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尘埃如山 第19章 茶贸

    中午,祁宗轩在山西会馆设宴,招待郭修安和余久堂。

    祁宗轩拿出一坛山西的汾酒。

    他动情的说:“这是用汾水河水酿的酒,敬一敬流着汾水河血脉的二位贤弟!”

    郭修安心头一热:“那我就拿老家的酒,回敬咱镇上老家人对郭家的念顾!”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自然就谈到镇上的生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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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祁宗轩说:“说起镇上的生意,自然是让人感慨!

    一百多年了,十家镇的商号和会社起起落落,现在还算说的过去!

    我在茶行摸爬滚打了几十年,苦辣酸甜都尝了遍!

    现在做为山西会馆的守门人,有些话可能不该说!

    但今天对老弟你,我就不藏着掖着了!”

    祁宗轩说开门七件事,柴米油盐酱醋茶。

    茶虽然排在最后,但也是每天必不可少的。

    种茶、制茶、喝茶最早也是咱们老祖宗最先干的。

    茶行的祖师是陆羽,他写的《茶经》举世有名。

    先说喝茶,讲究的人有茶道,普通百姓是牛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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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咱们中原,只要是能泡水的,桑叶、柳叶、竹叶,菊花、槐花、金银花,葛根、苇根、茅草根,

    哪怕抓把麦秸秆,都可以当茶叶来泡水喝。

    但咱们茶行贩运的茶叶,是专指江南茶园里摘的叶芽,

    摘下后经过杀青、烘焙、炒制而成的干茶货。

    茶叶这东西,咱们是消遣和解渴,有它五八没他四十!

    但天天吃肉喝奶新疆、外蒙人,还有俄国老毛子,他们喝茶是去消腥膻化油腻的,那是一天也离不了。

    要是一天不喝茶,他们就觉得浑身的带劲儿。

    但北方天寒地冻不产茶叶,只能从江南贩运,于是就有了这茶货贸易。

    茶叶这东西,种植和炒制都很容易,最难的是存放和贩运。

    茶叶从江南到外蒙和俄国,输运主要靠马驮车运。

    密码五六37四三陆七伍

    传统的陆运线路有五条,其中的四条都绕不开十家镇。

    武夷山的帽盒茶在铅口镇装船入长江到汉口,湖南的黑茶由安化运到汉口,

    湖北羊洞楼的蒲茶经水路也到汉口,然后都从汉口沿汉水而来,经襄州转伏桐河北上到十家镇。

    茶叶到十家镇后从水路转陆路继续北上,又分成四条路贩运。

    第一条道从十家镇奔东北走周家口到开封,沿运河再运到津门入朝鲜国;

    第二条道从十家镇北上走周家口到德彰北上河北到京城,再北上齐齐哈尔入外蒙;

    第三条路从十家镇西上伏阳城,出西峡口沿武关到西安,再经甘肃入新疆驼运到波斯;

    最后一条从十家镇北上到洛阳,过黄河入山西到杀虎口,经归绥(呼和浩特)到库伦和恰克图,在那里转卖给老毛子。

    现在卖给俄国和外蒙的茶货最为大宗,都是走最后这条行程万里的茶路。

    十家镇是水路转陆路的起点,也是万里茶道的七寸之处。所以地位的重要性,那是显而易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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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祁宗轩接着说:

    “做茶货生意的商号,大部分是我们祁县这几家商号。

    这几家商号在福建、湖南和湖北的茶山上置地种茶,

    炒成干茶后再制成茶砖,走水路运过来,到十家镇转商号自己的驼队运到库伦。

    其他商号的茶叶还是江南人运到十家镇,运到十家镇易货过载,再由茶行运到库伦。

    官府在镇上设了个厘金局,这可是个肥的冒油的金衙门。

    厘金局衙门不大,但老爷却是三品,知府老爷见了厘金局老爷都要下跪磕头。

    镇里现在大大小小会馆十几个,建这些会馆的钱都是商号抽厘后攒下的。

    重修咱们这个会馆,茶行的厘金就占了一大半!

    所以吖,茶行的赚头大得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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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余久堂不失时机的说:

    “郭掌柜这次来,就是准备盘下福建商会的一个茶行。今天来会馆,就是想让您给指指路!”

    祁宗轩说:“郭掌柜,我劝你现在就不要再入茶行了!”

    余久堂闹了个大红脸,祁宗轩也觉得伤了余会长的面子。

    他敬了余久堂一杯酒,然后说:

    “我今天不是故意要驳余会长的面子,而是因为咱们身后供奉的,就是义薄云天的关老爷,

    我不能掂量不出‘诚’和‘义’的分量。

    我今天劝郭掌柜现在不要再入茶行,原因我会讲清楚的。”

    余久堂说他也只是牵线搭桥,这茶行里的道道,还是祁事首心里最有谱儿。

    祁宗轩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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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两位掌柜也都知道,十家镇眼下各行各业的生意,都已经大不如前了。

    所谓唇齿相依,不光是茶行,所有的行当都一样!

    这一点余掌柜的酒行和郭掌柜车马店,应该都有同感的吧?”

    余久堂说:“现在酒行也就赔本赚吆喝——落个买卖人儿!”

    祁宗轩说:“镇上生意大不如前的原因很多。

    这第一个原因,是这十几年来伏桐河的水位变浅了,

    河道也变窄了,码头停靠的船也变少变小了。

    大伙儿都说是因为裕阳人堵了黑龙潭的给弄的,其实一个黑龙潭能有多少水,根本影响不了伏桐河的水位。

    再说桐水河的源头青龙潭没有堵,桐水河怎么也变浅了?

    几年前黑龙潭和青龙潭清淤后,伏桐河的水位也没有涨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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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河水变浅的原因,其实是这些年十年九旱,

    老天爷下的雨没有以前多了,要怪只能怪老天爷啊!

    十家镇修桥和裕阳人堵泉眼,其实是眼窝子太浅。

    大家只看到眼前的蝇头小利,丢了以诚相待、以义取利的本心,弄了个两败俱伤!

    十家镇以前的兴盛离不了一个‘诚义共利’,

    将来镇上生意若是衰败了,也是毁在‘失诚无义’字上!”

    伏水河的源头黑龙潭,先堵泉后清淤的纠纷,是十家镇妇孺皆知的往事。

    事情的缘由,要从十家镇的归属变更说起。

    十家镇设立厘金局后,每年抽厘所得的税银,便不再经伏阳县衙和府衙的手,直接进了巡抚衙门。

    丢掉这个雁过拔毛的机会,伏阳府衙自然不甘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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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府衙就以防匪的名义,将十家镇从东边的裕阳县划出,并到了府衙直管的伏阳县。

    刚刚恢复元气的十家镇,便成了伏阳府衙的唐僧肉,官府隔三差五就来征捐加税吃上一口。

    苦不堪言的十家镇商会为了增收阔利,在镇北的伏水河上修了一座矮矮的石桥,俗称漫水桥。

    漫水桥修好后,商船便不能溯水而上到裕阳城的码头,

    十家镇的生意倒是更红火了,但裕阳城的商贸很快就一落千丈。

    以前十家镇归裕阳县管,大家同饮一河水,有钱一起赚钱,倒也相安无事。

    现在十家镇为了一己私利,断了裕阳商会的财路,裕阳商会肯定不会善罢甘休的。

    “十家镇不仗义,自己吃肉,连口汤都不让裕阳人喝!

    十家镇摔了裕阳的‘碗’,裕阳就砸了十家镇的‘锅’!

    干脆咱们把黑龙潭的泉眼堵上,让伏水河断了流没了水,南来的船连十家镇都到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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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裕阳商会把事情做的更绝。

    他们把十几口大铁锅串在一起,倒扣在裕阳境内黑龙潭的泉眼上,

    把黑龙潭的泉眼给“扣”住了,水流自然也就大减。

    几年后伏水河和桐水河的水位日渐降低,南来的大船便无法上行停靠十家镇。

    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的十家镇商会,赶紧拆了漫水桥跟裕阳商会和解,

    然后又花钱雇人,拆了黑龙潭上的大锅疏通泉眼。

    但黑龙潭再也无法恢复到以前的水流量了。

    祁宗轩接着说:

    “这第二个原因是俄国人抢了茶路的生意。

    以前是老家人在武夷山直接种茶,抢了福建人的生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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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现在是俄国人自己在汉口和南京开茶厂,然后拿机器把茶叶压成茶砖,

    自己又运到库伦和恰克图,又抢了我们的生意!”

    “我还听说洋人买茶制茶都是免税减捐的。

    从江南运到俄国这一路上,但就厘金都不知道省下多少倍。

    咱们十家镇茶行运到库伦的茶货,根本卖不过老毛子,

    所以生意做的越大,亏的也越多。

    “你们说的关掌柜和他的茶行,我是知根知底的。

    关掌柜关了十家镇和襄州的分号,抽资到南京和老毛子直接做生意,

    还不是因为十家镇茶行已经不赚钱了嘛!”

    祁宗轩的这番话,让郭修安和余久堂如梦初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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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家镇茶行的水太深了,要是郭家这个旱鸭子下水,

    一个浪打过来了,肯定要全玩完。

    余久堂不解:“俄国人的茶叶不经过十家镇吗?他们怎么运过去的?”

    祁宗轩哈哈大笑:

    “余掌柜,你要是有空,跟我去一趟汉口开开眼吧!

    现在汉口的江面上停的,都是能出海的大汽轮和冒着黑烟的小火轮!

    老毛子用大轮船沿着长江运茶出海,北上京津和旅大,再用火轮运到俄国。

    这样比走汉水经十家镇,再转陆路省时还省钱,

    他们怎么会走咱们的老路呢?”

    我还听=汉口来的生意人说,洋人正在集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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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们要修的不是会馆,而是一条从汉口到京城的火车道。

    将来火车道修好后,上面跑的是冒着黑烟的火车!

    从汉口到京城,坐火车一两天就到了!”

    “一两天就能到京城?”

    余久堂差点惊掉了下巴,“就是天上的鸟,也飞不了这么快吧?”

    郭修安却在想:

    “茶货如果不过十家镇,将来镇上的脚力和伙计们靠啥吃饭?”

    祁宗轩幽幽的呷了一口酒,烧酒入喉的那团热流,火辣辣的烧心。

    他醉眼朦胧的说:

    “火车我也没见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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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知道是这世事变化太快,还是咱们在十家镇窝的时间太久了!”

    酒逢知己千杯少,话遇良言值万金。

    三人边喝边聊,一直聊到日落才散去。

    第二天郭修安和蒯增林仔细的把武夷茶行看了一遍。

    跟大部分的茶行商号一样,武夷茶行除了门面和后面的一进院子,实在没有太多特别的地方。biqμgètν.

    郭修安便打消了把茶行盘过来经营的念头。

    祁宗轩将几包上好的茶叶和两坛汾酒,作为回礼送到了裕丰车马店。

    他随礼附上简书一封:“两坛汾酒不成敬,一份乡情送故人!”

    郭修安对郭治清说:

    “以后广义和商号来的主顾,咱要安排的格外周到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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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玩玩不能丢了祁掌柜的面子!镇上年节的例礼,

    以后也要加一份厚礼,你亲自送到祁家!”

    郭修安在镇上住了十几天。

    他正准备回营的时候,蒯增林老家的老母亲病故了。

    郭修安就派郭致清代他去吊丧,他又在镇上盘桓了数日。

    郭治清从泗水回来时,蒯增林送了一些粉面、粉条和粉皮等特产给东家。

    郭修安看着雪白滑亮的粉面,吃着爽口的粉条,对郭治清说:

    “民以食为天!泗水这地方种谷子不行,

    种红薯磨出的粉面,做出来的粉条倒是上等货!

    等老蒯回来了,你们商量一下,试着先做做‘三粉’生意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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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等将来上了道,咱这大车店就改行做‘三粉”生意。”

    郭修安还特意交代郭治清:

    “蒯增林在这方面是行家,你不但要给他干股,还要再许他三分红利,千万不能亏待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