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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京小仵作 第343章 竹心

    宣平侯为了儿子凤倾大闹京兆府牢房,事情传到皇帝耳根前,责罚宣平侯受了二十军棍,这才抵消汤得正心头不满,睁只眼闭只眼让此事过去。

    不过凤倾病重是真,最后折中将他安置在京兆府的后院,由黄冀日夜照料。

    杨氏听说后拖着病体从娘家赶来,见着凤倾脸色苍白,嘴唇青紫,抹着眼泪轻轻抚过他的脸庞,“我儿受苦了。”

    管家过来送东西,趁机替凤侯说话,“多亏侯爷强硬,从汤将军手中将人抢了出来,否则后果不堪设想,只是侯爷到底犯了大错,叫皇上打板子,现今卧床不能起。”

    杨氏没有管家预料中的关心,语声凉淡道:“凤倾也是他的儿子,这是他该做的。”

    管家不好再说什么,把府里头这些年常备的药材指挥着下人放下,“若是还缺什么,夫人想起来了,只管差人回府里头拿。”

    对此,杨氏仍旧不咸不淡道:“侯府的主我现在还做得了。”

    管家走后,杨氏守在床边不免伤心一场,让黄冀劝离,“夫人这般伤怀要不得,小侯爷这次病犯得有些急,倒于性命无忧,待老夫好好调理一番就是。”

    黄冀在凤府多年,又打凤倾小时候起就照顾他身体,没人比黄冀更清楚凤倾的身体状况,杨氏得了准信这才放下一半心,“黄先生,卿卿就拜托你了。”

    杨氏说什么也要搬来与凤倾同住,这可愁坏了袁方,他哪里供得起这样一尊大佛。

    这边鸡飞狗跳,皇宫里也不消停。

    淑妃把宫里头的人都屏退在外,柳眉倒竖,对着子桑皓喝令道:“跪下!”

    子桑皓撩开前袍二话不说跪到地上,眼中露出一抹不服,“儿子就是好奇随人去看看,并没有做什么越轨之事。”

    “你堂堂一个皇子出入风月场所还说没有越轨?”淑妃用手指头戳他脑袋,“你是要气死本宫算数!”

    “儿子心里头烦,本不愿意娶那顾秉月,见着她,儿子就想到皇后……心里膈应。再说,如今她都成傻子了。”

    “不消你说!”淑妃没好气地斜睨他,“本宫昨日已经去替你回绝亲事,哪想你个不争气的东西拖后腿。”

    “母妃,父皇同意了?”

    “你父皇说来年开春顾秉月的病情要是还没有起色,到时候再视情况而定。”

    子桑皓呼口气,“父皇松口就好。”

    淑妃用手背抚平袖子,“太子自从得了造船的差事跑去泸潮县,现在越来越得皇上器重,前次在帝丘办砸的事皇上也不计较了,你倒好,成日里还有闲心乱逛,不看看现在是什么时候了。”

    子桑皓听出淑妃话语里不寻常处,“母妃何意?”

    “你知道为何皇上一直将东岳真人留在宫中?”

    “难道不是因为东岳真人可窥天机,帮父皇镇住这大宁江山吗?”

    淑妃红唇一掀,带着嘲讽的笑容道:“你错了,皇上要是信这些,当年就不会出兵逼宫夺天下。”

    子桑皓心惊肉跳地制止道:“母妃!”

    “十几年前,自从建立大宁江山,皇上忽然犯了头疾,纵使御医想尽办法也无法缓解一二。”淑妃不紧不慢地喝了口茶水,再说道:“后来东岳真人给皇上炼制了一种丹药,每日按时服用可镇头疼,这些年再也没有犯过。”

    子桑皓还是第一次知道内情,“所以,父皇并非问道或者求长生,丹药只是治病。”

    “本宫也是无意中听到,东岳真人的丹药十年之内对此病有用,过后效用减半,直到完全无用。昨天本宫看你父皇的样子,像是头疾再犯,本宫还看到了丹药盒子,说明皇上已经服用过丹药但是作用有限,本宫想起来已经过了十年之久。”

    “父皇到底得的是什么病?”

    淑妃打开五指按住桌角,倾身靠过去,压低了嗓音,目光如利剑,“重点在于,如若你父皇真的得了不治之症,我们母子该当如何?”

    子桑皓心口一跳,一瞬间明白过来淑妃的言外之意,“母妃……父皇早已立下太子,只要太子不是犯错被废……”

    淑妃红唇发出冷笑,“太子去造船了也好,这样一来没个两三年回不来,要是宫里真有变故,你留在王都,反而方便行事。”

    “母妃……”子桑皓往后看向大门,生怕有人窃听,谨慎道:“现在说这些言之过早,或许父皇只是小病,过几天就好了。”

    淑妃起身,窗外穿入的光将她身上华服照得金光闪闪,精致面容盛气凌人,“皇儿,母妃自小心高气傲,但在这个后宫里却永远屈居于皇后之下,你要母妃永远只能低头说话吗?”

    子桑皓垂下脑袋,眼底发出挣扎。

    “子桑瑾一个前朝余孽留下的种,何德何能可以坐拥天下,我皇儿才华兼备、智谋双全,连皇上都说你才是最像他的儿子,除非你自认不配,母妃至此绝了这个心思,心甘情愿给人磕头请安。”

    男人都有建功立业的雄心,更何况同是皇帝的儿子,子桑皓心里怎么可能没有想法,只是皇帝一开始就立了太子,打消了一部分他的念头。

    如今淑妃这些话在他耳边滚动,把他心里的念头又重新激发出来,他猛地握紧拳头,目光坚定道:“母妃,我明白了。”

    淑妃满意地点头:“这才是本宫的好儿,你放心,一切皆有你外公、舅父和母妃替你筹谋。”

    子桑皓抱拳郑重道:“有劳母妃!”

    淑妃把他扶起来,子桑皓眼神闪了闪,“母妃,还有个事,儿臣希望母妃应允。”

    —

    苏湘湘出殡那日,王都城空了一半。

    无数仰慕苏湘湘风采的少年郎,随着苏家队伍一起把这位名满王都的才女送走,听说现场哭得比苏家人还伤心。

    “苏夫人一滴眼泪都没流呢。”春苗跟着其他百姓围观了过场,“心肠真够硬的。”

    秋蝉缠着手上线团,一个劲点头附和道:“不止如此,苏夫人盛装打扮,不像送女儿出殡倒像出嫁。”

    墨言举手,“那位苏夫人我知道,对子女教导很是严厉,听闻有一次苏家一位小姐在桌上漏了一颗米饭,握着筷子捡了三日黄豆,就为练就用餐礼仪。”

    鹿陶陶从春苗和秋蝉两人里钻过去,挤了个位置坐下,“苏湘湘不是她亲生的吗?”

    “千真万确的嫡女,所以这般母女关系实在少见。”

    陆安然想起那回在街头偶遇苏湘湘及苏夫人,还当苏夫人为什么不高兴冷着一张脸,原来她性格如此。

    “凶手抓到了,苏家小姐也安葬,这桩案子到此算完结了。”云起手腕一转,扇面横在前方,接住一片悠悠飘落的枯叶。

    陆安然心里存疑道:“还有很多未解之谜,苏小姐死前还是死后上的花轿,如果死前,凶手又如何得手,如果是死后,难道媒婆联合起苏府所有人都说谎了?”

    不管死前死后,都有很多问题说不通,但随着凶手畏罪自杀,似乎都成了永远解不开的谜团。

    鹿陶陶摇头晃脑,“你管她怎么死,反正又不关你事。”

    云起拉着陆安然起来,鹿陶陶撑着下巴弯唇假笑,“背着人又去哪里鬼混啊?”

    云起回一个腹黑的笑脸,“找萧家师兄,你也想去?”

    “哼!”鹿陶陶跳起来愤而离场,走了一半又气冲冲地回来,“不要给我提起他!”

    陆府门外,陆安然问云起,“当真去找师兄?”

    云起笑道:“不是,带你见个人。”

    这一走,直接到了京兆府。

    总不至于来见袁方,陆安然想起凤倾如今住在京兆府,便以为去见他。

    “你又不给活人看病,我带你来做什么。”他也不打哑谜,说道:“你不是对苏湘湘的案子存疑,我们去牢中见一见竹心。”

    陆安然眼中出现一抹诧异,“竹心还被关着?”

    “虽然杀人和她无关,但她身上还背着与香韵合谋下毒的嫌疑。”

    京兆府牢房两人不是第一次来,熟门熟路地找到牢门口,袁方双手塞在袖筒里站在那等他们,“云世子,按规矩京兆府牢狱他人不能进入,本官可是破例让你们见一见犯人。”

    云起轻呵道:“上次求本世子办事的时候,袁大人也不是今日这幅样子啊。”

    袁方悻悻笑道:“本官和世子也算交情不浅,何必互相拆台呢,本官开个玩笑而已,这不都是一句话的事嘛。”

    三人往里走,袁方道:“竹心这个小丫头看着娇弱,嘴巴倒是紧,无论怎么审问翻来覆去就那几句话,不是说不知道,就是不清楚,本官一时也拿她没办法,总不至于上重刑吧。”

    “要么她确实没有参与下毒,要么她性情坚韧很难攻克。”

    陆安然不太明白,“既是没有证据,为何就认定了她合谋下毒,不是应该放了她吗?”

    “陆姑娘有所不知,本官着人查证,苏小姐中毒出事前,邻居看到有人给了竹心哥嫂一笔不小的钱财,事后她哥嫂连夜跑路,实在巧合不过。”

    陆安然点了点头,“难怪。”

    狱卒打开关押竹心的牢门,她手里拿着一个脏兮兮的馒头发呆,同牢房还有两个女囚,她们全都朝门口看过来。

    “竹心,出来。”狱卒凶巴巴地喊一声,牢门拍得‘砰砰’响。

    竹心迟疑了片刻,拿着手里的馒头一步步挪出来,被狱卒带到旁边空的一间牢房。

    陆安然几人站在那里观察她,竹心眼神无光地看了看几人,形如行尸走肉般挪动到角落里低头抱着馒头啃。

    “把她的馒头夺下来。”陆安然突然发话。

    狱卒不明就里,云起手里扇子直接甩出去,击飞竹心手里的馒头。

    “陆姑娘?”袁方同样莫名,他瞧着陆安然不是那种心狠的人啊,还不容许犯人吃个馒头了?

    陆安然面色平静道:“她的馒头有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