尘埃如山 第63章 殉民（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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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四海找到包继德要给养。
包继德打开乡公所空荡荡的库房，两手一摊对武四海说：
“武军爷，你自己看看吧，东乡公所已经没有一粒粮食了！今年的预征过去才半个月，田赋税捐也早就给了赵师长，公所真的是啥也不剩了！”
“赵师长说了，李旅长葬礼这一段，三营驻在东乡吃地面，你看着办吧！”武四海到也干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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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军爷，东乡公所这几年是王二小过年——一年不如一年！哪次预征田赋税捐，不是民团拿枪逼着去收缴的？如今村村有枪，寨寨闹会，我这个乡董真是一点办法没有啊！”包继德继续哭穷。
“你不是东乡民团团总吗？把民团召集起来，征粮！”武四海说。
“民团已经半年多没发粮饷，早就解散了！”包继德说。
“把东乡的头头脑脑们叫来，我给你撑腰！”武四海说。
“好！好！我这就招村正们开会！”包继德连忙应承，他巴不得武四海自己出头。
郭治清、韩皮匠、牛铁山等东乡的村正们都来到乡公所，不是村正的李存义也来了。三家营李家村正本来是李长盛，李存义是代他爹来开会。
而郭家这边，自从郭修顺死后，村正又落在郭治清的头上！
包继德当着武四海的面，把准备征粮供给三营的事情说了一遍，最后又说：“我粗粗算了一下，一家一斗就够了！三天缴齐应该没啥问题吧？”
村正们个个不说话，似乎谁都不想第一个触霉头。
郭治清说：“军爷，今年一春无雨，夏收的麦子，估计连去年冬天下麦种都收不回来！眼下正是青黄不接的时候，家家户户都是顿顿拿野菜糊弄肚皮，真的是拿不出粮食招待军爷们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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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治清说的是实情，村寨里眼下家家都揭不开锅，个个满脸菜色，确实是无粮可缴！
韩皮匠说：“开春到现在，营里天天有人饿死！穷人日子太煎熬啊！”
牛铁山问包继德：“今年上忙的预征不是刚过去吗？乡公所不会都私吞了吧？”
包继德连连摆手：“上忙的钱粮，赵师长早就派人押走了！公所库房里眼下都能饿死老鼠！”
牛铁山强硬的对包继德说：“光脚不怕穿鞋的！要粮真没有，要命你拿去！”
村正们随声附和，抗粮不缴。
武四海拔出枪，“啪”的一声甩在桌面上：“咋？抗粮是吧？要不是赵师长有令，你以为俺们三营愿意待着东乡啊？俺们三营为李旅长戴孝送葬，给了你们东乡天大的面子，你们却连碗豆腐饭都不给吃！这说的过去吗？”
武四海急了，连“豆腐饭”都说的出口。
豆腐饭是主家为送葬的亲朋准备的饭食，主要是以豆腐青菜等素食为主，所以人们常常那“吃豆腐饭”代指给人送葬！
村正们心里憋着笑，李存义面子挂不住了：“武营长，我哥的后事俺们自己办，你带着军爷们移驻其他地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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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四海说：“赵师长的命令谁敢违抗？俺们是走是留，你说了不算！”
武四海没想到李旅长这个弟弟，竟然胳膊肘往外拐，直接开口赶他们走！
牛铁山说：“赵师长不是跑到裕阳了吗？眼下伏阳县是潘司令说了算！”
武四海大怒，他用枪指着牛铁山问：“你一个村正也敢胡说八道，不怕我崩了你吗？”
包继德赶紧小声对武四海说：“他是牛铁山，是牛家庄的村正，也是伏阳红枪会的旅长！”
武四海顿时蔫了，他看了一眼牛铁山，无奈的放下枪。
包继德赶紧打圆场说：“各位消消火啊！咱们东乡日子难过，武营长也不容易！但武营长到咱东乡，总归是客人，咱还是要好好招待的！这样吧，每个村寨五石粮食，大家挤一挤，不能让军爷饿着肚子送李旅长吧？”
牛铁山一点面子都不给：“吃豆腐饭找东家要！俺们牛家庄这次不做东！”
郭治清和韩皮匠拱拱手，紧跟牛铁山也走了；其他村正也争先恐后的夺门而出！
李存义丢下一句“我哥的事不麻烦二位了”，也头也不回的离开了乡公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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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四海气的脸色铁青，他对着满脸尴尬的包继德质问：“这就是你们东乡的待客之道？”
包继德看看空无一人的院子，对武四海小声的说：“整个东乡，眼下只有两家有粮！”
“哪两家？”无私两眼放光。
“三家营的李旅长家和郭治清家！”包继德说。
李长盛家里确实有粮，但武四海去吃“豆腐饭”，也要李长盛给才行！
“三年前，李旅长带着队伍回来征粮，郭修安悄悄扣下来几十袋粮食，就藏在自己家……”包继德一字一句的对武四海说。仟仟尛哾
“但郭修安是十家镇郭团总他爹！要是去年，我自己去一趟郭家，郭修安连个屁都不放，就会乖乖把粮食交出来！但眼下，郭团总也不好惹……”
包继德摇摇头，继续说：“我这个乡董难做啊！弄过了头，郭团总那里也不好交代，但又不能让三营的军爷们饿肚皮吧？”
“放心，我有分寸，不用包乡董为难了！”武四海终于上钩了！
“知道这件事的只有李旅长他爹和我，你去的时候千万不要说是我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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包继德不确定李存仁活着的时候，是否跟李长盛说过这件事；但不管怎么说，把这事推到李家头上，合情又合理！
包继德对着武四海鞠了一躬，又拱手作揖，谦卑的像个过年的孙子。
当武四海带着人马来到郭家的时候，郭修安正在院子里摸黑叠纸钱——第二天是郭白氏过世一个月的日子，俗称“五七”。
“爷爷，我二叔明天会回来吗？”柱子蹲在旁边问郭修安。
“应该会回来吧！过了明天，你奶奶的丧事算是彻底办完了，他应该会回来上坟的！”郭修安漫不经心的说。
“明天我二叔回来，你帮我跟他要把短枪中不中？”柱子央求道。
“你要短枪干啥？”郭修安一怔，“那玩意弄不好会要人命的！”
“现在营里也不太平，”柱子说，“家里有把枪，唬唬人也行啊！”
郭修安叹口气，他正要劝诫柱子，武四海这时候推门走了进来。
“老族长，我是武四海，这么晚打扰您，多多包涵啊！”武四海客气的抱拳施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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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治清闻声而出，他迎上来说：“武营长，您不是在李家守灵吗？这么晚有什么事？”
郭治清倒是一点也不客气，他没想到武四海竟带着队伍从先从他家征粮。
“我来借点东西！”武四海客气的用“借”。
“借啥？”
“借粮！”
郭治清也直接把武四海带到仓房，他指着快见底的粮食囤说：“家里就剩这些了，你连粮囤一起弄走吧！”
不是郭治清大方，是一向简朴的郭家也没有余粮了。
武四海摇摇头说：“就剩这点了？”
“地里的麦子还没熟，就剩这些了……”郭治清很有耐心的回答。
“你不老实！”武四海直接揭了底儿，“前年李旅长征粮，你们克扣的几十袋粮食，都藏在哪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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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爹，有这事吗？我咋不知道？”郭治清转头问郭修安，一副一无所知的样子。
“胡说八道！”郭修安对郭治清说：“我一辈子都没有干过这重昧良心的事儿！”
郭修安转头对武四海说：“军爷，你听哪个胡咧咧？几十袋粮食，郭家就这几间破房，怎么放的下？”
武四海说：“你们爷俩儿在这儿一唱一和演戏呢？你们家年年吃隔年的陈粮，地里收的新粮又一粒都没卖过！那新粮去哪里了？偷偷调换了吧？”
武四海似乎知道的很多，看来是有人故意漏了风声给他。
“军爷，你看到那块匾了吗？那是前清朝廷御赐的，我对着这块匾可不敢说瞎话！不管是我当乡董那几年，还是治清当村正这几年，郭家是一粒粮食都没克扣过！”郭修安指着那块“为民舍命”的金匾说。
武四海走到哪块匾跟前，用脚踢了踢，然后对郭修安说：“这就是你家传说中的那个宝贝？它是能当吃还是能当喝？现在就算劈了当柴烧，估计都朽的点不着火了吧？”
武四海起脚把金匾踹了个窟窿！
郭治清立即冲了过来制止：“你干啥？”
武四海用枪指着郭治清说：“老子只认粮食，不认什么匾！识相的话把粮食交出来，要不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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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不然怎样？”郭治清一点都不示弱。
“来人，把他们都绑了！挖地三尺，今天也要找到粮食！”武四海终于忍不住动粗了。
除了郭修安，郭家人都被绑在了椅子上，武四海看来还是有点忌惮，毕竟他是郭治远的亲爹，他也不敢得罪郭团总！
士兵们把郭家翻了底朝天，也没发现粮食。
武四海有点懊恼不该轻易听包继德的话，万一这个姓包的是给他下套，让他故意找郭家的麻烦惹怒郭团总，他可是吃不了兜着走！
武四海有点退缩了，他客气的走到郭修安面前，正准备鞠躬道歉，一个士兵却说到：
“营长，后院找到一个红薯窖！里面有粮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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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借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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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治清也直接把武四海带到仓房，他指着快见底的粮食囤说：“家里就剩这些了，你连粮囤一起弄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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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营长，后院找到一个红薯窖！里面有粮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