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仿如 第92章 被低估的爱

    这种聚会当然是少不了宋时轩这个带动气氛的家伙,他一贯地能说会道。整场聚会,除去一开始,陆爸陆妈因为云炀拖着这副摇摇欲坠的身体依然固执想要饮酒,而感到愤怒以外,众人都算是相处甚欢;甚至大家都几乎快要忘记云炀还是一个身患重病,即将离世的人。

    可是好景果然不会太长。聚会还未结束,云炀突然一口鲜血吐出,晕倒在餐桌旁。随着云炀的倒下,还在一旁与陆爸聊天的陆枋,见众人眼中突然出现的惊恐之色,才缓缓地转过身;却只见左前方桌布上那一小块鲜艳的红,或许是重力的关系,正顺着白布慢慢地往下浸染。她看着身旁云炀倒下的身躯,久久未缓过神来。而这一幕,将正与云炀对话的两个孩子吓坏了。

    何子儒、宋时轩两人,立即上前捂住孩子们的眼睛,随即又将他们转交给了就近的云舒与宋建,才又立即上前查看云炀的状况。而仍旧处于呆愣状态的陆枋,在陆爸不断的摇晃下,才渐渐回过神来。她从未感到如此慌乱过,即便当年发生那件事时,她也没有像现在这般手足无措过。突然她滑落到地上,只用那流淌着泪水的双眼看着云炀,再无助地将眼神转向看了蹲在云炀身旁的何子儒。

    何子儒此时正皱着眉头,不断地喊叫着云炀的名字,轻拍着云炀惨白瘦削的脸庞。一旁的宋时轩见状,也蹲下舍恩大声地着急地喊叫起来。

    好在身为律师的宋建,这种场面他早已见识过不少,便立即掏出手机拨打了急救电话。而学过急救知识的何子儒,一直在查探着云炀的生命体征;他用手感知着云炀颈部的脉搏状况,又俯下身,将自己的耳朵紧贴着云炀的胸口,想探知他的心脏跳动情况;在发现云炀尚有一息,但又处于微乎其微的状况后,才焦急地转过身问宋建,救护车大约多久能到。

    十多分钟后,救护车到达,众人合力将云炀抬上了车,救护车又在一声声警报声中疾驰向着医院靠近。一路上陆枋都是痴呆的状况,一副不知该如何是好的模样;方才还泪流满面的她,如今泪水早已在脸上风干。对于身旁医生们的问话,陆枋竟是一句也答不出来,只好由一旁的何子儒回答。

    何子儒一直以为她对云炀只是一种同情且愧疚的情感。可她目前的状态,却让何子儒更加确信,云炀对陆枋,一直都是一种特别的存在;那种存在不是爱不是恨,而是与她的生命息息相关的;或者说,云炀就是陆枋活下去的根源力量。是他低估了眼前这个女人对云炀的爱。

    又再次踏进这对于她和云炀来说,已是轻车熟路的地方。一下车陆枋就紧紧地握住云炀的手,生怕自己晚一秒拉住他就从此再也见不到他了。陆枋随着推车奔跑起来,双手还紧紧地握着云炀的手,仿佛此时在她的眼里,只有云炀是存在的。

    何子儒凭着过往照顾柯乐凡的经验,在整个急诊区内来回奔波着;当他将所有的一切都打点好后,却在重症区门口的座椅上看见那犹如失了生命力的陆枋。

    何子儒慢慢地靠近陆枋,他递出了手里的矿泉水,却并没有得到回应。他又坐到陆枋身旁,转过头凝重的眼神一直望着她。心里想的却是:她何曾用过这饱含深情的眼神看过自己。即便俩人真正分开的那一晚,她也未曾表现出对自己的不舍;即便俩人相处许久,临别在即,她也不曾有过这样的面容;或许一别就永远也不会再见的情况下,她也依旧是那副故作坚强的模样。想到这,他的心里愈加的难过起来,那撕裂般的疼痛感又再次袭来;他只怪自己竟然用情如此之深,再她一次次拒绝自己的情况下,他依旧对她的爱意一分不减。

    何子儒在陆枋身边放下了那瓶矿泉水,绝望伤心地走出了医院急救中心的大门。迎面无穷无尽的人,朝着他,或奔来,或走来,有人撞到他后对他连连道歉,可他却好像与世界隔绝了一般,一声不作应答,一步一步向内心深处那未知的地方。

    陆爸陆妈带着孩子,宋时轩带着云舒、宋建;在时隔许久后,才几人陆陆续续地到达医院。他们找到陆枋时,除了她身边留下的那瓶矿泉水,何子儒已不知去向,就连陆爸瞬时打过去的电话也接连被挂断。他不知道俩人之间是否发生了什么不愉快的事情,但这时,陆枋那副失魂落魄的模样倒更加令他担心。因为不管陆爸怎样询问,陆枋都始终沉默不语、也不哭不闹地坐着,低垂的头,空洞的眼神,好像失了动力的空壳子一般。他以为陆枋在责怪自己放纵云炀饮酒,就安慰着她道:“枋儿,没事的,不会有事的。云炀命大,没事的。”。可是这番话说出来,竟连他自己都不相信。

    陆妈见陆枋的状态不对,可也不知如何是好,也跟着伤心流泪起来。她第一次见到陆枋这般模样,一时感到心疼不已。

    陆爸安慰陆枋无果,又转而安慰起陆妈,止不住地叹气。他在心里责怪自己当年没拦住陆枋,如今才变成了这般模样。要是当初不让两个人有纠葛,也许事情就不会进展成这般模样。

    宋时轩站在一旁,看着两个孩子不停地摇晃着陆枋,问他们的爸爸怎么了,爸爸是不是要死了。可陆枋根本听不到孩子们的声音,如木偶人一般坐着一动不动地。

    云舒与宋建俩人站在一旁,也沉默不语着。虽然俩人在车上时就已经向院长打了招呼,可现在这样的情况,他们除了等也没有别的办法了。直到有医生出来寻找云炀的家人,陆爸陆妈才赶忙上前询问结果。

    经过急救治疗的云炀,被留在了重症室观察。门外的一众人也都一一离去,此时只留下宋时轩与陆枋俩人。宋时轩想说什么,却感觉无论什么话被说出来都显得毫无意义,只好闭嘴,静静地呆在陆枋身边。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着,陆枋依旧是刚入院时的那副模样。唯一不同的是,她只是从急救区转而坐在了医生办公室的沙发内。医生见到陆枋的状态,也一度以为她是受打击过重所致,只好劝告宋时轩多加关心关心。因为没有人知道陆枋现在的内心到底想的是什么,又是怎样的感受。但如若她一直是这般行尸走肉的模样,想必最坏的结果也就是随云炀而去了吧。

    宋时轩实在无能为力,只好给何子儒打去了电话;可何子儒的手机始终无法接通,一时竟也开始慌乱无措起来。经过医生的几番劝解,陆枋依旧未见动容,最终,宋时轩不得不将陆枋带离了医院,送她回了陆家。

    回到家的陆枋,呆坐在客厅里。陆妈将两个孩子哄睡,陆爸则坐在客厅里陪着陆枋;他一直跟陆枋说话,却始终得不到回应。可是一个人自言自语久了,也会觉得疲惫;陆爸长叹一口气后,起身回到了卧室,他已无能为力了,或许让她一个人静一静也好......

    陆妈出来后,抓着陆枋的手,握在自己手里;她希望陆枋哪怕是大声地哭出来也好,可她像是关闭了自己与这个世界,与这一屋子人的所有交流通道,任凭谁也唤不醒。

    大约是累了,陆枋终于支撑不住倒在沙发上,慢慢地闭上了眼睛。陆妈回房间拿出毯子为她盖上后,才得以歇息。

    等到屋子里变成了漆黑的一片,陆枋才又徐徐地将眼睛睁开。这时,眼泪才开始慢慢地流淌在她的脸上,随着眼角的泪一滴一滴地落下,她的悲伤溢满了整个房间。可她却只能无声地哭泣,谁也不敢打扰。她的泪水中混着后悔、落寞、失望、绝望和爱,她开始后悔告诉云景城关于周婷的一切。她落寞的是爱人即将离去,她失望于自己对孩子的责任,绝望于生的希望;爱,她对云炀的爱。

    那个雨中的男孩子,他曾微笑地拉起自己的手在雨中漫步的男孩子,所有人都在告诉她下雨天是一种麻烦;只有他告诉她,雨天是美好,是放纵。亭子外,小云炀回到大厅找到一把小伞,他拿着伞回到亭子,温柔又绅士般伸出自己的手对小陆枋说:“别怕,我陪你。”。

    两个小小的身影在雨中缓缓走着。小陆枋才觉得,下雨天,不会只有母亲离开的身影;至少,还有身旁之人陪着自己.....

    少顷,陆枋的手机屏幕亮起;她迟钝缓慢的动作,欲将手机拿起,手却一直停留在半空,未曾向前靠近一下。她看着亮起的屏幕,重又黯淡下去,心中没有一丝涟漪。突然间,陆枋坐起身,走到门口,并穿上鞋,心事重重地走出了门。

    陆爸陆妈的卧室里,听到屋外有关门声的陆妈,赶忙起身查看,可屋子里已空无一人。原来,她担心陆枋出事,一直寝不安席,并小心地关注着屋外的动静,可终究还是晚了一步。当她追出小区时,陆枋早已坐上出租车,扬长而去。

    陆妈未追上陆枋,就立即返回家中;她拿起手机拨通了陆枋的电话,可电话那头始终无人接听,她只好将陆爸摇醒。正在睡梦中的陆爸被突然叫醒,睡眼惺忪的模样问着陆妈发生了什么事。陆妈将陆枋的事告诉了陆爸,陆爸立即坐起身,整个人也瞬间清醒了过来;随之他也拨通了陆枋的电话,可仍旧无人接听。俩人这才赶紧起身;陆爸出了门,驾车朝医院驶去,只留下陆妈在家照看着孩子。

    一路上,急切地寻找陆枋踪影的陆爸,连路旁的每一株花草树木都仔细瞧着。终于赶到医院时,陆爸一进门,就看见站在急诊室门口,那个一直望着重症监护室的弱小身影。他整理了一下自己略微紧张的情绪,才蹑手蹑脚地靠近陆枋。走到陆枋身边后,陆爸一边安抚她一边拉住她的胳膊,将她带离那个地方;带到外面的座椅上,俩人一同坐着。

    “陆枋,爸爸知道你心里在想什么。可是世事无常,生老病死,是我们每一个人都会经历的。云炀那孩子早年虽然过的苦了点,可至少这几年他过的很开心。我看的出来,他是在乎你的。你现在这个样子,爸爸看着真的很心疼。”,陆爸轻声安抚着陆枋,生怕自己某一句话说的不对会刺激到她。

    一直缄默不语的陆枋,这时终于开口说话了,她道:“爸。对不起。”。语气又是那样的平静与淡然。

    听陆枋说话的语气,反倒令陆爸心里更加地不安起来,“枋儿,咱们回家吧!他会好起来的,有医生在,不会出事的。”。

    “爸,我知道的......其实大家也都知道的。我们不过是在等待一个时间,等待一个他离开的时间而已,不是吗?”,陆枋的神情严肃而又沉重,“我们都知道那一天迟到会来,只是刻意回避了它。”。

    突然,陆枋停顿了下来,她将陆爸扶起,道:“走吧,我们回家吧。”。

    陆爸不知道陆枋是不是真的想通了,可此时他不敢多说。陆枋是个聪明的孩子,她的心思又极其细腻敏感,没什么交心的朋友,这么多年除了邸锦?,唯剩一个何子儒。或者说,自打陆枋回来以后,她没有找过任何一个名义上的朋友,奔波之地除了陆家也就是云炀家,要不就是去店里帮帮忙;闲时只看看书,练练书法,仿佛将自己封闭了一般。他在她的脸上也再没见过那放肆大笑的面容,整个人每天都是绷着的;就好像她随时要离他们而去一般,让他说什么话都小心翼翼地。所以这几年来年,他一直对待陆枋更加关爱,只期待她能变回那个活泼开朗的模样。可尽管她面上表现得很开心,他却总能在她眼里看到她心底的悲伤,那种悲伤是他看不懂的。

    陆爸几次三番想要开导一下自己这愁容满面的女儿,她却总是嬉皮笑脸地敷衍着他,让他无从下口。陆怀安也开始害怕了起来,害怕他可能再也留住这个女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