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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马不是马 第三十一章 鸡犬不留

    不等我缓过气来,王豆腐一声尖叫:“旺财!”

    同时传来的,还有那条老狗的哀鸣!

    等我抹掉脸上的血,见院中一道黑影拖着什么东西闪身上了房,而那两只大鹅虽然扑腾着翅膀想追上去,可惜身子太沉,够不到房檐,急得上窜下跳叫个不停!

    “嘭!”

    房上甩下一物,砸在我身前,赫然是被咬断了喉管的老狗,脖颈被生生撕开,血涌如泉,却还挣扎哀鸣着爬向王豆腐,王家三口又惊又怕又心疼,不禁哭嚎起来。

    说实话,我也被吓得不轻。

    可念头一转,我不禁又有点恼火!

    冤有头债有主,谁惹了你,你找谁去,冲我使个什么狠!

    瞅了瞅空荡荡的房顶,我沉声喝道:“都别哭了!”

    王家人被我吓得噤了声。

    我紧忙对吴刚道:“打现在起,大家伙儿抱成团,别落单,千万别出院门!”

    沉稳如吴刚,也有些惊魂未定:“刚才那是……”

    “没错,就是那畜生,仗着身子灵便,跟咱们打一枪换一个地方!”

    “我们也帮不上忙,要不,就让我们先出去呗!”褚先明吓得面无人色,白瞎了那副粗壮的身板儿,就像我说的,十足的银样蜡头枪。

    我冷哼:“早干啥去了,现在想走,晚啦!”

    说着,我指着地上的死鸡、死狗:“知道这叫啥吗?”

    众人全都脸色惨白,童画哆哆嗦嗦的道:“难道这就是……鸡犬不留?”

    我没应声,算是默认了。

    不是我不想跟他们说明白,而是怕说明白了,他们会自乱阵脚。

    那畜生扔过来的不止是死狗,也是战书,搁过去,这一招有个说道,叫血帖!

    说起来,血帖还是老辈江湖上传下来的规矩,只有不共戴天的血仇才用得上,仇家上门,先从鸡、犬下手,这就算打过招呼了,然后七天之内灭其满门!

    血帖既是江湖道义,给债主预留出召集援手的时间,又是最残忍的复仇手段,让债主在惊恐万状中折磨够七天,亲眼目睹家眷相继惨死,最后才在绝望中死去!

    只这一招,我已经能确定,对头是一只上了岁数的老黄皮子!

    年轻的不讲这一套,要是别的畜生,也不会被两只大鹅撵着满院子乱窜!

    天生万物性相克,大鹅这东西脾气酸性的很,但凡闻到黄皮子的味儿,不把它们撵跑决不罢休,黄皮子打小被它们撵怕了,怕到了骨子里,即便差着天大的道行,也不敢对它们下手,所以我一发现有可能是黄皮子,就赶紧让人找大鹅。

    我是想着,就算对付不了这畜生,也能撵它个鸡飞狗跳!

    没成想啊,这货竟回了我一个鸡犬不留!

    出马弟子通常对黄大仙都很恭敬,但遇上这种蹬鼻子上脸的也绝不惯着!

    “骡子,鼓给我打起来!”

    谁知,一向对我言听计从的铁骡子,这回却犹豫了,瞅了一眼缩在后边的褚先明,脖子一梗,咬着腮帮子愣是好半天没搭理我。

    这事儿怪我,出门的时候着急,也没问问他的意见。

    我知道他是记恨这帮人落了我娘棺材的事儿,当然,我也没忘!

    你们应该都听过一个词儿,叫人死为大,这是世人对死者的尊重。

    可你们恐怕不会知道,出马行里有条不成文的规矩,活人永远比死人大。

    人死如灯灭,说没也就没了,不管你再使多大劲儿,他也不可能活过来,但活着的人,还得想方设法把这口气儿捣腾下去,甭管有多艰难。

    所以不论谁家出事,出了多大的事儿,我们最先考虑的,都是还能喘气儿的人。

    虽然褚先明他们落的,是我娘的棺材!

    可她毕竟已经不在了……

    这笔账当然要算,但现在却不是时候。

    童画骂我趁人之危、落井下石,可我王富贵是啥样人,岂能真遂了她的心愿?

    暗自给我娘赔了个不是,然后我深吸一口气,咬牙断喝:“骡子,打鼓!”

    铁骡子听出了我的决绝,心有不甘的瞪了褚先明一眼,但还是敲响了文王鼓:“小小鼓鞭一尺三呐,五彩飘带上边栓,好比那,二郎掌中地三叉戟,哪吒手里地乾坤圈……”

    不必我说,他也知道这节骨眼该请谁。

    没错,能治得了黄皮子的,只有狐仙!

    虽说这狐仙词儿比不得我娘擅长的狐仙调儿,但我上次用的不也挺好么。

    老话说,一回生二回熟,上回我凭着一根儿鞭子装腔作势都装出了威风,这回有了经验,又有铁骡子助阵,按理说,咋也该比上回容易。

    可没成想,三太奶这次端起了掌堂教主的架子,甭管怎么请,就是不来神!

    没办法,我只好又踮起了脚,反手一抖袖子里藏的麝香口袋,搂着嗓门开骂:“呔,姓黄的,你多大岁数了,还舔着个老脸干这上房揭瓦的事儿,也不嫌丢份,赶紧给老娘滚下来回话!”

    孰料,房脊后传来一声嘶哑的冷笑!

    “装腔作势,让你见识见识真正的神通!”

    话音刚落,周遭呼的刮起一阵黑风,夕阳仅剩的光亮当即消失,那感觉,就像日头陡然掉到了山沟里,又像风头里抖开了一张遮天的黑布,黑暗瞬间笼罩了院子,风里隐隐传来一阵凄厉的哭嚎……

    这哭声,有男有女,方位捉摸不定。

    众人一阵慌乱,可不久就都安静了下来。

    周遭的哭声却越来越近,越来越响…

    本就惊骇不已的我,被哭得心烦意乱,心里竟涌起一股子哀伤,想起我娘出殡头天晚上,给她守灵的情形,想起帮她穿上嫁衣入殓,想起了她那薄薄的棺材板儿…

    忽然,前边泛起一丝光亮,我本能的循着亮看去。

    亮光是两根白烛,惨白的烛光中,赫然停着一具薄板棺材!

    难道,我在灵堂睡着了,这几日的种种都只是一场噩梦?

    我娘她,还没发丧么?

    我揉揉眼,发现自己正趴在供桌边上。

    回头一看,可不么,除了撑着腮帮子打瞌睡的铁骡子,哪有旁人?

    我不禁苦笑起来,这是没了主心骨,害怕以后没饭吃,才梦见自个儿发迹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