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烟花散尽似曾归 第四百五十回:考完

    三月底的时候,李知才虚浮着脚步,顶着一张铁青的脸,从贡院当中出来了。

    这一出来,自然有人来接他,回家之后他先倒在床上睡了个昏天暗地,又过了一日才去拜见陈晖。

    监考之人不阅卷,这是大衡的规矩,所以陈晖自然是在家的,还并着个谭怀玠。

    谭怀玠正喝茶,见了李知进来,还顺带着调小了一下:“李四郎这就修整好了?我还当你要在家里待上个两三日呢。”

    “他们少年人,精神气又好,你拿他跟我比呢?”陈晖也跟着调笑了一句,就让李知坐了。

    李知坐下以后,恭恭敬敬地从自己袖中掏出几张折的整整齐齐的纸来,他将纸张递在了陈晖手上,道:“学生昨日修整完之后,便将在贡院中所做文章又复述了一遍,虽说不能够达到全然一样,但总归是差不多的。想着今日来拜访老师,便想让老师帮我瞧瞧。”

    陈晖夸奖了他几句,便打开了纸张,读过一遍,又将纸张交到了谭怀玠的手上,让他也读一遍看看。

    这两个人好歹也是文渊阁大学士,虽说谭怀玠还并未教导过门生,但若是单要他看个文章,那还是没有甚么大问题的。

    房间里头正放着个西洋大挂钟,钟摆一下一下地敲,发出响声来。李知听不见旁的声音,满耳朵就听见那个大钟一下一下的敲。

    谁知道敲了多少下,李知都觉得自己要数不清楚了。

    终于,陈晖率先开口了:“与你平时所作无太大差别,无险奇之处,亦无错漏,算是中规中矩的文章,先前要你莫要过分卖弄文采,想来你也听进去了。”

    李知心中暗喜,低头只道:“是。”

    “虽说不怎么精彩,不过……”李知听闻说写的不精彩,两只耳朵都竖了起来,又听自己老师末了加了个不过,知道这是在先抑后扬,便还是低头听着。

    陈晖近日新留了三寸长的短须,这时候恰好将自己的美髯捋了两下,笑道:“不过合该是榜上有名的,只不过该在几甲,那就不知了。”

    李知听了这话,不禁心里有些雀跃,但这到底是在自己老师面前,不好太张扬了,只好端端正正地坐着,冲陈晖行礼。

    几个人又聊了一阵,陈晖又留了李知吃午饭。

    李知推辞了一阵,见推辞不过,便只好留在陈晖家中吃饭了。

    接下来几天的日子,都是在等待放榜,满街的茶馆酒楼当中都坐满了人,皆是才考完会试的举人。

    他们口中谈的,也是这回科举中的试题,你来我往地交换文章互读。

    余知葳听见这些的时候,不禁有些羡慕。

    这种日子她也过过,大考之后那几日,自然是相当惬意,每日睡到自然醒,再出去玩耍一阵。不过这些记忆已经很模糊了。

    准确的说,其实是上辈子的事情了。

    她再听闻京城当中大街小巷都是这样的场景之后,忽然心生感慨。

    说不羡慕是假的。

    他们走科举做官的,那都是正途,像自己这样从后宫伸出手来干预朝政,到底还是多有不便。

    她想了想,要是当初没遇见余靖宁,自己当真按着男子的身份上了科场,故事的走向是不是会更有趣一些?

    但是世上的确没有“若是”和“如果”。

    ……

    喧嚣的茶楼之中,走出个金发碧眼的洋人,与大衡文人做一样的打扮。

    他在街上逛了好一阵子,才慢慢吞吞地回到了自家宅院当中。

    甫一进到院子里,就见着这家主人,那个老者,正仔细端详着自己栽种的花,见他进来,抬头冲他笑了一下:“若闻。”

    若闻几步踏了进来,问那老者道:“先生觉得如何?”

    “若闻这几年在大衡,不仅官话说的好了许多,甚至还学会了些文人的清雅,果真不错。”老人呵呵笑了几声,屋中自然有下人出来,为他俩侍座奉茶。

    “我父亲与我说过。”若闻眼睛眨了眨,他睫毛的颜色很浅淡,却又极长,笼罩在眼睛上,看起来就像一层朦胧的薄雾,“如果你想打败你的敌人,那首先就要先了解他,所以我才会在大衡一待就是这么多年。大衡的京城,我已经全然熟悉了。”

    若闻想了想,又笑道:“若是大衡允许洋人参加科举,我想我是一定会去的。”

    说到这里,老者不禁想起来前几日会试结束,题目刚被透露出来,若闻就趁着还热乎着的题目,写了一篇策论出来。

    老者到底是为官的人,草草看了一遍,说若闻这文章若是参加会试未必得中,但要是乡试,那定然就中了。

    这若闻是个洋人,能把大衡官话说好,字也写的不错,已然是不易了,难得的是写出这般的策论来。

    老者想了想,又笑道:“不说往年,你若是今年去了,只怕就中了。”

    若闻显然听懂他这话的意思了,一挑眉,问道:“先生这是瞧见了?”

    “他们早就拿我当自己人,做甚么事的时候自然也不避讳,我就知晓了。”老者眯了眯自己的眼睛,里面透露出一点狡黠的光芒来,瞧着和他的年纪十分不相符。

    若闻:“先生若是撞见了不该看见的,咱们装作不知道,看戏就是了,千万不要掺和进去,免得脏了先生自己的手。”

    “我知晓,咱们做事,向来都是借刀,这样的事情掺和进去,我就白在官场上混这么长时间了。”那老者笑了笑,阳光照在他手中的白瓷杯上,散发出一点点异样的光,不像是太阳光照着的,“这回我也不去给他们甚么提点,看着就是了。这回,我们这边的人,只管坐山观虎斗,看他们要闹成甚么样才能收场。”

    “不愧是先生,明白,若闻就知道与先生合作,准没有错。”若闻举起自己的小茶杯,像喝酒一样和老者碰了一下,笑道,“祝愿我们这一回,能瞧见一场好戏。”

    “借您吉言。”老者也笑。

    二人将杯中茶一饮而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