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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京小仵作 第392章 旧怨

    袁方硬着头皮,在云起皮笑肉不笑的表情中登门。

    “陆大小姐,多亏了你的一个线索,我们现在通过凶手与马南南和梅桂花事先见过这一点,找到了碧云观。”

    袁方先高高的捧上几句,在发现陆安然始终淡然无波的神态后,尴尬地笑了笑,“城北陈家出现了个死者,想必两位应该听说了。”

    云起一甩折扇,呼啦一下给了袁方一道冷风,让他吸到喉咙里呛了一声,听云起道:“忙着扎花灯,没听过。”

    袁方到嘴的话咽下去,转而道:“是了,马上要上元节了,花灯挺好,不过城北这个……”

    云起拦阻道:“没兴趣。”

    袁方:“……”

    “跟两位透个底吧,我这次来是请陆大小姐再帮个小忙。”

    云起桃花眼一转,却是对着旁边说道:“这个灯笼做得好,尤其是上面的灯谜,最适合袁大人了,送袁大人带回去吧。”

    袁方本打算应和两句,一看灯谜——尖尖嘴,细细腿,狡猾多,拖大尾。

    呸,合着骂他呢。

    写灯谜的观月憋着笑,“是,世子。”

    袁方讨饶道:“我的世子爷诶,您这张嘴就饶了我吧。”叹口气,满脸苦涩道:“眼看快到上元节,我这案子毫无进展,您瞧瞧我嘴上的燎泡,嘴都烂了一半,可怜可怜我吧。”

    云起笑眯眯道:“袁大人方才还说多亏陆丫头找到重要线索,为破此案前进一大步,难道是假话啊?”

    袁方:“……”

    云起笑容不变,语气亲热道:“当官两张口,有也是你,没有也是你。”

    袁方抹了把脸,站起来郑重的抱拳一礼到底,云起稳当当坐着,陆安然没道理受这个礼,起身让开了。

    云起还想说什么,陆安然看了他一眼,将话憋回去了,她转头道:“袁大人有话请直说。”

    袁方得了准话心下一松,说起陈家的这个案子,“里面有两个事我想不通,一是凶手为何事先推一辆板车上门,如果只是为了寻机摸查陈家内部,随便找个借口就行了,为何是板车呢?”

    “其二便是凶手如何趁着福伯两口子不注意,把尸体弄进来布置凶案现场。”

    陆安然问:“是否放在板车上,提前运送进去?”

    “我之前也这样想,但是后来看到稻草很薄,而且放了人在上面很容易被发现,以凶手的缜密心思,应该不会这样做。”

    云起轻敲了下桌子,“角门钥匙呢?”

    “福伯放在房中窗前抽屉里,没有弄丢。”

    云起眼中闪过一抹深思,“没有丢,还是一直没丢?”

    袁方本想说这有什么区别,忽然想到什么,拍大腿朝外喊道:“杨力你赶紧去陈家问问。”

    命案发生,衙役第一时间去碧云观通知了杨力及陈家夫妇,后者惊闻自己不在家的时候莫名其妙多出一具女尸简直魂飞九天,回来好一顿将福伯老两口训斥。

    因而杨力等衙役也早已回来,懊恼让凶手又钻了空子。

    等杨力离开,陆安然起身道:“我这就随大人前去查看一番。”

    无方提前拎了药箱站在外面等着,马车一动,她轻盈地跃上,临走看到苏执骑着马上门,她手腕一动,门帘被关上。

    京兆府敛房不是第一次来,陆安然熟门熟路地进去,与里边老芋头打了声招呼。

    老芋头笑着应声道:“陆姑娘麻烦你了,老夫对药物方面涉猎浅薄。”

    “无事。”陆安然打开药箱取了一把柳叶刀,对着老芋头颔首,“开始吧。”

    袁方好奇的推开一点门缝朝里张望,正好看到陆安然眼也不眨地割开死者肚子,捂着嘴赶紧退出去。

    一旁老芋头眼中满是欣赏,干他们这一行的人不多,在旁人眼里视为贱职,他因在京兆府任职才得到些尊重,王都城外甚至连专门的仵作都没有,发生了命案也就是找个大夫顶着。

    眼前的姑娘年纪轻轻,却练就这么一副泰然自若的心性,出手更是利落果决,实为难得至极。

    “同前面几个死者不同,她有挣扎痕迹,只是当时已经被绳索勒住喉咙无法挣脱,因而挣扎痕迹不大。”老芋头在陆安然割下一片内脏的时候说道:“陆姑娘你看这里,很明显的擦伤。”

    陆安然用带着鹿皮手套的手将女尸的脑袋往旁边掰过去,看着脖颈处说:“嗯,试图移除绳索使得身体摆动而形成的损伤。”

    老芋头道:“当时我看到她面部青紫,指尖发黑,推断中了毒素,之后在前胸和肚腹位置看到大片红色斑丘疹。”

    陆安然的动作很细致,在心肝脾肺上各切了一小片,然后和老芋头两人用线缝好尸体,后面给尸体穿衣这些事有人接手,她和老芋头从敛房出来。

    “怎么样?能看出什么毒素吗?”袁方急忙问道。

    陆安然挑起眼皮看了他一眼,语气不变道:“需要用药物将里面的毒提炼出来,进一步分辨过后方能确定。”

    袁方顿时明白了这一眼什么意思,干巴巴转移话题,“哦,那盘子里是什么?”

    “死者肚子里的东西。”

    袁方:“……”还不如不问。

    京兆府没有陆安然自己的药房东西齐全,她和无方带着东西坐马车回去。

    袁方虽然着急也没办法,正好杨力从外面回来,回禀道:“大人,福伯说钥匙一向放在抽屉里,他和福嬷嬷两人需要的时候去取,用完就放回去,谁都不会特意关注一把钥匙。”

    袁方正愁,杨力话锋一转,“不过卑职在钥匙上发现了一点泥印。”

    “一口气说完你会死啊?”袁方气的抖胡子。

    杨力不知道袁方今天装了一天孙子心累,心想这案子果然磨人,大人都开始急白眼了。

    袁方朝前边大堂走,“那个人找得怎么样了?”

    “奇怪得很,照理说他在碧云观留下名字,道观中人肯定见过,怎么也能描绘个大致模样来,”杨力步上台阶,满脸不解道:“可是我说出这个名字来,居然没人能对上号。”

    故而查来查去,只得到一个空名,没有丝毫和这人相关的线索。

    袁方停下,“有没有一种可能,他留的是一个名字,他人称呼又是另一个名字?”

    “可是这样不是更奇怪?反而叫誊写名册的道士更印象深刻。”

    袁方摸着胡子点头:“倒也是。”

    杨力思索道:“大人,卑职想着,凶手会不会早就料到名字会暴露他……所以让别人伪装成他誊录名字?”

    “那日夜宿在碧云观的人多不多?”

    “七人。”

    袁方眯了眯眸子,“再跑一趟,将那七个人的样貌全都临摹一遍。”

    —

    陆安然回到吉庆坊一忙就是一个晚上,天亮后白着一张脸打开门,连春苗都开始后悔,不该叫袁方上门。

    陆安然边吃早饭,边说道:“春苗,你去一趟京兆府,告诉袁大人死者体内毒素为砒霜,不过剂量少,能使得死者晕眩、昏涨、四肢乏力,但不会立刻毒死,从而让死者在被上吊的时候有挣扎的机会。”

    春苗记下后让秋蝉在这边伺候,一刻也不敢耽搁地跑去京兆府。

    鹿陶陶扒着窗台探进脑袋,“陆安然,你现在脸色跟死人也差不离多少。”

    陆安然面无表情地转头看她一眼,“你没出去?”

    “嗨,没事儿呗。”鹿陶陶手上一用力整个人跳起来坐到窗台上,两条小短腿在半空晃悠,“谁像你这么闲,官府又没给你银子,一天到晚穷折腾。”

    陆安然吃了两块米糕,放下筷子,“我问你一个事。”

    鹿陶陶仰起脑袋,太阳照得她半眯起眼睛,双手撑在后面,笑嘻嘻道:“趁本大仙心情好,有什么要请教的直接说。”

    “会驭蛊术的白家,能说吗?”

    鹿陶陶脸上的笑容慢慢褪去,眼睛睁开一片幽黑,阳光在里面跳跃不定,泛出不平稳的波澜。

    陆安然用布子擦嘴,走到窗边看着鹿陶陶的神色,说道:“抱歉,我知道你大概不想提这件事,但我问过师兄两次,他都说得很含糊,我只是想知道关于驭蛊术这方面的事,你不想说就当我没问过。”

    鹿陶陶右边脸挂着笑转过头,因为另一半没有笑,显得这个笑容格外邪恶,“萧疏很介意提起白家吗?那我偏要说。”

    没有人不会对自己身上发生的事情不好奇,陆安然也不例外,关于她脸上的胎记,从前以为天生而得,可是后来萧疏说到驭蛊术。

    陆安然想了很久,如果不是胎毒而是蛊,那么这个蛊从何而来?

    她不在意容貌变化,但谁都不喜欢自己身上存在自己都不了解的秘密。

    “白家嘛,家主叫白沛锦,长了一双斗鸡眼,有个儿子叫白其坤,没有斗鸡眼了,不过成了绿豆眼,还有个女儿白晚秋,每天吐一口血,脸色跟死人差不多。”

    鹿陶陶呵呵道:“水白莲以前叫白莲,你别以为我烦她,比起白晚秋,她……算了,看到还是倒胃口。”

    白家过继水白莲是为了白晚秋,在鹿陶陶口里白家上辈子加这辈子干了不少缺德事,所以白晚秋得了死不了的绝症,后来找了个道士掐算,说身边缺个养人的陪伴,算生辰八字,水白莲最合适。

    “驭蛊术?”鹿陶陶完全不屑,“几个恶心的虫子罢了,白沛锦自己都没玩明白,最后把自己玩死了。”

    鹿陶陶说话从来没有重点,或者说她只有自己认为的重点,“太好笑了,白家还正儿八经供奉一只虫子,哈哈哈——虫子,你见过有人毕恭毕敬对着虫子跪拜的吗?”

    陆安然有心问关于驭蛊术,鹿陶陶歪了歪头,“我把那些虫子都烧死了,没见过什么驭蛊术。”

    看她说话没有顾忌的样子,陆安然索性直接问道:“白家后来怎么灭门的?”

    鹿陶陶满不在乎地笑道:“我放火烧虫子,谁知道他们集体抽抽,然后就死了呢。”

    陆安然终于明白当时萧疏说鹿陶陶和白家出事有关,她虽不清楚中间过程,但猜测应该和鹿陶陶的火以及那些蛊虫关系很大。

    不等陆安然细问,就听秋蝉在外面说了句:“春苗,你怎么这么快从京兆府回来了?”

    陆安然和鹿陶陶一起看过去,果然见春苗几步出现在面前,她道:“我走到半路呢,京兆府正好派人前来,叫我不必多跑一趟。”

    身后京兆府衙役走过来,对着陆安然抱拳道:“陆小姐打扰了,我们查到你身边的女子和陈家凶案有牵连,带她回去审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