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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京小仵作 第279章 中秋月

    八月中秋,桂花浮玉,夜凉如洗。

    食过午,春苗和秋蝉带着提刑司一众人开始和面,一群人围在院子里,吵吵闹闹比喜鹊叫声还喜庆。

    苏霁被闹得无心公务,中途出来看了眼,“都准备了什么馅?”

    秋蝉加了一点冰糖和猪油调馅,掰着手指头一个个数过去,“松仁、瓜子仁、核桃仁、蛋黄、红豆绿豆,再加上桂花提香。”

    “包个肉馅,我爱吃咸的。”

    “好啊,再磨点麻薯粉进去,做个紫薯月饼。”

    忠伯手里拿着木模,将包好馅的面团放进去一压,月饼马上成型,上面刻出一个嫦娥奔月的图案。

    苏霁感觉新鲜,拿起另一个木模,“有不同图案呢?”

    忠伯笑着点头:“对啊,蟾蜍、玉兔、寿星,方便刻不同馅,蒸好之后就不会搞混了。”

    苏霁来了兴趣,非要自己亲手做一个,最后压了个寿星图案,“秋蝉你给我盯好喽,这个特意做给咱们世子爷的月饼,谁都不准偷吃。”

    其他人看着那个可能齁甜又齁咸的月饼全都沉默了,秋蝉悻悻说道:“苏爷您放心吧,没人抢。”

    苏霁玩闹片刻,心满意足地离开。

    一个圆簸箕装满了,忠伯抱起来拿去厨房,乐呵呵道:“来了王都后府里还没那么热闹过。”

    秋蝉用手背把贴脸的头发拨开,笑着回道:“那是小姐带着我和春苗来了,否则光凭着你们几个男的能做什么?”

    春苗抿唇笑:“是啊,光你蝉噪。”

    洪芙誊写完一份卷宗甩着手出来,看大家忙着微笑问:“有没有需要帮忙的地方?”

    春苗一扭身,用屁股对着她。

    秋蝉干笑道:“不用了,都是粗活,洪姑娘你一个女夫子不适合做这些哩。”

    “没关系的,我也是清贫人家出身,在家常常帮着母亲打理家务。”洪芙把袖子折起来,手伸向旁边净水。

    春苗哂然一笑,转向秋蝉,像是私语却把声音放的大家都能听见,“有些人真好笑,就是听不懂别人拒绝,还以为自己多清高。”

    洪芙面色骤变,仍勉强维持笑容,“我想起来还有两份被虫蚁损坏的卷宗需要修补。”重又放下衣袖。

    秋蝉看着她的背影,悄声道:“这样不好吧?她也没做什么。”

    春苗用手指头戳着秋蝉的额头,“缺心眼的丫头,她要告状怎么不去京兆府,非死皮赖脸在这里,还不是以为自己住了几天,就能占地为主了。”

    秋蝉脑门顶着白色面粉睁大眼睛,“不会吧,难道她看,看上我们世子爷了?”

    春苗给了个你自己悟的眼神。

    秋蝉抱着另一筐做好的生月饼,边走边摇头:“用墨言的话说是不是痴心妄想来着,我们小姐可比她厉害多了,世子不瞎啊。”

    哪知洪芙站在拐角处还没离开,这些话都听在耳中,又是羞愤又窘迫。

    “你走不走,不走也别堵路啊。”墨言剥着橘子走路,差点没撞到洪芙。

    洪芙黑着脸转身。

    墨言往嘴里丢了一瓤橘子,“嘶,我又没惹着她,甩什么脸子,女人一个个都这么难惹?”

    往外看到大家忙活,大叫道:“我也来包月饼,做个橘子馅的。”

    春苗问:“无方和观侍卫呢,他们爱吃什么馅?”

    “你见过木头和冰山吃月饼吗?”墨言得意地哼着小曲,“别管他们,肯定让世子安排什么任务去了。”

    黄昏的时候,无方先回来,对陆安然道:“兴王妃那里尚看不出异样,已经安排了人在附近盯梢。”

    不过法华寺今天又出了不大不小的事,源于定安郡主。

    寺里从昨日起连着三日施粥,不少学子都去帮忙了,不知怎的其中两个学子走错了路,撞上去正殿每日进香的兴王妃和定安郡主。

    无方一板一眼道:“定安郡主伤了人,不过幸好没有大碍。”

    “学子叫什么?”

    “周济和丁余声。”

    陆安然疑惑道:“定安郡主情绪这般不稳定?”

    “见人就狂躁。”

    陆安然垂眸,昔日骄傲不可一世,如今一夜从天之娇女沦落地狱,定安郡主得的是心病。

    稍晚观月回府,他出去主要为的和金家兄妹见面,“世子,金具敏说金虎与宁朝人的交易已经被破坏,希望世子帮他们兄妹返回千赤,等他们安全到达竭海,再奉送图纸。”

    两方早有约定,云起略作思考,道:“就今晚,你收拾一下亲自去。”

    不过图纸一说却不能这么决定,“想得美,告诉他们出发前先给一半图纸,另一半过平城到达竭海之前必须奉上,想要回去就得听我的,否则王都他们都出不去。”

    今天中秋,举朝欢庆团圆,守卫也会较往常松散,所以趁这个时机先把他们送出王都地界,后面的府城再如何防守也没有王都这么戒备森严。

    墨言得知后很幸灾乐祸,“观月啊你怎么没口福呢,吃不着香喷喷的月饼喽。”

    说是这么说,等春苗给观月用油纸包月饼的时候,墨言晃进厨房,“这个瓜子仁的,还有那个,对了,火腿的也拿两个,都吃甜的齁死人。”

    春苗抿唇笑:“你还挺关心观侍卫。”

    “屁!”墨言坐椅子上翘着二郎腿甩头,“我怕吃不完喂猪浪费!”

    —

    晚上分了两桌,苏霁叫人直接把桌子摆在院子里,“人立梧桐影下,身在桂花香里,吃着月饼赏月,景美,人妙。”

    秋蝉笑着搬凳子,“我体会不来苏爷的趣味,不过外面敞亮,看月亮也更清楚,你们看这么大一个大圆盘子,就跟抬手能捞着似的。”

    大家让秋蝉说乐了,逐渐围坐在一起。

    桌上除了月饼还摆了各种小零嘴,春苗抓了一把瓜子和秋蝉咬耳朵,“孟小姐和禾禾姑娘还有周大夫那边都送去了吧?”

    “放心,我都记着呢,早叫我爹送过啦。”

    “唉,都不容易。”春苗吐掉一颗瓜子壳,喟叹道:“禾禾姑娘人好就是命不好,原本和她父亲相依为命,如今唯一的亲人都没了,瞧着怪可怜的。”

    “谁说不是呢,还有孟小姐,别看她身在富贵,摊上的闹心事不少。”

    两人在这边长吁短叹,身边衣香鬓影一闪,听得洪芙轻轻浅浅的嗓音问道:“怎不见陆姑娘?”

    苏霁起身,让了个座位给她,“世子房里没人,陆姑娘暂时陪着。”

    “我去看一下。”洪芙刚想走。

    墨言咬着月饼抬起头来,一脸认真问道:“你又不会医术去看什么?”

    洪芙顿住,“可陆姑娘不是也……”

    “你能和她比?”墨言心说,陆安然还能面无表情眼也不眨的剖尸挖心挖肺呢,你怎么比。

    不过碍于今晚日子特殊,不好说那些个不吉利的话墨言就没直白说,反倒让洪芙误会,以为墨言故意言语上讽刺她。

    苏霁眼看着洪芙脸色不对,忙打圆场道:“屋里头没有外头宽敞,月亮都要隔着窗子看,多憋气啊。”

    秋蝉跟着说:“是啊,大家渴不渴,厨房煮着果茶,我现在去端来。”

    洪芙坐在旁边,听他们从口中蹦出一个个不认识的人名,什么凤小侯爷、鹿陶陶、马旦、寻清……

    好像他们自成一派,而她是另一派。

    再想到父亲冤死真相还未大白,母亲今晚在家独对孤月,父亲的学生们犹困在狱中,越想越悲伤。只觉得命运不公,有些人不做什么努力人人都喜欢,然她处处讨好却依旧捂不暖人心。

    “苏公子,莫非等级差异真的比其他都重要吗?”

    苏霁端着一杯清酒,闻言扬了一下眉头,“洪姑娘的意思是?”

    “大家看低我,全因为我出身不够,不足以令人尊重,是吗?”

    苏霁笑容变淡了些,“洪姑娘,地位或者外表对人的吸引永远是一时的,想要叫人真心信服,唯有不屈不挠的人格魅力,以及让人望尘莫及的出众能力。”

    洪芙心中不大赞同,但最终没有说出来。

    苏霁只瞧她脸色便看出几分,无声笑了一下,转头对月独酌。

    —

    月华洒满窗台,银色光芒铺到地上,像一层白霜。

    陆安然在剥橘子,皮被撕扯开的时候飞溅出肉眼可见的汁液,酸涩味道一下子将房间里的药味都盖住了。

    云起看着她又快速消耗一个橘子,忍不住问道:“你就没考虑过给我分一半?”

    陆安然看向他,“橘子吃多了容易内热,阴虚火旺,口舌生疮。”

    云起:虽然我受了一刀,但真没那些容易虚。

    今日稍微能挪动一点,吃过晚饭后,云起让墨言搀扶着躺到了靠窗的凉塌上,此刻正好对着大满月,“中秋大家是不是要放花灯?”

    一些大的节日,比如除夕、上元节、中秋等,朱雀街东西夜市彻夜长明,官府会规定时间统一放烟花给百姓看,所以这个时候的神兽桥一定又挤满了人。

    陆安然用帕子擦掉橘子汁水,应答道:“有猜灯谜,应该也会放灯。”

    云起忽然问道:“上元节的时候,你在花灯里许了什么愿望?”

    陆安然一怔,“世子看到了?”稍作停顿,道:“国泰民安,山河无恙,岁月静好。”

    云起轻笑:“虽是假话,但用你这幅表情说出来,有几分信服力。”

    “没有许愿,只是随大流放了一盏花灯。”曾寄予其中的哀思和伤怀,时光境迁,已不值一提。

    云起看向她,眼神转为幽深,“我让人留了一盏灯,现在就许你一个愿望,你要不要?”

    陆安然半垂眼睑,很快就从这句话里体会到另一层含义。

    短暂的沉默后,开口说道:“云起,你就这么确定我不在乎你之前的规避、试探,以及戏弄?”

    “不确定。”云起一把抓住她的手腕,目光如火,“但我想,聪明人从不辜负时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