人出来。言徵一贯清隽温雅的脸一瞬黑沉下来,她定是已然走了,以她那绝妙的轻功,要走得悄无声息,谁又能瞧见?可他的父亲甫一照面,居然能迫得她什么都顾不上,青天白日地就以轻功遁去......言徵一双眸子瞬时恍若结了一层冰,寒意森森。

    略作沉吟,他脚跟一旋,转身回去了。一路疾风狂卷般回了那处敞轩,却只见着了满脸茫然的陆衡一人,“父亲呢?”他问,心里已然有了不太好的预感。

    “不知道,一言不发就转身去了后头。”陆衡道,见言徵沉着脸走出敞轩,他连忙紧跟其后,“方才到底怎么回事儿?弟妹可是与父亲相识?”问出这话时,陆衡心口有些惴惴,他们喑鸣司日日刀口舔血,仇人自是不少,可按理父亲从前在暗司,亦是戴了面具的,如何会被轻易认出?而且那个人还是雪庵的妻子......如果真是仇家......看着言徵清冷的侧颜,陆衡突然头痛欲裂起来。

    两人从敞轩一路大步流星到了陆远宗平日起居的院子,谁承想还是扑了个空。

    “或许父亲是去了书房?”陆衡看着言徵如冰雕雪铸的脸,迟疑道。

    言徵眼中云翻雨覆,蓦地抬眼道,“大哥,你帮我个忙。”

    正午时分,日头高照,街上好似蒸腾着热气,路上行人寥寥,树荫下偶尔坐着几个人,都是摇着扇子,与道旁的草木一般都是蔫头耷脑,没有半点儿精气神的模样。

    突然,一阵急促的马蹄声踏碎了这能将人煎熟的午时长街,树下的人纷纷抬起头来,朝着马蹄声传来的方向张望。这大日头下,谁策马疾驰,竟不怕被烤熟了吗?

    转头一看,却见一阵风般裹挟而过。一头玄黑色的大马上落着一朵云般高雅清润的男子,云白色的衣衫裹出劲瘦有力的腰线,一路纵驰而去,激起阵阵尘烟。

    待得马蹄声渐远,才有人讷讷道,“方才那是言先生?”

    “是啊,原来言先生还会骑马呢?”

    “这样着急忙慌的,也不知赶去哪儿?”

    若不是这天儿热得能将人化了,真是想追上去瞧瞧啊。

    言徵一路纵马疾驰到了春织阁的后门,不等勒停马,人已经从马背上一跃而下,脚步不停直直冲了进去。

    后院儿里,因着天气太热,生意惨淡,铺子里只有一个打着盹儿的伙计守着,坠儿和缃叶都回了后头。

    缃叶去张罗消暑的吃食,坠儿则在井边一边玩儿水,一边洗衣裳。听得动静,抬起头来,就见言徵一阵风般从门外卷了进来,到得跟前,她还没有反应过来,对方就是劈头问道,“你家掌柜的可曾回来?”

    坠儿讷讷摇头,“不曾。”话落时,突然反应过来,一张娇俏的脸上带出了两分怒意,“言先生,我家掌柜的这才嫁了你几个月,你们都闹了多少回别扭了?这才将人哄回去不到两日,怎的又将她给气走了?”坠儿说着叉了腰,眼底已是快要冒出火来,管他是什么知书达理,受人尊敬的书院先生呢,只要是惹了她家掌柜的不高兴,就是他不对。

    言徵的唇紧紧抿成薄薄的一线,没有搭理她,目光落在那头听见动静,正从厨房里走出来的缃叶,大步走了过去,到了她跟前,片刻未曾耽搁地问道,“宋娘子可知我家娘子平日有何处可去?”

    缃叶望着他仍然清隽深俊,却莫名多了两分锐意的面庞,心头咯噔沉了沉,那一瞬,缃叶几乎笃定了晏晚晚的枕边人已经窥透了她的秘密,她沉吟片刻,轻轻摇了摇头,“我不知道。”是真的不知道。她和晏晚晚之间,一个不问,一个不说,这四年多来,一直就这样相安无事,却又相依为命地过活。

    言徵说不上意外与否,只是眸子连带着面容都一瞬沉寂了下去。

    缃叶看着他好似阴翳,清润不再的面容,心口紧了紧,再开口时,语气也不由发紧,“言先生,可是出了......”什么事儿了?

    话尚未说完,突然便听得前头铺子处传来一阵嘈杂声,她愣了愣,转过头,就见着方才还在铺子柜台后打盹儿的那个伙计屁滚尿流地从前头铺子奔了过来,脸上满满尽是惊惶,还未奔至,已是惊声喊道,“二......二掌柜,官兵......有官兵将我们的铺子围了。”

    官兵?缃叶一愕,扭头见得后门处也有身穿程子衣的官兵闯了进来,转眼果真将春织阁围了个密不透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