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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写快意人生 第35章 柳

    按照奶奶给的地址,丁驿轻松地找到了地方。章柳的家在一个老旧的小区里,在小区的东南角,顺着围墙用简易的石棉瓦搭起了一个小屋,房门向北。这种房子不遮风不挡雨,夏天是火炉,冬天是冰窖子,一年四季都潮湿不堪。

    小屋外面有一群人在,有个年轻人在和一个妇人在争辩。丁驿认识他们,年轻人是章柳的男友赵安国,妇人是章柳的妈妈。他还看到了章柳的爸爸和大哥章玉。

    丁驿有些意外,赵安国没和章柳分手?丁驿没有马上凑过去,而是站在一旁装成了看客,看看形势。

    赵安国衣着很朴素,皮鞋上满是灰尘,“叔,婶,金陵市那边我已经联系好了康复医院。”

    章妈苦着脸道:“小赵,家里没有钱给她看病了,这两年她花的钱太多了,我们都欠了一屁股债了。”

    看看章妈一身簇新的衣服,手腕上的金镯子,丁驿有些不相信。

    赵安国急忙解释:“婶子,这治疗费我来出,我每个月的工资还能支撑。”

    章妈脸有些拉长了,“我女儿都伤成这个样子了,到金陵市还这么远,怎么去啊?要是加重了病情你负责啊?”

    赵安国:“我可以去咱们县医院租一辆救护车,会有护士陪同,直接送到康复医院。”

    章妈一看两个理由都被赵安国轻松化解了,她有些恼羞成怒了,“为了给她治病,我们欠了一堆外债,你们这拍屁股走了,借的这钱怎么还?”

    赵安国迟疑了一下,最好还是咬咬牙说道:“婶子,欠了多少钱?”

    “三十多万,这债都是给章柳看病欠下的,你可得还。”

    赵安国也被这个数额吓了一跳,“这,这,我每月的工资要支付康复医院的治疗费,还有我和她的生活费,差不到就勉强够,实在拿不出钱了。”

    有一个老太太看不下去了,劝道:“章妈,既然小赵有这个心,就让你女儿跟着去金陵呗,那里……”

    结果章妈白了老太太一眼,“这是我家的事,我的女儿我说了算!”

    老太太被噎了,满脸不爽,不再说话,而是站在一旁冷冷地看着笑话。

    章妈也是一肚子怨恨,她早算计好了,等女儿参加工作了,就让她出钱给章玉买房、买车,章玉一天不结婚她就不能结婚,以后章玉有了孩子,还可以让她继续贴补;等孙子大了,她就和老伴去投奔女儿,让她养老。

    女儿大三的时候要考研她都没同意,让你读四年大学已经不错了,再读三年,那你哥的房子怎么办?你哥还结不结婚?

    后来女儿的工作单位都签好了,是一家外资企业,工资高的吓人,章妈满世界炫耀,做梦都会笑醒,结果一个晴天霹雳将她劈晕了:女儿爬山摔瘫了,她所有的计划都被打破了,他儿子的房子,孙子的花销,她和老伴以后的养老,……,都没了。

    在金陵看到女儿躺在病床上,胸以下毫无知觉,她只剩下失落和怨恨。她彻底对女儿不抱希望了,更舍不得花钱给她治疗。当她拿到学校给的一百多万元人道补助金和同学的三十多万元捐款,她的心思活泛了,想办理出院手续,医生却不签字,结果她就和章爸竟然将女儿偷偷背了回来。

    章妈对赵安国说道:“小赵,你看这样吧,你还是按月打钱过来,我们就在家里治疗。你别看我们这是小县城,医院还是有几个厉害的医生的。我们再找一位老中医,给开个方子调理一下。”

    “婶子,金陵市的那家康复医院是专门针对脊椎损伤的,很权威。”

    章妈斜着眼看了看,“吆,大学生,看不起我们这小地方?啧啧,大城市什么都好?大城市的月亮都是圆的?什么意思嘛!”

    赵安国满头大汗地解释,“婶子,我不是这个意思。”

    “想带人走,那就拿三十万来。”

    “我暂时没这么多钱啊。”

    “你看,你看,你都没钱还想带我女儿去金陵看病,谁知道你到底怎么想的,这人心隔肚皮啊,我可听说外面有不少利用残疾人要钱的,你不会是想让我女儿去金陵要饭吧?”

    赵安国不善言辞,被章妈的胡搅蛮缠弄的满头大汗,昨晚坐了一夜火车也没休息好,在烈日下他只觉得头晕脑胀,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和章妈商量。

    ~

    有邻居在一旁窃窃私语,“她这个女婿每个月都打钱过来,可是他们一分钱也没花女儿身上。”

    “本来指望女儿大学毕业贴补家里的,没想到瘫痪了,他家三口恨死章柳了。”

    “章妈天天骂她闺女,没事跑山上浪,结果一个金娃娃摔成破布袋子了。”

    “听说她女婿给寄来的药,都被她拿出去给卖了,都是进口的药啊。”

    “不可能?有什么不可能的?她就卖给了门口那家药店,药店的人亲口告诉我的。”

    “要钱干嘛?他儿子章玉的供的房子、养的小汽车都需要钱啊。章玉又没什么像样的工作,还打扮的人模狗样的,钱从哪里来的?剥削他亲妹妹呗。”

    “章玉都三十多了,整天游手好闲,还没处上对象呢。”

    “他长的尖嘴猴腮,好吃懒做,嘴巴还欠,哪个姑娘愿意嫁他啊。”

    “他们家名声都臭大街了,他妈眼光还高的很,还挑挑拣拣,以为有个房子了不起了,也不想想谁家姑娘愿意进他们家的家门。对自己亲生闺女都这么狠毒,对儿媳妇能好了?”

    “章柳现在天天做棉签,都是她妈在外接的活,做少了就骂。要不是小赵按月打钱过来,她小姑隔三差五来看看,她早被整死了。”

    “可怜啊,这孩子,太可怜了!”

    丁驿在一旁听了,只觉得浑身发冷,虽然已经日上三竿,阳光有些毒辣,他却感到刺骨的寒冷。

    丁驿想了想,拿出手机打了两个电话,然后走到小屋门口,推开碎木板随便拼凑的门走了进去,一股热浪扑面而来。

    丁驿没有理她,而是打量了一下小屋,收拾的很干净,只有一张床、一个旧桌子,一个水盆,别无他。丁驿甚至认出了那张桌子,是章柳小学的时候用的书桌。旧桌子上有一个饭碗,上面落了几只苍蝇,碗边已经发黑,里面有些剩饭。

    床上躺着一个人,瘦骨嶙峋,只剩下皮裹着骨头,衣服空荡荡地挂在身上,脸色苍白,两腮深陷,眼睛大而无神。

    丁驿眼泪已经流了下来,从面相上他依稀认出了这就是章柳,在他小时候保护他的大姐,前年春节还搂着男朋友的胳膊,圆润的脸蛋洋溢着满满的幸福,现在却已经像骷髅一样了。

    章柳的左手边有两个筐,一个装了小半筐做好的棉签,一个装了半筐小木棍;右手也有一个筐,里面装的是脱脂棉。只见她左手拿起一个小木棍,右手拿起棉花缠上去,左手转了转,转眼间一个棉签做好了。

    她的手还是那么灵巧,像当年给丁驿折纸,她能折很多花样。章柳将棉签放入左边的棉签筐里,然后重复刚才的动作。

    章柳根本没看一眼进来的丁驿,像一台机器般循环往复地做这棉签。

    丁驿的眼泪吧嗒吧嗒落在地上,泪眼朦胧地看着曾经神采飞扬的大姐;章柳眼神空洞,面如死灰,不停地做着棉签。

    章妈看到一个陌生的青年进了女儿的房间,顿时大叫道:“你谁啊?干什么的?”

    丁驿没有理睬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