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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京小仵作 第429章 初一

    陆安然敲门进去时,陆逊正坐在桌旁,似乎早预料到了她会来,看到后神情没有出现一丝意外,翻开一个空茶杯斟满茶递过去。

    陆逊低头喝茶,茶杯抵在唇边,说道:“你去见过柳相了。”

    陆安然感受着断箭顶端戳着掌心的钝痛,沉默点头。

    陆逊问:“他说了什么?”

    陆安然双眸微抬,目色清然,“柳相说鬼妆蛊是舞阳公主之物,他特地求来种在我身上,为了保全我和我娘的性命。”

    陆逊保持着低头的动作,少顷放下茶杯,直起身体道:“他这么说是为了保全我们父女关系,不过这事和他无关,是我给你下的蛊。”

    “那这个呢?”陆安然没有兜圈子,将手放到陆逊面前,五指慢慢松开,露出掌心躺着的断箭,“我娘留给我的铁盒里面,为何会有舞阳公主召集旧部的信物。”

    陆逊瞳孔紧缩,面色大变,自己都没注意问了一句废话,“你从何得来?”

    陆安然再下重击,“罗青,父亲对这个名字是否耳熟?或者蓝棋?”

    陆逊眉头紧皱,两指掐住额头,因为太过震惊而无法控制自己情绪变化,内心还在衡量陆安然知道多少。

    陆安然经过刚才自己和自己思想上的争斗后,决定坦然面对,不管她是谁,首先她要知道她是谁。

    此刻,她已经能平静地问:“父亲,我娘是谁?”

    陆逊垂目望着桌面没有回应。

    陆安然长睫微微下落,鸦青色阴影落在眸光里,眼神显得有些晦暗不明,“我娘,是不是……”

    “不是!”陆逊反应颇大的打断。

    陆安然倏然抬眸,目光直直地看进陆逊眼底,两父女用眼神较量,片刻后,陆逊回避般转开头。

    “定康二十三年十二月初一,当今皇上推翻前朝,舞阳公主难产‘身亡’,实际产子后连夜离开王都。没过几日,父亲离开王都并于半路救了一个罪臣之女。”

    “舞阳公主一路往北暂时落脚蒙都郡,同时父亲与母亲在途中生情,并且我在次年的上元节出生。”

    “之后母亲病重,柳相在蒙都发现了父亲私藏罪臣之女,后舞阳公主说出鬼妆蛊的下落托柳相送到蒙都。”

    “大业元年,皇上追查舞阳公主下落,公主自刎谢罪,而我母亲差不多在同一时间病重离世。”

    陆安然不轻不重的声音仿佛锤子一下又一下敲在陆逊的心口,可是他始终沉默着没有说话。

    “一个连皇上都快不记得的罪臣之女生的女儿,真的重要到让舞阳公主不惜冒着被发现的风险,非要让人去王都取鬼妆蛊吗?”

    陆逊嘴唇动了下,但依旧保持静默,甚至将身体转向外。

    陆安然知道他还在回避,但事到如今,已经容不得任何逃避。

    “祖母和二婶明明不喜我却从不声张,三婶更是待我战战兢兢。”陆安然的声音猛然抬高,眉宇间满是坚定之色,“因为我娘不止是前朝罪臣之女,还是前朝皇最宠爱的舞阳公主!”

    陆逊一口气没有接上,呼吸停滞一瞬,随后全身的力气像被突然卸掉,整个人都软下来,连背脊都没有那么挺直了。

    陆安然冷然的音色仿若带了点咄咄逼人的语气,“父亲如果不认,我们不妨回蒙都撬开母亲的墓,看看里面有没有躺着我的母亲!”

    陆逊终于有了反应,唰地抬头凝视她,“你……”

    陆安然蹲下来,仰头望向陆逊,一如幼儿时候那般仰望,“父亲,真相不管被多少尘埃掩盖,始终遮不住它的存在。”

    陆逊满脸颓色,脑子有些转不过来,“你怎么会知道……”但他终究是陆逊,那个在沂县张扬夺目的才子,所以很快想到:“那个男人?隔壁院子,你们救回来的男人……他?”

    “他是罗青。”一锤定音,陆安然将他的猜测落实。

    陆逊双手交握抵在额头,以这样的让陆安然看不到神情的姿态问道:“他认出断箭,把身世都告诉你了。”

    陆安然将手掌放在陆逊膝盖上,摇头说:“没有,是父亲告诉了我。”

    陆逊眼眸动了动,“怎么?你没有问他?”

    “父亲怕我怀疑身世,特意让柳相说了那些话。”陆安然道:“我相信父亲和柳相当年的同窗情谊是真的,但是能够让父亲和柳相两人同时甘愿冒险的人,除了舞阳公主没有别人。”

    尤其还有断箭为证,那些过往违和的地方一旦放进去某个设定,便都成了理所当然。

    “舞阳公主产后逃出王都是真,父亲半路上救了人也是真,但不是别人,而是被官兵追杀的舞阳公主。后来舞阳公主被父亲带到北境准备重新开始生活,但是皇上还是找到了那里,为了刚出生的我和陆氏,公主宁愿将人头奉上,了却她和新皇的恩怨,也彻底砍断前朝和新朝的联系。”

    陆逊犹豫了一下,才将手放在陆安然的头顶,“这些年,受鬼妆蛊连累,你的日子不好过吧。”

    他都看在眼里,也时常在想这个决定是否错误,但是他不敢冒一点点风险,因为这是她留下的孩子,用生命交托在他手里的孩子。

    陆安然缓缓摇头,“不是,我很好。”

    ‘很好’两个字触痛到陆逊,他眼眶一下子红了,露出比哭还难看的笑容,“你知道吗,你的性情和你母亲完全不同,她张扬明媚,而你内敛沉静,就连长相也不一样。可是这双眼睛,却像极了她。”

    陆安然提起一口气,使得心脏微微犯疼,“我的母亲……”

    “没错,你的母亲是舞阳公主。”陆逊终于讲了出来。

    曾经,他以为这辈子都不会说出这句话,就带着这样一个秘密去见她。然而世事无常,就如陆安然所说,被掩盖在泥土里的真相也总有破土见光的一天。

    陆逊轻柔地抚过陆安然的头发,垂下手站起来背对着她说道:“你并非上元节出生,而是十二月初一。”

    陆安然眼底闪过一抹错愕,全身像是被点穴了一样突然石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