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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门重生女 第二百三十二章 莫再让我心疼

    苏芽站在院子门口,将这些都听进了耳朵里。

    在这一刻,她并没有因为沈父与邱家议亲而震惊,虽然这些事情,沈淮都不曾与她细说过。

    她只是觉得难受。

    他那样骄傲的人,仿佛裹挟了上天所有的眷顾,却原来背地里藏着这样多的阴郁。

    他凶恶狠戾得像是个该当被万人唾骂的不孝之子、拖家败类,哪里有半分相似光风霁月的沈翰林?

    可是,她却觉得此时的沈淮,凄凉到了骨子里。

    沈淮待其父凉薄,可沈父待沈淮,又何尝有心?

    从前那些对他轻忽生死的疑惑,在此刻隐隐找到了星点出处——“母亲”,那个沈淮不肯让沈父和赵氏沾边的名字,究竟隐藏着什么故事?

    远处传来脚步声,苏芽略一迟疑,终于拎着食盒,迅速隐身至角落里。

    高峻带着赵氏而来,在门前回禀,得了沈淮一声冷漠的吩咐:

    “候着。”

    沈淮毫不在意地晾起赵氏,用门口也能听见的音量道:“——父亲错估了你们的分量,既想着我早死,还想着拿我换富贵,实在贪心。”

    “没盼你死……”沈父虚弱地道。

    “我死了,太后的恩泽便会落在赵氏的两个孩子身上,你们的算盘打得太响,却并不高明。”

    沈淮压根儿不理会沈父的自辩,顾自将沈父的里子拆穿:“三年未见,父亲和赵氏想是已忘了该如何与我相处,关于我死后你们如何享福一事,或许盘算得还有漏洞?比如——万一我没死,还恼了,你那两个儿子会如何?”

    他的声音并不如何冰冷,轻描淡写地,仿佛闲话家常。

    可是门口的赵氏却突然站不住,腿软地扶住门扇,将房门推出了吱呀声。

    高峻在旁冷冷地看着,这个钻营的妇人,竟面无人色了。

    “他们毕竟是你的……”沈父正说着,突然想起方才沈淮要将他们挫骨扬灰的恶意,将话又吞进肚子里。

    沈淮似乎对他的适可而止比较满意,随意地换了话题:“今日漕督待父亲想必甚是客气,父亲送喜帖时,便捎带一份厚礼吧,回头我让高峻转交给你。”

    沈父已经无力挣扎,垂头闭目道:“我能不能就在周宅养病?”

    “待晚间再病吧,来得及,”沈淮笑了笑,“万望父亲日后做事时,想好了要怎么收拾。”

    他略一沉吟,又补充了一句:“至于离京的事情,父亲就不要再想了:那是您杀妻灭子才换来的前程,怎么可以轻易舍弃?”

    话至此处,他语气温和地说:“放心,有我在一日,便会看护你们一日。”

    看护?

    沈父垂下肩膀,掩住切齿的恨意:这灾星,怎么没死在那剧毒里?

    他起身道:“行,我去送。那赵氏——”

    “父亲自便,切记勤加约束。”

    沈父转身便向房门行去,多一刻都不想停留。

    偏偏尚未至门前,沈淮又在后面幽幽地问了一句:

    “父亲竟不问我:苏芽是谁?”

    沈父的肩背瞬间崩紧,是了,他竟忘了演这一份戏。

    他只顾着紧张自己,这婚期一定,他算是把邱奈成得罪个彻底了,诸般尴尬都不细想,他更恐惧的是,自己的一举一动似乎都难逃沈淮的眼睛。

    厌憎和畏惧让他窒息,他岂会在意那什么亲家,什么儿媳?

    沈父迟滞地转身,“那……苏芽,是谁?”

    “苏芽,”沈淮念着这个名字,凛冽的凉薄都在这时散去,“她是父亲代我求娶的人,是我的救命恩人。”

    他看着沈父迷茫又不甘的神色,笑了笑,叮嘱道:“苏芽出身贫寒,绝非父亲想要攀附的人,可是父亲要切记:送喜帖时,若提起了她,您嘴里说的应当尽是好话。”

    沈父带着软哒哒的赵氏走了,高峻送他们到周宅去。

    院落重回安静。

    苏芽从角落重新走出来,在门口的石径上重新整理了神色,将担忧都在眼底藏起,面上浮起轻快的笑意,深呼吸,一路进了屋里。

    沈淮正垂头在床沿坐着,闻声将头抬起。

    “呀!你怎地不穿鞋袜,也不披衣?”

    苏芽轻呼了一声,将食盒放在桌上,快步过去床前,将手抚上沈淮双肩,又摸摸他的脸,“这么凉!快些回被窝里去!”

    她将沈淮按回床上,把他身后的靠枕整理出舒适的弧度,又拿了面巾将他双手都擦了,最后才从食盒里端出依然冒着热气的鸡汤。

    她小心地用汤匙将上面一层又厚又清亮的黄油撇开,舀起一勺乳白泛金的汤,带着浓烈扑鼻的香气,热汽蒸腾地送到沈淮唇边,“来,张口,啊——”

    沈淮垂眸看着那勺鸡汤,脸上渐渐被香浓的热气熏得温润了,眼角泛出柔软的暖意,喝下后,抬手接过碗和汤匙,转而将一勺鸡汤送到苏芽唇边,“来,张口,啊——”

    “是我来喂你……”

    “嘘,别说话,喝汤。”

    沈淮想要蛊惑人的时候,没人能逃过他的魔力。

    他将鸡汤吹得微温了,一勺又一勺地喂给苏芽,“你手上的伤还没好全乎,不可以劳累。这些事情,以后都由我来做。”

    “我都好了,”苏芽抗议道:“刘叔都说了,等着伤口落痂就可以。”

    “在我这里还不算可以,”沈淮认真地喂她,“留一丝疤痕都不可以。”

    苏芽眼珠子一转,“嫌丑?”

    “你怎样都美,”沈淮又送一勺,“我只是会心疼。”

    他将见了底的汤碗放到床头矮几上,用柔软干净的面巾轻拭去苏芽唇上的水泽。

    苏芽羞涩地捏着自己的衣角,“其实,你若会心疼,我还挺高兴的。”

    沈淮无奈地看她,放下面巾,“傻不傻?咱们要这种心疼干嘛?”

    “也不是要,”苏芽冲着他笑:“我就是喜欢你,所以想要保护你。”

    她的情话突如其来,沈淮有些发愣,她笑得又太过耀眼,耀得他酸了眼睛。

    他探手把她搂进怀里,将自己藏进她柔软蓬松的发丝里,叹息般地道:“傻丫头,有你,我才有家,以后莫要让我心疼了。”

    苏芽被他搂得太紧,紧到无限接近了被他深藏起的那些落寂和悲伤,她毫不犹豫地抬手,用力地将他回抱住,这样还觉得不够,又再抱紧了一些:“……嗯!”

    他疼着她看得见的伤口,她疼着他看不见的伤口。

    他想要家,而她恰好有。

    哪怕是她的抗争失败,只能给他数月的温柔,她也不会再想退路,她会为他倾尽所有。

    而他的那些秘密,他若不想说,她便不急着听。

    这个时间,刘三点已到了张参木的家门口。

    苏芽的喜讯即将传遍淮安城,坚韧的小芽俘获了天之骄子的心,他打心底里高兴!这是那孩子应得的,这样好的姑娘,就该配这样好的姻缘!

    刘三点被乐得嘴都合不拢,急于向人炫耀这份喜悦,揣着喜帖,将张参木家的大门环敲得震天响。

    真是的,好歹也是惯于迎来送往的名医,怎地今日的门房无人应声?

    他一边腹诽,一边换了只手拍门,“开门开门,是我,我是老刘,我有好事要说给你听!”

    过了好久,里头终于响起脚步声,迟滞地一路到了门后,在吱呀声中将大门拉开一条缝,露出药童苍白的脸。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