尘埃如山 第61章 说客（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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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来之前见过你嫂子吗？她让你带什么话了吗？”郭治远追问。
“她……我来之前见过她啊，她一直在公署里等着你——让你早点回去……”李存仁想用一个谎言去圆另外一个谎言，一时间说话都结结巴巴。
郭治远盯着李存仁，然后摇摇头说：“存仁，你有时候就是太聪明了！”
李存仁不知道郭治远是夸他还是骂他，不知道怎么回答好！
郭治远看着李存仁说：“跟赵晨初比，你太嫩了！赵晨初想用婉玉把我捏的死死的，你难道看不出来吗？事到如今，我也不想跟你们弯弯绕了！”
郭治远拿出那双鞋垫给李存仁看。
李存仁一脸茫然。
郭治远说：“你回去告诉赵晨初，伏阳我肯定会回去的，但不是现在！胡英煜已经是秋后的蚂蚱，蹦跶不了几天了！我劝他好自为之，别再窝里斗给自己找不痛快，更别把事情都做绝了！”
然后，他又恨铁不成钢的说：“我也奉劝你一句，别一条道走到黑！将来赵晨初把你卖了，你……可能还对他感恩戴德！”
郭治远本想对李存仁说：“你将来哭都找不到坟头！”不过话到嘴边，他还是给李存仁留了点颜面！
李存仁说：“你真的要落草为寇吗？三家营以后咋办？”
郭治远说：“落草？哈哈哈哈！你们最好不要再拿三家营说事，更别指望拿我爹和郭家来拿捏我！要不然我也会翻脸不认人！你们夺了十家镇，现在还我两个营，我这个老师谢谢赵晨初这个好学生！”
李存仁突然想起东乡公所剿匪时，郭治远的霹雳手段；他终于明白，眼下的郭治远已经不再是只病猫，而是一头睡醒的老虎！
虽然李存仁心疼丢掉的两个营，但眼下的郭团总，他真的已经惹不起了！
既然郭治远主动跟他摊牌了，那就是已经无力挽回！李存仁最后怯生生的问：“我可以……下山了吗？”
郭治远说：“你要是愿意留在灯盏窝多，我欢迎；如果不愿意，我随时欢送！你什么时候下山，都没有人拦着你！”
李存仁下山的时候，郭治远最后对他说：“你回去给赵晨初带个话：不管婉玉是死是活，他最好都要善待她！做人留一线，日后好见面！”
镇守使公署内，赵晨初听完李存仁灯盏窝这一趟的汇报，后悔的直拍脑门：“《烈女传》真是害死人！早知道会这样，我应该送本《红楼梦》过去，哪怕是《镜花缘》也比二十四史强！”
李存仁问后面怎么办。
赵晨初说：“你代我扶棺，把师母送回三家营，让东乡公所负责厚葬！如果能把郭参谋长引下山，你就派人夺了山寨！如果他不下山，那就算了！”
三家营的郭家，又一次沉浸在撕心裂肺的悲痛中！
从接下周婉玉的棺木那一刻，郭治清就毫不犹豫将李存仁和包继德拒之了门外！
布置完简单的灵堂，郭治清便婉谢了所有前来吊唁的亲朋。他甚至没有征求郭修安的意见，便直接宣布：
“这是俺们郭家的家事，官家也好，军爷也罢，谁都不要想拿我弟妹的丧事做文章！就让她，安安静静的走吧！”
郭修安和郭白氏像两个木偶，日夜守在周婉玉的灵前，不停的将点燃的纸钱投在祭盆里
半年不到，从顾微尘到韩六，再到周婉玉，郭修安送走了一个又一个心里最亲近的人！他的泪已经流干了，心已经麻木了！
郭修安想不明白：郭治远不是已经被赵师长重用了吗，为什么这个贤惠的儿媳会悄悄的没了？
儿媳妇的事情，治远到底知不知道？如果他知道，为什么不回来送婉玉最后一程？如果他不知道，难道他和李存仁又弄掰了？而两个孙子明谦和明睿，眼下又在哪里呢？
“爹，你还记得治远那晚交代你对话吗？”郭治清问郭修安。
“就算天塌了，也要等他回来再说！”郭修安重复着郭治远那晚的话。
“我弟妹这事儿，咱就厚殓薄葬吧！”郭治清说。
郭修安点点头：“用你妈给自己预备的棺木和老衣，让婉玉安安静静的走吧……”
郭修安早就知道，郭治清已经把郭家扛在了肩上！他这个儿子跟他一样，执拗且有主见；他的眼里只有郭家和三家营，对外面的那些蝇营狗苟，他看不透也不愿去沾边，一心想守好这个家和这片土地！
悲痛之余，郭修安对自己有郭治清这个儿子，又多一分欣慰！
安葬了周婉玉，郭修安支走了所有人，然后静静地坐在周婉玉的坟前，默默的抽旱烟！
一个素衣素服的年轻人，不声不响的来到郭修安身边。他先对着郭修安鞠了一躬，然后问道：
“三伯，我能祭一祭嫂子吗？”
郭修安不认识这个年轻人；但年轻人叫他“三伯”，那应该也不是外人。
“我是存义，我爹是李长盛……”年轻人解释道。
“村义？李存义吗？”郭修安重复着确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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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您真的不记得我了吗？我是李存仁的弟弟……”李存义继续说。
“哦——”郭修安终于想起来了！
郭修安终于想起来，李存义是李长盛的小儿子，他已经十多年没有回过三家营了！当年李家的半大孩子，现在已经长成了英俊的青年，就站在他的面前！
“是……存义啊！你啥时候回来了？”郭修安疑惑的问。
“我昨天回来的。三伯，让我代治远哥，祭一祭嫂子吧！”李存义诚恳的央求。
“你……你见过治远？他知道婉玉的事情了？”郭修安惊的差点站起来。
“三伯，你腿还没好，别站起来！”李存义上前握着郭修安的手说，“等我祭完了嫂子，我慢慢跟你讲！”
袅袅青烟再起，李存义郑重其事的烧纸、作揖、磕头，一个程序不拉的对着周婉玉的新坟，默默的祭祀着。
李存义确实是昨天才回到三家营的。不但是郭修安，所有三家营的百姓，对李家这个二少爷都没什么印象。再加上这几年李家的口碑实在是一言难尽，所以大家对李存义的回来，也没有什么热情。而李存义对大家的反应似乎也不介意，因为他本来也不是一个很张扬的人。
李存义磕完头，拿出一双鞋垫丢在了火堆里。他小声的说：“嫂子，你的事情我治远哥已经知道了！你的良苦用心，他也已经明白了！他现在已经是睡醒的狮子，挣脱牢笼的鸟，你就放心的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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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时李存仁还是个小连长，他奉命在郑县抓捕了一批煽动京汉铁路罢工的“**”。一天晚上他接到命令，悄悄枪毙这些“**”，杀鸡骇猴逼工人尽快复工。
就在李存仁下令枪毙的时候，一个“**”拼命挣扎，他才认出这个**正是自己的亲弟弟李存义！
李存仁悄悄把李存义放了，事后他警告李存义：“你不是在简易师范读书吗？跟着一群苦力瞎胡混个啥？这次要不是你运气好遇到我，早就把小命赔进去了！”
李存仁反唇相讥：“这还不是跟你学的？你在省城读书的时候，不也天天参加上街游行，进号子吃牢饭还少吗？这才几年，心就黑了、血就冷了？”
李存仁好气又又好笑，他读书的时候确实参加过很多学生运动，不过他只是凑凑热闹喊喊口号！在背后组织和策划工人罢工，这样掉脑袋的事情，他是万万不敢干的！
李存仁说：“我当时不过是太年轻，想出出风头；你现在却是吃着胡大帅的饭，反过头要砸他的锅，这不是找死吗？
你赶紧回乡下躲上个一年半载，等事情过去了，你再回来跟我参军走正道，跟着胡师长打天下！”
李存义却说：“马走日象走田，各有各的路！我谢谢你这次放我一马，但让我跟你一起为虎作伥，当胡英煜的走狗，我可做不到！”
李存仁说：“你年纪不大歪理不少！马走日象走田，护的是老帅坐中间！你不要当个过了河越了界的卒子，一条道走到黑！”
兄弟俩互不相让，最后也只好不欢而散！
“她……我来之前见过她啊，她一直在公署里等着你——让你早点回去……”李存仁想用一个谎言去圆另外一个谎言，一时间说话都结结巴巴。
郭治远盯着李存仁，然后摇摇头说：“存仁，你有时候就是太聪明了！”
李存仁不知道郭治远是夸他还是骂他，不知道怎么回答好！
郭治远看着李存仁说：“跟赵晨初比，你太嫩了！赵晨初想用婉玉把我捏的死死的，你难道看不出来吗？事到如今，我也不想跟你们弯弯绕了！”
郭治远拿出那双鞋垫给李存仁看。
李存仁一脸茫然。
郭治远说：“你回去告诉赵晨初，伏阳我肯定会回去的，但不是现在！胡英煜已经是秋后的蚂蚱，蹦跶不了几天了！我劝他好自为之，别再窝里斗给自己找不痛快，更别把事情都做绝了！”
然后，他又恨铁不成钢的说：“我也奉劝你一句，别一条道走到黑！将来赵晨初把你卖了，你……可能还对他感恩戴德！”
郭治远本想对李存仁说：“你将来哭都找不到坟头！”不过话到嘴边，他还是给李存仁留了点颜面！
李存仁说：“你真的要落草为寇吗？三家营以后咋办？”
郭治远说：“落草？哈哈哈哈！你们最好不要再拿三家营说事，更别指望拿我爹和郭家来拿捏我！要不然我也会翻脸不认人！你们夺了十家镇，现在还我两个营，我这个老师谢谢赵晨初这个好学生！”
李存仁突然想起东乡公所剿匪时，郭治远的霹雳手段；他终于明白，眼下的郭治远已经不再是只病猫，而是一头睡醒的老虎！
虽然李存仁心疼丢掉的两个营，但眼下的郭团总，他真的已经惹不起了！
既然郭治远主动跟他摊牌了，那就是已经无力挽回！李存仁最后怯生生的问：“我可以……下山了吗？”
郭治远说：“你要是愿意留在灯盏窝多，我欢迎；如果不愿意，我随时欢送！你什么时候下山，都没有人拦着你！”
李存仁下山的时候，郭治远最后对他说：“你回去给赵晨初带个话：不管婉玉是死是活，他最好都要善待她！做人留一线，日后好见面！”
镇守使公署内，赵晨初听完李存仁灯盏窝这一趟的汇报，后悔的直拍脑门：“《烈女传》真是害死人！早知道会这样，我应该送本《红楼梦》过去，哪怕是《镜花缘》也比二十四史强！”
李存仁问后面怎么办。
赵晨初说：“你代我扶棺，把师母送回三家营，让东乡公所负责厚葬！如果能把郭参谋长引下山，你就派人夺了山寨！如果他不下山，那就算了！”
三家营的郭家，又一次沉浸在撕心裂肺的悲痛中！
从接下周婉玉的棺木那一刻，郭治清就毫不犹豫将李存仁和包继德拒之了门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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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俺们郭家的家事，官家也好，军爷也罢，谁都不要想拿我弟妹的丧事做文章！就让她，安安静静的走吧！”
郭修安和郭白氏像两个木偶，日夜守在周婉玉的灵前，不停的将点燃的纸钱投在祭盆里
半年不到，从顾微尘到韩六，再到周婉玉，郭修安送走了一个又一个心里最亲近的人！他的泪已经流干了，心已经麻木了！
郭修安想不明白：郭治远不是已经被赵师长重用了吗，为什么这个贤惠的儿媳会悄悄的没了？
儿媳妇的事情，治远到底知不知道？如果他知道，为什么不回来送婉玉最后一程？如果他不知道，难道他和李存仁又弄掰了？而两个孙子明谦和明睿，眼下又在哪里呢？
“爹，你还记得治远那晚交代你对话吗？”郭治清问郭修安。
“就算天塌了，也要等他回来再说！”郭修安重复着郭治远那晚的话。
“我弟妹这事儿，咱就厚殓薄葬吧！”郭治清说。
郭修安点点头：“用你妈给自己预备的棺木和老衣，让婉玉安安静静的走吧……”
郭修安早就知道，郭治清已经把郭家扛在了肩上！他这个儿子跟他一样，执拗且有主见；他的眼里只有郭家和三家营，对外面的那些蝇营狗苟，他看不透也不愿去沾边，一心想守好这个家和这片土地！
悲痛之余，郭修安对自己有郭治清这个儿子，又多一分欣慰！
安葬了周婉玉，郭修安支走了所有人，然后静静地坐在周婉玉的坟前，默默的抽旱烟！
一个素衣素服的年轻人，不声不响的来到郭修安身边。他先对着郭修安鞠了一躬，然后问道：
“三伯，我能祭一祭嫂子吗？”
郭修安不认识这个年轻人；但年轻人叫他“三伯”，那应该也不是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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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郭修安终于想起来了！
郭修安终于想起来，李存义是李长盛的小儿子，他已经十多年没有回过三家营了！当年李家的半大孩子，现在已经长成了英俊的青年，就站在他的面前！
“是……存义啊！你啥时候回来了？”郭修安疑惑的问。
“我昨天回来的。三伯，让我代治远哥，祭一祭嫂子吧！”李存义诚恳的央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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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伯，你腿还没好，别站起来！”李存义上前握着郭修安的手说，“等我祭完了嫂子，我慢慢跟你讲！”
袅袅青烟再起，李存义郑重其事的烧纸、作揖、磕头，一个程序不拉的对着周婉玉的新坟，默默的祭祀着。
李存义确实是昨天才回到三家营的。不但是郭修安，所有三家营的百姓，对李家这个二少爷都没什么印象。再加上这几年李家的口碑实在是一言难尽，所以大家对李存义的回来，也没有什么热情。而李存义对大家的反应似乎也不介意，因为他本来也不是一个很张扬的人。
李存义磕完头，拿出一双鞋垫丢在了火堆里。他小声的说：“嫂子，你的事情我治远哥已经知道了！你的良苦用心，他也已经明白了！他现在已经是睡醒的狮子，挣脱牢笼的鸟，你就放心的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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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李存仁下令枪毙的时候，一个“**”拼命挣扎，他才认出这个**正是自己的亲弟弟李存义！
李存仁悄悄把李存义放了，事后他警告李存义：“你不是在简易师范读书吗？跟着一群苦力瞎胡混个啥？这次要不是你运气好遇到我，早就把小命赔进去了！”
李存仁反唇相讥：“这还不是跟你学的？你在省城读书的时候，不也天天参加上街游行，进号子吃牢饭还少吗？这才几年，心就黑了、血就冷了？”
李存仁好气又又好笑，他读书的时候确实参加过很多学生运动，不过他只是凑凑热闹喊喊口号！在背后组织和策划工人罢工，这样掉脑袋的事情，他是万万不敢干的！
李存仁说：“我当时不过是太年轻，想出出风头；你现在却是吃着胡大帅的饭，反过头要砸他的锅，这不是找死吗？
你赶紧回乡下躲上个一年半载，等事情过去了，你再回来跟我参军走正道，跟着胡师长打天下！”
李存义却说：“马走日象走田，各有各的路！我谢谢你这次放我一马，但让我跟你一起为虎作伥，当胡英煜的走狗，我可做不到！”
李存仁说：“你年纪不大歪理不少！马走日象走田，护的是老帅坐中间！你不要当个过了河越了界的卒子，一条道走到黑！”
兄弟俩互不相让，最后也只好不欢而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