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恒之泪 第一百三十一章 小人物的宿命（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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良久之后。
苏浙和李光摇摇晃晃地站起身，两人看了一眼彼此，没有说话。
他们同命相连，默默地离开了这间宣布他们死亡的房间。
在回宿舍的路上，两人也没有说话，一路埋着头往前走。
他们悲伤、绝望、痛苦……
他们想不通，为什么噩运会降临在他们头上。
他们不争不抢，本本分分，只是一个小人物啊。
衙门宿舍。
其他衙役正在划拳喝酒，有说有笑，不亦乐乎，见到苏浙和李光回来，其中一个衙役拉长声音道：“你俩赶紧过来…等你们半个时辰了。”
他的舌头有些打转，像是喝醉了。
其中一个衙役，可能酒量比较好，神志还比较清醒。
他见到苏浙和李光哭丧着脸，知道两人遇到大麻烦了，立即关切道：“苏浙、李光，怎么回事？是谁找你们？”
其他衙役听到该衙役的声音略显焦急，他们摇了摇头，拍了拍脸，试图让自己清醒一些。
随后，他们透过朦胧的眼神，看到了苏浙和李光失魂落魄的面容。
他们仿佛触电一般，抖动了一下，瞬间清醒。
“苏浙、李光，怎么回事？”众衙役纷纷关切道，有两个衙役更是焦急地站起身，朝苏浙和李光走去。
“没…没事，大家继续喝酒。”苏浙挤出一丝笑容。
“喝个屁的酒，快说！”其中一个衙役焦急道，“大家兄弟一场，有事别自己扛！”
听到这话，苏浙和李光不由得红了眼眶。
苏浙看着众位衙役焦急的眼神，哽咽道：“二皇子让我们明天把四皇子打死……如果不打死四皇子，我们和我们的家人都得死。”
“xxx！人贱就不是人了吗！说死就死！”啪的一声，一个衙役愤怒地将酒碗摔在地上。
紧接着，其他衙役也纷纷将酒碗摔在地上，愤怒地骂了起来：
“xxx的二皇子！他算哪根葱！”
“xxx！他要不是皇子，老子非得把他剐了不可！”
“去他xx！等他死后，老子非得一泡尿渍他脸上！”
……
一阵宣泄之后，众衙役恢复冷静，虽然嘴里还是骂个不停，但声音小了很多，恐怕连身边的人，都很难听得见。
这也难免，人不能一直激情，更何况，他们刚才的激情会掉脑袋。
“唉~”一个衙役灵光一闪，“你们去找四皇子，这事与他的生死有关，他肯定会帮你们。”
“对啊，找四皇子帮忙！”另一个衙役拍着大腿道，“说不定他会把二皇子干掉！”
李光摇了摇头，面露绝望之色：“这我也想过，行不通。四皇子能帮我们一时，帮不了我们一世，二皇子依然可以找机会下手。
即便这一次，四皇子真把二皇子斗下去，甚至将二皇子斗死，我家里人也肯定会被他的人杀死。”
众衙役想想，确实是这个道理，脸上刚起的激动之色，又迅速消退下去。
他们没有别的办法，只能小声咒骂李清辉，各种难听的话，被他们舌灿莲花地骂出来。
“算了，喝酒！”苏浙甩开膀子一挥，“反正到头来都是死，早死晚死都一样，就当这是行刑酒。”
“对，喝酒！”李光附和道，“反正都是一把土，哥几个，给我俩送送行。”
众衙役面容激动，一言不发。
苏浙和李光见状，张开双臂，拥着众衙役向桌子走去，像他们平常喝酒那样。
在苏浙和李光的催促下，众衙役再次端起酒碗，一饮而尽。
只是，上一刻他们喝的是欢愉，这一刻他们喝的是悲凉。
酒是一种好东西，喝着喝着能忘记不少烦心事。
众衙役碗碰碗，肩搂肩，聊着过往的开心事，试图用回忆抵挡住当下悲伤的洪流。
这时，其中一个衙役看着苏浙和李光，询问道：“你们真的要打死四皇子吗？”
苏浙和李光看着那衙役，陷入了沉默。
另一个衙役叹气道：“兄弟，这是没办法的事，四皇子不死，苏浙和李光的家人就得死，换你，你怎么选。”
那衙役陷入了沉默。
“是啊，换我，我能怎么选，我不也得选家人吗，自己的家人不守护，又指望谁来守护呢……”
苏浙见众人面色再次沉重，端起酒碗，豪迈道：“来，这一碗，我们敬四皇子，希望四皇子自求多福！”
“好，敬四皇子！”众衙役端起酒碗，用力一碰，然后一饮而尽。
………
翌日。
文武百官上完早朝，被皇上要求留下来观看对李子意的仗责。
他们在早朝上得知了李子意要被仗责的消息以及原因。
因为李子意作为本次科考的主考官，办事不利，导致考题泄露，虽然补救及时，但依然造成了不好的影响。
特此惩罚，以儆效尤。
在文武百官看来，这就是走走过场，装装样子，当不得真。
但既然是皇上要求留下来观看，文武百官还是做出一副认真观摩的样子，好像即将发生的事是真的一样。
李子意早早地来到了太极殿外，那时朝会还没散，他便躺在行刑登上补起觉来。
若不是皇后带着李依依和李思思前来，他估计得睡到散朝。
文武百官散朝后，便见到李子意在行刑凳上正襟危坐，宛如他即将受罚的样子。
在没有任何人指挥的情况下，文武百官分立两边，摆出一副认真观摩的样子。
皇上、皇后端坐在龙椅上，李依依和李思思则站在皇上、皇后后面观看。
李书怀、李清辉则和文武百官站在一起，两人各站一边。
欧阳可寻没在，她本想前来，但被李子意制止。
在李子意看来，这就是一场戏，她没必要来，而且她的伤还没有完全恢复，需要静养。
所有人员落位之后，刘公公一声令下，苏浙和李光持棍而来。
苏浙和李光在给皇上、皇后行过礼后，便来到行刑凳旁边，示意李子意躺好。
李子意按照要求，趴在行刑凳上，他衣服穿得比较厚，但并没有垫海绵，他认为，没有那个必要。
“殿下，对不住了。”苏浙低声道。
李子意听到话里含有愧疚之意，立即觉察到不对劲，但他趴在行刑凳上，无法观察苏浙和李光的面目表情。
不过，也用不着他观察了。
因为，棍子马上就落在了他身上。
苏浙和李光手上的棍子，开始一棍又一棍打在李子意身上。
刚打没几棍，苏浙和李光同时发现了问题。
他们惊讶的发现，他们的看家本领怎么使也使不出来，感觉回到了刚进衙门的时候，打人只能用蛮力。
他们顾不了那么多，只能使用蛮力，拼命仗责李子意。
李子意感受着身下传来的剧痛，表现得一脸轻松。
“大意了，真是大意了。”
李依依和李思思见李子意不喊不叫，还在那里笑，心里同起了一个念头：“该演的时候不演，不该演的时候拼命演，就你这样，还敢自称演技第一。”
李清辉见李子意轻松自在，不由得握紧了拳头。
“又让他逃过一劫！”
李子意轻松的表情，让文武百官左右为难，不知该不该装出一副担惊受怕的样子。
装，显得假。
不装，又怕得罪李子意和违背圣意。
经过权衡，文武百官只好在装与不装间徘徊，脸上的表情也阴晴不定，忽忧忽静。
李子意骗过了所有人，包括皇上在内，唯独没有骗过皇后。
在李子意挨第一棍的时候，她就发现，李子意在故作轻松。
正所谓，母子连心。
李子意挨的每一棍都打在了皇后的心里，她看似面无表情，实则心里比谁都难受。
但她不能有任何表示，只能眼睁睁看着李子意受罚。
四十棍后。
距离李子意较近的一批官员发现了不对劲，他们看到，鲜血已经浸透了李子意的衣服，正在衣服上慢慢扩散。
按理说，如果是走过场，装样子，完全没必要这样。
他们突然意识到，这件事可能没有想象中的那么简单。
随着鲜血浸染的面积越来越大，发现异样的人也越来越多，大家的面色也开始真正担忧起来。
他们绝大多数倒不是在为李子意担心，而是在做给皇上看。
李依依、李思思站在皇上、皇后后面，由于距离更远，加之她们亲自去打点了苏浙和李光，导致她们是最后发现问题的一批人。
在行刑到六十棍的时候，她们看到李子意身下已经被染红了一大片，才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
她们不由得咬紧嘴唇，开始为李子意担忧，见到李子意仍然一脸轻松，心里更是难受。
“傻瓜，痛你就叫出来啊！”
李依依和李思思也开始像皇后一样，看着李子意挨的每一棍，犹如打在她们心上。
她们越看越难受，越看越心痛。
她们自责、担忧、痛苦，各种情绪交织在一起，不禁让她们红了眼眶。
李子意依然一脸轻松，纵使他身上已经血肉模糊，皮开肉绽，他依然如此。
毕竟，他是表演艺术家，就应该为艺术献身。
他已经不知挨了多少棍，刚开始还在数，到后来，他已经分不出精力去数，他全部精力都用在了表演上。
他不仅要做到面容轻松，还要一声不吭，甚至气息都得掌控均匀。
他这是在做给谁看，现在谁还不知道，他正在受着剧痛。
李子意在做个皇上、皇后、李依依、李思思看，让他们在心痛的时候，稍微能宽点心。
他在做给李清辉看，让李清辉知道，想让他屈服，绝对不可能，他更要以此藐视李清辉。
他还在做个自己看，他告诉自己，一定要挺住。
戏如人生，人生如戏。
戏就是人生。
李子意正在演他的这一出戏。
苏浙和李光见李子意一声不吭，连哼唧声都没有，只能把吃奶的力气全部使出来。
为了家人能够活命，他们拼命地仗责李子意。
一棍一棍打在李子意身上。
突然，李子意感到喉咙里有一股甘甜正在上涌，他知道，这是血。
他像咽唾沫一样，将血咽了下去。
可是，他刚咽下去一口血，就有另一口血抢着往上涌。
他不断地吞咽，试图将鲜血阻隔在喉咙里。
然而，汹涌地鲜血最终还是冲过他的喉咙，涌到嘴里。
鲜血太多，李子意已经没办法吞咽。
即便他是喝酒界的绝顶高手，此时，他也拿嘴里的鲜血没有办法。
他咬紧牙关，紧闭嘴唇，试图让鲜血留在嘴里。
但几棍之后，鲜血就冲破牙关，从嘴角渗透出来。
他急忙捂住嘴，不想让这一幕被关心他的人看见。
然而，他的手又如何能够抵挡得住来势汹汹地鲜血洪流。
只见，鲜血沿着他的手腕流进衣袖，然后浸透衣袖，一滴一滴落在地上。
身下的鲜血也在这一刻冲破屏障，沿着衣角，沿着行刑凳往下滴落。
即便如此，李子意依然没有流露出一丝痛苦之色。
他捂着嘴，眼睛一眨一眨像是在微笑。
皇上见状，也开始担心李子意的安危，他想就此住手，但他是一国之君，君无戏言。
更何况，李子意给皇上的感觉是，他能够撑住。
皇后面无波澜，心如潮涌，她不由得握紧双手，恨不得现在就将李清辉碎尸万段。
她从李子意的眼神中，已经看出，此次背后主使就是李清辉。
李依依、李思思哭得梨花带雨，再也忍不住，向皇上求情道：“父皇，下令住手吧，子意……”
两人话还没说完，就被皇后呵斥道：“住嘴！”
“母后。”李依依、李思思同时哀求道。
“都给我闭嘴！”皇后大声呵斥道，文武百官都听得见。
皇后就是要让文武百官知道，她能对李子意狠，就能对他们更狠。
“皇上，求您别在打四皇子了，剩下的就由下官亲自受罚吧。”范名成走出队列，求情道。
皇上没有言语。
接着，翟青、陈安忆也走出队列，向皇上求情。
皇上一脸威严，摆了摆手，示意三人退下。
仗责已经来到九十。
虽然行刑凳下，鲜血流淌，李子意依旧面不改色，一声不吭。
苏浙和李光着急了，他们想到他们的家人，开始使出全身力气仗责李子意。
最后十棍，每一棍都让李子意险些晕厥过去。
但他全部顶住了，愣是没吭一声，脸上的面色依旧没有改变。
仗责结束。
苏浙、李光瘫坐在地，但除了李清辉，没有人注意他们，所有人的目光都在李子意身上。
李子意意味深长地看了李清辉一眼，随后，他便被几个太监连同行刑凳抬走了。
此时，皇室马车已在外面等候，几名太医也已经就位。
这些在仗责的过程中，刘公公早已安排好。
李依依、李思思急忙跟了上去，随同李子意一起回东宫。
皇上、皇后离开后，文武百官也就散了，他们从李子意的眼神中，已经推断出本次庭仗的背后主使就是李清辉。
他们议论纷纷，猜测事态接下来将会如何发展。
………
皇室马车上。
李子意被抬上床，太医开始帮他处理伤口。
由于男女有别，李依依、李思思在太医解开李子意衣服时，都转过了身去。
当太医脱下李子意的衣服，才惊恐地发现，皮开肉绽下竟能看到白骨。
他们见李子意面色如常，那想得到伤势竟然如此严重。
李子意用不多的力气向他们做了一个嘘的手势，示意他们不要告诉李依依和李思思。
太医们点了点头，开始小心翼翼地处理李子意的伤口。
一炷香后。
伤口处理完毕，李子意被抬下马车。
处理伤口的过程中，李子意为了防止他晕厥过去，用牙齿咬着自己的嘴唇。
这个过程中，他照样一声不吭。
如果不看他的伤势，他很难让人同情，更别说共情。
而这，是他的一大人生哲学。
他不会在外人面前表现出一点软弱，也不会在关心他的人面前表现出一丝痛苦。
除非，表演需要。
李子意被抬回东宫，被抬上床。
以他现在的情况，只能趴在床上。
他用力挤出一丝笑容，对李依依和李思思说道：“别哭丧着脸，我又没事。”
“还说没事，血都流成河了！”李思思哽咽道。
“好了，真没事。”李子意笑道，“你是没看到我联盟的人，他们每次进沧澜秘境都遍体鳞伤，但他们从来没喊过痛。
我作为他们的盟主，如果因为这点小伤就大喊大叫，怎么配做他们盟主。”
“子意，你怎么样，你心里清楚，我和思思也清楚，你在床上好好趴着静养，不要说话，我和思思出去一趟，稍后就回来。”
李依依说完，便和李思思向门外走去。
“你们去干嘛？”李子意问完后，心里便有了答案。
“别说话，好好静养。”李依依头也不回道。
………
刑部。
李依依、李思思来到刑部衙门，找到衙头，将衙头劈头盖脸骂了一顿。
然后，便怒气冲冲地让衙头带她们去找苏浙和李光。
衙头将李依依和李思思带到苏浙和李光的卧房，发现苏浙和李光躺在血泊之中，胸口插着他们的佩刀，已经没了气息。
至于是自杀还是他杀，不能分辨。
见此情景，李依依对衙头道：“保护好现场，没有我的允许，不许动，如果动了，唯你是问。”
“是，大公主，我现在就亲自守在这里。”
交待完之后，李依依和李思思就急忙赶回东宫，她们来刑部的主要目的不是为了发泄情绪，而是为了保住苏浙和李光的性命，以此揪出他们背后的主使。
但现在苏浙和李光已死，只能回去先将这事告知李子意。
在她们看来，李子意一定知道如何揪出李清辉。
………
李清辉府邸。
李阔来到李清辉书房，见李清辉正在写字，他恭声道：“殿下，您找我什么事？”
李清辉放下毛笔，拿起宣纸，将纸上的字面向李阔。
“死”
李阔面如白纸：“殿下……”
他话还没说出口，就见一道黑影闪现在他身前，一手洞穿了他的胸口。
转瞬之间，李阔便化为灰烬。
李阔不明白，他到底是哪里做错了，为什么李清辉要突然杀他。
他跟随李清辉多年，一直对李清辉忠心耿耿，从来没有犯过错。
他做每一件事都小心翼翼，如履薄冰。
但没想到，最后竟然死在了他誓死效忠的主子手上。
李阔不明白，他也没有机会再明白。
苏浙和李光摇摇晃晃地站起身，两人看了一眼彼此，没有说话。
他们同命相连，默默地离开了这间宣布他们死亡的房间。
在回宿舍的路上，两人也没有说话，一路埋着头往前走。
他们悲伤、绝望、痛苦……
他们想不通，为什么噩运会降临在他们头上。
他们不争不抢，本本分分，只是一个小人物啊。
衙门宿舍。
其他衙役正在划拳喝酒，有说有笑，不亦乐乎，见到苏浙和李光回来，其中一个衙役拉长声音道：“你俩赶紧过来…等你们半个时辰了。”
他的舌头有些打转，像是喝醉了。
其中一个衙役，可能酒量比较好，神志还比较清醒。
他见到苏浙和李光哭丧着脸，知道两人遇到大麻烦了，立即关切道：“苏浙、李光，怎么回事？是谁找你们？”
其他衙役听到该衙役的声音略显焦急，他们摇了摇头，拍了拍脸，试图让自己清醒一些。
随后，他们透过朦胧的眼神，看到了苏浙和李光失魂落魄的面容。
他们仿佛触电一般，抖动了一下，瞬间清醒。
“苏浙、李光，怎么回事？”众衙役纷纷关切道，有两个衙役更是焦急地站起身，朝苏浙和李光走去。
“没…没事，大家继续喝酒。”苏浙挤出一丝笑容。
“喝个屁的酒，快说！”其中一个衙役焦急道，“大家兄弟一场，有事别自己扛！”
听到这话，苏浙和李光不由得红了眼眶。
苏浙看着众位衙役焦急的眼神，哽咽道：“二皇子让我们明天把四皇子打死……如果不打死四皇子，我们和我们的家人都得死。”
“xxx！人贱就不是人了吗！说死就死！”啪的一声，一个衙役愤怒地将酒碗摔在地上。
紧接着，其他衙役也纷纷将酒碗摔在地上，愤怒地骂了起来：
“xxx的二皇子！他算哪根葱！”
“xxx！他要不是皇子，老子非得把他剐了不可！”
“去他xx！等他死后，老子非得一泡尿渍他脸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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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阵宣泄之后，众衙役恢复冷静，虽然嘴里还是骂个不停，但声音小了很多，恐怕连身边的人，都很难听得见。
这也难免，人不能一直激情，更何况，他们刚才的激情会掉脑袋。
“唉~”一个衙役灵光一闪，“你们去找四皇子，这事与他的生死有关，他肯定会帮你们。”
“对啊，找四皇子帮忙！”另一个衙役拍着大腿道，“说不定他会把二皇子干掉！”
李光摇了摇头，面露绝望之色：“这我也想过，行不通。四皇子能帮我们一时，帮不了我们一世，二皇子依然可以找机会下手。
即便这一次，四皇子真把二皇子斗下去，甚至将二皇子斗死，我家里人也肯定会被他的人杀死。”
众衙役想想，确实是这个道理，脸上刚起的激动之色，又迅速消退下去。
他们没有别的办法，只能小声咒骂李清辉，各种难听的话，被他们舌灿莲花地骂出来。
“算了，喝酒！”苏浙甩开膀子一挥，“反正到头来都是死，早死晚死都一样，就当这是行刑酒。”
“对，喝酒！”李光附和道，“反正都是一把土，哥几个，给我俩送送行。”
众衙役面容激动，一言不发。
苏浙和李光见状，张开双臂，拥着众衙役向桌子走去，像他们平常喝酒那样。
在苏浙和李光的催促下，众衙役再次端起酒碗，一饮而尽。
只是，上一刻他们喝的是欢愉，这一刻他们喝的是悲凉。
酒是一种好东西，喝着喝着能忘记不少烦心事。
众衙役碗碰碗，肩搂肩，聊着过往的开心事，试图用回忆抵挡住当下悲伤的洪流。
这时，其中一个衙役看着苏浙和李光，询问道：“你们真的要打死四皇子吗？”
苏浙和李光看着那衙役，陷入了沉默。
另一个衙役叹气道：“兄弟，这是没办法的事，四皇子不死，苏浙和李光的家人就得死，换你，你怎么选。”
那衙役陷入了沉默。
“是啊，换我，我能怎么选，我不也得选家人吗，自己的家人不守护，又指望谁来守护呢……”
苏浙见众人面色再次沉重，端起酒碗，豪迈道：“来，这一碗，我们敬四皇子，希望四皇子自求多福！”
“好，敬四皇子！”众衙役端起酒碗，用力一碰，然后一饮而尽。
………
翌日。
文武百官上完早朝，被皇上要求留下来观看对李子意的仗责。
他们在早朝上得知了李子意要被仗责的消息以及原因。
因为李子意作为本次科考的主考官，办事不利，导致考题泄露，虽然补救及时，但依然造成了不好的影响。
特此惩罚，以儆效尤。
在文武百官看来，这就是走走过场，装装样子，当不得真。
但既然是皇上要求留下来观看，文武百官还是做出一副认真观摩的样子，好像即将发生的事是真的一样。
李子意早早地来到了太极殿外，那时朝会还没散，他便躺在行刑登上补起觉来。
若不是皇后带着李依依和李思思前来，他估计得睡到散朝。
文武百官散朝后，便见到李子意在行刑凳上正襟危坐，宛如他即将受罚的样子。
在没有任何人指挥的情况下，文武百官分立两边，摆出一副认真观摩的样子。
皇上、皇后端坐在龙椅上，李依依和李思思则站在皇上、皇后后面观看。
李书怀、李清辉则和文武百官站在一起，两人各站一边。
欧阳可寻没在，她本想前来，但被李子意制止。
在李子意看来，这就是一场戏，她没必要来，而且她的伤还没有完全恢复，需要静养。
所有人员落位之后，刘公公一声令下，苏浙和李光持棍而来。
苏浙和李光在给皇上、皇后行过礼后，便来到行刑凳旁边，示意李子意躺好。
李子意按照要求，趴在行刑凳上，他衣服穿得比较厚，但并没有垫海绵，他认为，没有那个必要。
“殿下，对不住了。”苏浙低声道。
李子意听到话里含有愧疚之意，立即觉察到不对劲，但他趴在行刑凳上，无法观察苏浙和李光的面目表情。
不过，也用不着他观察了。
因为，棍子马上就落在了他身上。
苏浙和李光手上的棍子，开始一棍又一棍打在李子意身上。
刚打没几棍，苏浙和李光同时发现了问题。
他们惊讶的发现，他们的看家本领怎么使也使不出来，感觉回到了刚进衙门的时候，打人只能用蛮力。
他们顾不了那么多，只能使用蛮力，拼命仗责李子意。
李子意感受着身下传来的剧痛，表现得一脸轻松。
“大意了，真是大意了。”
李依依和李思思见李子意不喊不叫，还在那里笑，心里同起了一个念头：“该演的时候不演，不该演的时候拼命演，就你这样，还敢自称演技第一。”
李清辉见李子意轻松自在，不由得握紧了拳头。
“又让他逃过一劫！”
李子意轻松的表情，让文武百官左右为难，不知该不该装出一副担惊受怕的样子。
装，显得假。
不装，又怕得罪李子意和违背圣意。
经过权衡，文武百官只好在装与不装间徘徊，脸上的表情也阴晴不定，忽忧忽静。
李子意骗过了所有人，包括皇上在内，唯独没有骗过皇后。
在李子意挨第一棍的时候，她就发现，李子意在故作轻松。
正所谓，母子连心。
李子意挨的每一棍都打在了皇后的心里，她看似面无表情，实则心里比谁都难受。
但她不能有任何表示，只能眼睁睁看着李子意受罚。
四十棍后。
距离李子意较近的一批官员发现了不对劲，他们看到，鲜血已经浸透了李子意的衣服，正在衣服上慢慢扩散。
按理说，如果是走过场，装样子，完全没必要这样。
他们突然意识到，这件事可能没有想象中的那么简单。
随着鲜血浸染的面积越来越大，发现异样的人也越来越多，大家的面色也开始真正担忧起来。
他们绝大多数倒不是在为李子意担心，而是在做给皇上看。
李依依、李思思站在皇上、皇后后面，由于距离更远，加之她们亲自去打点了苏浙和李光，导致她们是最后发现问题的一批人。
在行刑到六十棍的时候，她们看到李子意身下已经被染红了一大片，才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
她们不由得咬紧嘴唇，开始为李子意担忧，见到李子意仍然一脸轻松，心里更是难受。
“傻瓜，痛你就叫出来啊！”
李依依和李思思也开始像皇后一样，看着李子意挨的每一棍，犹如打在她们心上。
她们越看越难受，越看越心痛。
她们自责、担忧、痛苦，各种情绪交织在一起，不禁让她们红了眼眶。
李子意依然一脸轻松，纵使他身上已经血肉模糊，皮开肉绽，他依然如此。
毕竟，他是表演艺术家，就应该为艺术献身。
他已经不知挨了多少棍，刚开始还在数，到后来，他已经分不出精力去数，他全部精力都用在了表演上。
他不仅要做到面容轻松，还要一声不吭，甚至气息都得掌控均匀。
他这是在做给谁看，现在谁还不知道，他正在受着剧痛。
李子意在做个皇上、皇后、李依依、李思思看，让他们在心痛的时候，稍微能宽点心。
他在做给李清辉看，让李清辉知道，想让他屈服，绝对不可能，他更要以此藐视李清辉。
他还在做个自己看，他告诉自己，一定要挺住。
戏如人生，人生如戏。
戏就是人生。
李子意正在演他的这一出戏。
苏浙和李光见李子意一声不吭，连哼唧声都没有，只能把吃奶的力气全部使出来。
为了家人能够活命，他们拼命地仗责李子意。
一棍一棍打在李子意身上。
突然，李子意感到喉咙里有一股甘甜正在上涌，他知道，这是血。
他像咽唾沫一样，将血咽了下去。
可是，他刚咽下去一口血，就有另一口血抢着往上涌。
他不断地吞咽，试图将鲜血阻隔在喉咙里。
然而，汹涌地鲜血最终还是冲过他的喉咙，涌到嘴里。
鲜血太多，李子意已经没办法吞咽。
即便他是喝酒界的绝顶高手，此时，他也拿嘴里的鲜血没有办法。
他咬紧牙关，紧闭嘴唇，试图让鲜血留在嘴里。
但几棍之后，鲜血就冲破牙关，从嘴角渗透出来。
他急忙捂住嘴，不想让这一幕被关心他的人看见。
然而，他的手又如何能够抵挡得住来势汹汹地鲜血洪流。
只见，鲜血沿着他的手腕流进衣袖，然后浸透衣袖，一滴一滴落在地上。
身下的鲜血也在这一刻冲破屏障，沿着衣角，沿着行刑凳往下滴落。
即便如此，李子意依然没有流露出一丝痛苦之色。
他捂着嘴，眼睛一眨一眨像是在微笑。
皇上见状，也开始担心李子意的安危，他想就此住手，但他是一国之君，君无戏言。
更何况，李子意给皇上的感觉是，他能够撑住。
皇后面无波澜，心如潮涌，她不由得握紧双手，恨不得现在就将李清辉碎尸万段。
她从李子意的眼神中，已经看出，此次背后主使就是李清辉。
李依依、李思思哭得梨花带雨，再也忍不住，向皇上求情道：“父皇，下令住手吧，子意……”
两人话还没说完，就被皇后呵斥道：“住嘴！”
“母后。”李依依、李思思同时哀求道。
“都给我闭嘴！”皇后大声呵斥道，文武百官都听得见。
皇后就是要让文武百官知道，她能对李子意狠，就能对他们更狠。
“皇上，求您别在打四皇子了，剩下的就由下官亲自受罚吧。”范名成走出队列，求情道。
皇上没有言语。
接着，翟青、陈安忆也走出队列，向皇上求情。
皇上一脸威严，摆了摆手，示意三人退下。
仗责已经来到九十。
虽然行刑凳下，鲜血流淌，李子意依旧面不改色，一声不吭。
苏浙和李光着急了，他们想到他们的家人，开始使出全身力气仗责李子意。
最后十棍，每一棍都让李子意险些晕厥过去。
但他全部顶住了，愣是没吭一声，脸上的面色依旧没有改变。
仗责结束。
苏浙、李光瘫坐在地，但除了李清辉，没有人注意他们，所有人的目光都在李子意身上。
李子意意味深长地看了李清辉一眼，随后，他便被几个太监连同行刑凳抬走了。
此时，皇室马车已在外面等候，几名太医也已经就位。
这些在仗责的过程中，刘公公早已安排好。
李依依、李思思急忙跟了上去，随同李子意一起回东宫。
皇上、皇后离开后，文武百官也就散了，他们从李子意的眼神中，已经推断出本次庭仗的背后主使就是李清辉。
他们议论纷纷，猜测事态接下来将会如何发展。
………
皇室马车上。
李子意被抬上床，太医开始帮他处理伤口。
由于男女有别，李依依、李思思在太医解开李子意衣服时，都转过了身去。
当太医脱下李子意的衣服，才惊恐地发现，皮开肉绽下竟能看到白骨。
他们见李子意面色如常，那想得到伤势竟然如此严重。
李子意用不多的力气向他们做了一个嘘的手势，示意他们不要告诉李依依和李思思。
太医们点了点头，开始小心翼翼地处理李子意的伤口。
一炷香后。
伤口处理完毕，李子意被抬下马车。
处理伤口的过程中，李子意为了防止他晕厥过去，用牙齿咬着自己的嘴唇。
这个过程中，他照样一声不吭。
如果不看他的伤势，他很难让人同情，更别说共情。
而这，是他的一大人生哲学。
他不会在外人面前表现出一点软弱，也不会在关心他的人面前表现出一丝痛苦。
除非，表演需要。
李子意被抬回东宫，被抬上床。
以他现在的情况，只能趴在床上。
他用力挤出一丝笑容，对李依依和李思思说道：“别哭丧着脸，我又没事。”
“还说没事，血都流成河了！”李思思哽咽道。
“好了，真没事。”李子意笑道，“你是没看到我联盟的人，他们每次进沧澜秘境都遍体鳞伤，但他们从来没喊过痛。
我作为他们的盟主，如果因为这点小伤就大喊大叫，怎么配做他们盟主。”
“子意，你怎么样，你心里清楚，我和思思也清楚，你在床上好好趴着静养，不要说话，我和思思出去一趟，稍后就回来。”
李依依说完，便和李思思向门外走去。
“你们去干嘛？”李子意问完后，心里便有了答案。
“别说话，好好静养。”李依依头也不回道。
………
刑部。
李依依、李思思来到刑部衙门，找到衙头，将衙头劈头盖脸骂了一顿。
然后，便怒气冲冲地让衙头带她们去找苏浙和李光。
衙头将李依依和李思思带到苏浙和李光的卧房，发现苏浙和李光躺在血泊之中，胸口插着他们的佩刀，已经没了气息。
至于是自杀还是他杀，不能分辨。
见此情景，李依依对衙头道：“保护好现场，没有我的允许，不许动，如果动了，唯你是问。”
“是，大公主，我现在就亲自守在这里。”
交待完之后，李依依和李思思就急忙赶回东宫，她们来刑部的主要目的不是为了发泄情绪，而是为了保住苏浙和李光的性命，以此揪出他们背后的主使。
但现在苏浙和李光已死，只能回去先将这事告知李子意。
在她们看来，李子意一定知道如何揪出李清辉。
………
李清辉府邸。
李阔来到李清辉书房，见李清辉正在写字，他恭声道：“殿下，您找我什么事？”
李清辉放下毛笔，拿起宣纸，将纸上的字面向李阔。
“死”
李阔面如白纸：“殿下……”
他话还没说出口，就见一道黑影闪现在他身前，一手洞穿了他的胸口。
转瞬之间，李阔便化为灰烬。
李阔不明白，他到底是哪里做错了，为什么李清辉要突然杀他。
他跟随李清辉多年，一直对李清辉忠心耿耿，从来没有犯过错。
他做每一件事都小心翼翼，如履薄冰。
但没想到，最后竟然死在了他誓死效忠的主子手上。
李阔不明白，他也没有机会再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