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继隆韩德让 第23章 筹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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辽军前营韩德让骑着马带着冯延辉和慕容平在北边营外巡视，耶律洪定独自策马来道：“大王，宋军正在向瀛州运粮。”
韩德让声色不露道：“我已知道。”
耶律洪定恨声道：“大王，他们如此目中无人，我军又正缺少粮草，末将愿带本部一千铁骑将这些粮草夺过来。”
韩德让道：“不行。”
耶律洪定一愣，大声道：“为什么？”
韩德让道：“李继隆善于用兵，他既然敢肆无忌惮大白天往瀛州运送粮草，肯定背后有阴谋。”
耶律洪定还想说话，韩德让神情肃然道：“还是那道军令，没有得到我下令，任何人不得擅自出营迎敌。”
耶律洪定满面不服之色，没好气地在马上抱拳道：“遵命。”
说完他大喝一声拍马转身跑回营寨。
冯延辉道：“义父，李继隆有什么阴谋？”
韩德让神色有些凝重，道：“我现在还看不透他想做什么。”
慕容平笑道：“连义父都看不懂，那我们就更看不懂了。”
韩德让看向冯延辉，道：“你怎么看？”
冯延辉道：“我觉得无非就是这几个目的，一是虚则虚之，就是知道我们怕他有阴谋不敢出击，所以才这么大胆往瀛州运送粮草，实际上根本没有阴谋，又或者是真有阴谋，想诱使我军截粮而布下埋伏。”
韩德让道：“还有呢？”
冯延辉道：“我只想到这么多。”
韩德让望向澶城方向道：“你这是从战事上来分析，如果从政事上来说，也许李继隆想试探我们是不是真的想和他们议和，又或者他故意就是想诱使我们派兵去截粮，因为一旦我们这么做就等于把议和的门关上。”
冯延辉点头道：“多谢义父教诲。”
慕容平笑道：“这些事情我打破脑壳也想不到。”
他扬了扬手中三环长刀又道：“我还是更喜欢简简单单打一仗，把那个姓杨的小子打败，抢了他的小妹妹。”
韩德让看了眼慕容平轻笑道：“强存劣汰，也是天地之道——”
他又看向冯延辉接着道：“不过人也总要学会更多做人待人治人之道，这个我只能指望你了。”
冯延辉神色带着感激，道：“多谢义父养育栽培和信任。”
慕容平笑道：“刚才我见他们兄弟相见一起吃饭难分难舍，义父你难道真的从来不担心这小子投靠对面？”
韩德让平静地道：“当年我杀死暴虐残害汉人百姓的耶律虎古，从他手中救下延辉母子，并无半分私心，只希望延辉长大能成为天地间有大用之人，日后能辅佐皇上建功让百姓平安，要说担心我只担心自己有亏待他之处，如有他离我而去我也不会阻拦。”
冯延辉含泪道：“我早已想通了，如不是义父我母子早给耶律虎古残害而死，义父对延辉一片坦荡胸怀，延辉也对义父一片赤诚忠心。”
*?*?*???*?*?*
秦小小离开澶州南城北门来到浮桥前，今日看守浮桥的是刘班头，他向秦小小打招呼道：“小小姑娘回北城吗？”
秦小小道：“是。”
她望了眼跟随在刘班头身后的宋军军卒，道：“王大哥还好吗？”
刘班头道：“他还好，就是他丈人急得病倒了。”
秦小小神色黯然道：“那个崔班头还是下落不明吗？”
刘班头道：“是啊，不过七八成他就是奸细。”
他说完见秦小小看着自己身后脸上露出惊喜之色，连忙回头见张巧儿背着粗布包袱正从澶州北城南门走来上了浮桥。
秦小小忙从刘班头身边冲过跑上浮桥。
张巧儿看到秦小小也跑过来，她跑到在浮桥中间一下抱住秦小小，哭道：“姐姐，我差点见不到你了。”
秦小小含泪笑道：“没出事就好——”
刘班头看着她们脸上也露出笑容，喃喃自语道：“回来了，这就好。”
*?*?*???*?*?*
耶律洪定被韩德让斥退满腹怒气骑马一直来到后营，他直冲中军大帐被数名汉人将士拦住，气得他更是暴跳如雷想挥鞭打人，见耶律隆绪神态威严带着几名汉人将领走出大帐，道：“你做什么？”
耶律洪定忙抛掉马鞭跪倒在地，带着哭腔道：“皇上，不能打仗给萧大王报仇我快憋死了。”
耶律隆绪冷冷道：“战与不战自有母后和韩叔叔定夺，你瞎闹什么？”
耶律洪定道：“可现在宋军大白天向瀛州运送粮草，连看都不看我们一眼，我们不打他们还真以为我们怕了他们。”
耶律隆绪沉默片刻沉声道：“你回去别轻举妄动也别乱说话，要是惹恼母后谁也救不了你。”
耶律洪定磕头道：“末将明白，末将这就先回去。”
他起身捡起马鞭瞪了那几个看守营帐的将士一眼骑马而去。
*?*?*???*?*?*
李继隆宅府前院内慕容英和秦小小听张巧儿说完经过互相望了眼，也都为张巧儿的经历感到害怕和惊奇。
秦小小叹道：“想不到巧儿还有这般惊险经历。”
慕容英点头道：“居然还见到韩德让，给他唱了出杨六郎三关战韩昌，这明明是一出讥讽他的戏，他看完听完还放了巧儿。”
秦小小道：“是啊，我也想不到。”
慕容英问张巧儿道：“那大勇和你爹都没事了吧？”
张巧儿道：“大勇现在没事了，我爹见我回来病也好了大半，他还托人给我哥送信去报平安。”
秦小小看向在旁的冯延赞，轻声道：“多谢你了。”
冯延赞道：“我没做什么。”
张巧儿也看着冯延赞道：“还得多谢冯少将军的兄弟，昨晚要不是他——”
她想到耶律洪定和崔忠实的凶样身子不禁又哆嗦了下。
秦小小对冯延赞道：“你明天是不是还要过去？”
冯延赞道：“是。”
慕容英道：“你知道你去辽营小小有多担心吗？”
冯延赞道：“我知道。”
秦小小低下头不敢看冯延赞，冯延赞轻轻拉起秦小小的手道：“等我回来。”
*?*?*???*?*?*
萧绰正在自己大帐内看书，听到外面传来脚步声，萧绰放下书见进来的是耶律隆绪。
耶律隆绪躬身行礼道：“母后。”
萧绰看着自己儿子微微笑道：“你来了，有什么事吗？”
耶律隆绪犹豫了下，道：“母后，孩儿还是有些不甘心。”
萧绰脸上笑意褪去，沉默片刻道：“现在澶城双方各自有二十万大军，我军胜在骑兵精锐，野战能占上风，敌军胜在武器精良占据城池，进可攻退可守，这是利战者，而不利战者我军战线拉得太长粮草供给不足，后翼有被包抄危险，敌军分兵指挥，就算赵恒和李继隆也未必能掌控全军。”
她站起身目光带着寒光，道：“打一仗只是头脑一热做的事，也许现在你眼里只看到对面的敌人，但我还看到更多的敌人——”
萧绰神情已有几分杀气。
看到萧绰的脸色耶律隆绪也有几分惧怕，道：“母后，还有哪些敌人？”
萧绰道：“许许多多现在还不会成为你敌人的敌人，他们都躲在暗中等你我犯错，那时他们才会露出真面目，我相信赵恒身边也有很多这样的敌人。”
她轻抚摸耶律隆绪的头道：“你要记住，你的敌人不止是对面的赵恒，他甚至可以成为你的朋友你的兄弟，你如果能得到这样一个强大的朋友，一个和你一样是一国之君的兄弟，那你回过头去还有什么做不到的？那些在暗中蠢蠢欲动的人永远都不敢动，永远都不会变成你的敌人，这是对你好，也是对他们好。”
耶律隆绪低头道：“母后，我知道了。”
这时韩德让掀开帐门走进来，见耶律隆绪在道：“皇上，你也在。”
耶律隆绪稍稍有些不安，道：“叔叔，我来看望母后。”
他说完向萧绰施礼走出大帐。
韩德让见萧绰面色不善，道：“燕燕，怎么啦？”
萧绰轻叹口气道：“他还是有些不甘心。”
韩德让道：“耶律洪定想出战被我阻止，他刚才去找过隆绪。”
萧绰怒道：“你这就去传我旨意斩了他。”
韩德让轻轻摇头道：“燕燕，你这样做会让隆绪认为你和他故意作对，他已经长大也足可统御一军，他只是想在你面前证明自己有能力，想为你分担更多，你做母亲的应该多给他鼓励给他机会。”
萧绰苦笑一声望着韩德让道：“我始终都对他无法完全放心。”
韩德让道：“我会帮他度过难关的。”
*?*?*???*?*?*
夜晚时分李继隆宅府内传出一阵琵琶声，前院中慕容英正横抱着琵琶坐在石凳上弹奏着曲《将军令》，她弹出的曲乐也算流畅，但不时会停住，秦小小在旁和她说着该如何运用手指技巧。
突然冯延赞大步走进来，看到他神情有些激动慕容英和秦小小互相看了眼都有些奇怪，冯延赞道：“娘娘驾到。”
他说完转身面向大门单膝跪地，慕容英和秦小小吓了一跳，慕容英忙将手中琵琶放在石凳上和秦小小一起跪下。
刘娥脸上淡妆轻抹穿着白布衣裙和普通女子并无多大区别，身上也没有金银珠宝玉器饰物，甚至他行走也不像秦小小那般轻盈，倒更像普通女子般直接，她手提一个镶金缶形瓷具，道：“都平身吧。”
冯延赞、慕容英和秦小小这才站起身。
刘娥道：“舅父睡了吗？”
慕容英道：“还没，他在房间内卧床看书。”
刘娥将手中金缶交到慕容英手中，道：“这是御厨今晚给圣上做的参鸡汤，圣上特让奴家给舅父送来。”
慕容英忙接过躬身道：“多谢圣上和娘娘。”
刘娥道：“你快给舅父送去，怕凉了。”
慕容英应了声连忙提着金缶快步走进内屋。
刘娥又看向秦小小把她上上下下打量了几眼，而门外走进明月楼的潘夫人，她神情有些惊慌进来就跪倒在刘娥身旁。
秦小小看到潘夫人不由得心头一颤，她双手紧抓住自己衣襟身子发出颤抖。
刘娥微笑道：“那天我在街上见到小小姑娘就知道姑娘并非常人，今天又从慕容姑娘口中得知小小姑娘经历更感唏嘘，刚才圣上开了金口给小小姑娘脱籍从良，我先在此恭喜姑娘。”
秦小小闻声全身剧烈一震已然泪如雨下，她屈膝跪倒匍匐在地泣不成声道：“奴婢谢万岁圣恩，万岁万岁万万岁。”
潘夫人在旁也是既开心又伤感，叩首道：“遵旨。”
她又对秦小小含泪道：“恭喜你了。”
冯延赞站在旁也替秦小小高兴，忍不住伸手抹去眼泪。
刘娥对潘夫人道：“你先回去吧。”
潘夫人道了声是躬身退出宅府。
刘娥对秦小小道：“你起来说话——”
见秦小小还跪在地上不停哭泣冯延赞过来扶起秦小小。
秦小小看了眼冯延赞又看向刘娥，依旧泪流不停泣声道：“谢娘娘。”
刘娥微笑道：“要说谢你回头还是多谢舅父，原本帮你脱籍从良舅父一句话就能办到，不过舅父还是请圣上开了口，其中心意你该知道。”
秦小小一边流泪一边点头，慕容英从里面走出来见秦小小哭成泪人般，又见冯延赞含泪带笑，转念间已知发生何事，她欢喜若狂跑到秦小小处，拉着秦小小双手道：“是圣上帮你脱籍了？。”
见秦小小轻轻点头慕容英更是开心，她见刘娥看向摆放在石凳上的琵琶，忙将琵琶抱起，道：“娘娘请坐。”
刘娥道：“刚才是你在弹琵琶吗？”
慕容英道：“是，不过我老弹不好。”
刘娥笑道：“我也弹不好。”
慕容英道：“还是小小妹妹弹得好，连义父都说好。”
刘娥道：“如此有机会还要小小教教我。”
秦小小这时已定下心神，她眼圈红红轻声道：“奴婢不敢。”
刘娥道：“能者为师，这有什么敢不敢的——”
她又看向慕容英道：“我还听说英儿舞刀弄枪特别厉害，城里传言说你把威震三关的六郎将军都打了，已经有人想编一出慕容英打杨六郎的新戏了。”
慕容英有些害羞地道：“这些人瞎说的。”
刘娥道：“戏本来就有真有假，说不定真的少假的更多，只有我们在其中才会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说完刘娥转身离开宅府，慕容英和秦小小一起向她跪倒，冯延赞又看了眼秦小小大步跟着刘娥走出大门。
过了会慕容英扶着秦小小一起站起，轻笑道：“好了，你现在可以用回你自己的名字——秦淑儿。”
秦淑儿嗯了声点点头，看了眼内屋神情又有些难过，道：“大帅怎么样？”
听秦淑儿这么问慕容英脸上笑容褪去，她将琵琶放回石凳道：“他还是不停咳嗽，晚上总是睡不着觉。”
秦淑儿道：“姐姐，今晚就让我在外面伺候大帅吧——”
她双眸又有泪流出道：“我都不知如何才能报答他老人家。”
慕容英黯神色然道：“我也是，当年我们族人村庄遭人屠杀，义父赶到在一间木屋废墟下面发现了我，那时我都奄奄一息连哭都哭不出声，是义父救了我，否则我不会活到现在。”
这时寇准和高琼来到，寇准道：“太师睡了吗？”
慕容英迟疑了下道：“还没有。”
高琼道：“我们找太师说话。”
见寇准和高琼进了内宅慕容英轻轻摇了摇头。
秦淑儿道：“姐姐，你说为什么百姓会编杨将军的戏，但不编义父的戏？”
慕容英一愣想了想皱眉道：“对啊——为什么？”
*?*?*???*?*?*
第二天曹利用和冯延赞再次来到辽军大营，曹利用依然独自一人坐在萧绰那辆巨大的车辇上，只是对面韩德让不在，换成了萧绰和耶律隆绪，萧绰依然如同昨日那般从容威严，耶律隆绪也是神态从容举止稳重。
今日车辇旁多了许多契丹国文臣武将，耶律适瑜、耶律洪定、萧古愣，王继忠、冯延辉、慕容平都在其中，唯独不见韩德让。
一个身材有些肥胖的契丹国汉人文官走到车辇前，他叫高正始，在契丹国担任政事舍人，本就擅长口舌与人争辩，他站直身子面向曹利用，大声道：“你官不过六品之位，这两国战和大事，哪能由你做主？”
曹利用微笑道：“臣确实官小职微，但如你所说，战与和这等大事，怕除了我大宋国皇帝和契丹国太后皇帝，没有人能做得了主吧？”
高正始晒然道：“你从宋营澶城中来我大契丹国营中议和，该不是你们怕了我们？”
曹利用正色道：“议和之事乃契丹国萧太后先前两次派王继忠大人做使者，我大宋皇帝礼尚往来才派我回访送信，今日再来是应昨日契丹国太后之邀，将我大宋皇帝心意传达，何来害怕之说？”
高正始道：“不知宋皇怎么说？”
曹利用道：“我大宋皇帝宽厚仁慈，愿斟酌给些许岁币，请契丹国太后和皇帝回京，双方从此永结盟好。”
高正始冷笑道：“我们大契丹国统兵南下，为的是收复关南三州，如只是取些金银玉帛回去，那会愧对我国百姓。”
曹利用说：“你这话我不赞成，如果真为契丹国百姓着想，你何不仔细想想假使契丹国与我大宋国继续敌对，恐怕年年都要与我大宋国兵戎相见，契丹国百姓疲于奔命得不到休养生息，那才更该对他们感到惭愧才是。”
高正始道：“你们射杀我南院萧大王，这仇难道就这样算了？”
他话说完耶律洪定和萧古愣等契丹武将都举起拳头大声呼喝。
曹利用道：“两军交战死伤难免，你们死了萧挞凛，我们也有很多将士命丧疆场，如今议和结盟双方各守疆土，臣民可以像兄弟般往来，也正是为了以后不再有这样的事情发生。”
高正始嗤笑道：“我劝你还是回去和宋国皇帝说，不拿土地就不要来议和了。”
曹利用神色凛然望向萧绰，他走下车辇躬身抱拳，道：“这番话请恕小人无法向我大宋皇帝转述。”
萧绰哦了声淡淡笑道：“为什么？”
曹利用面色铁青道：“只因小人如转述这番话，怕李继隆太师、寇准宰相和高琼将军必定会立刻斩了小人，小人既受信任得君命来此担当这天大之事，转达我大宋皇帝的仁爱之心，如此回复等于是羞辱圣君，故此小人把话说下，就算契丹国太后皇帝要将小人碎尸万段，小人也决不敢回去禀告这些胡话。”
他最后将胡话二字说得尤其沉重，高正始神情一变刚要发作，萧绰轻轻拍手微笑道：“听说你之前是个文官，后来才做了武将？”
曹利用道：“是。”
萧绰点头道：“能文能武，难怪有此胆略口才。”
他看向身边耶律隆绪，道：“皇上怎么看？”
耶律隆绪轻轻点头道：“那就如宋皇之意吧。”
他一言既出四下鸦雀无声，耶律适瑜、耶律洪定和萧古愣等契丹武将个个面面相觑，眼神中虽有不甘但无人敢出声。
曹利用再度躬身施礼，道：“太后皇上圣明。”
萧绰站起身微笑道：“我还有一请，想请宋国皇帝与我儿结为兄弟，如此岁币只是亲人之间馈赠，至于数量多少还得麻烦曹大人明日再来一次落实，不知这番话曹大人能否替我转达？”
曹利用道：“小人一定转到。”
韩德让声色不露道：“我已知道。”
耶律洪定恨声道：“大王，他们如此目中无人，我军又正缺少粮草，末将愿带本部一千铁骑将这些粮草夺过来。”
韩德让道：“不行。”
耶律洪定一愣，大声道：“为什么？”
韩德让道：“李继隆善于用兵，他既然敢肆无忌惮大白天往瀛州运送粮草，肯定背后有阴谋。”
耶律洪定还想说话，韩德让神情肃然道：“还是那道军令，没有得到我下令，任何人不得擅自出营迎敌。”
耶律洪定满面不服之色，没好气地在马上抱拳道：“遵命。”
说完他大喝一声拍马转身跑回营寨。
冯延辉道：“义父，李继隆有什么阴谋？”
韩德让神色有些凝重，道：“我现在还看不透他想做什么。”
慕容平笑道：“连义父都看不懂，那我们就更看不懂了。”
韩德让看向冯延辉，道：“你怎么看？”
冯延辉道：“我觉得无非就是这几个目的，一是虚则虚之，就是知道我们怕他有阴谋不敢出击，所以才这么大胆往瀛州运送粮草，实际上根本没有阴谋，又或者是真有阴谋，想诱使我军截粮而布下埋伏。”
韩德让道：“还有呢？”
冯延辉道：“我只想到这么多。”
韩德让望向澶城方向道：“你这是从战事上来分析，如果从政事上来说，也许李继隆想试探我们是不是真的想和他们议和，又或者他故意就是想诱使我们派兵去截粮，因为一旦我们这么做就等于把议和的门关上。”
冯延辉点头道：“多谢义父教诲。”
慕容平笑道：“这些事情我打破脑壳也想不到。”
他扬了扬手中三环长刀又道：“我还是更喜欢简简单单打一仗，把那个姓杨的小子打败，抢了他的小妹妹。”
韩德让看了眼慕容平轻笑道：“强存劣汰，也是天地之道——”
他又看向冯延辉接着道：“不过人也总要学会更多做人待人治人之道，这个我只能指望你了。”
冯延辉神色带着感激，道：“多谢义父养育栽培和信任。”
慕容平笑道：“刚才我见他们兄弟相见一起吃饭难分难舍，义父你难道真的从来不担心这小子投靠对面？”
韩德让平静地道：“当年我杀死暴虐残害汉人百姓的耶律虎古，从他手中救下延辉母子，并无半分私心，只希望延辉长大能成为天地间有大用之人，日后能辅佐皇上建功让百姓平安，要说担心我只担心自己有亏待他之处，如有他离我而去我也不会阻拦。”
冯延辉含泪道：“我早已想通了，如不是义父我母子早给耶律虎古残害而死，义父对延辉一片坦荡胸怀，延辉也对义父一片赤诚忠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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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小小离开澶州南城北门来到浮桥前，今日看守浮桥的是刘班头，他向秦小小打招呼道：“小小姑娘回北城吗？”
秦小小道：“是。”
她望了眼跟随在刘班头身后的宋军军卒，道：“王大哥还好吗？”
刘班头道：“他还好，就是他丈人急得病倒了。”
秦小小神色黯然道：“那个崔班头还是下落不明吗？”
刘班头道：“是啊，不过七八成他就是奸细。”
他说完见秦小小看着自己身后脸上露出惊喜之色，连忙回头见张巧儿背着粗布包袱正从澶州北城南门走来上了浮桥。
秦小小忙从刘班头身边冲过跑上浮桥。
张巧儿看到秦小小也跑过来，她跑到在浮桥中间一下抱住秦小小，哭道：“姐姐，我差点见不到你了。”
秦小小含泪笑道：“没出事就好——”
刘班头看着她们脸上也露出笑容，喃喃自语道：“回来了，这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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耶律洪定被韩德让斥退满腹怒气骑马一直来到后营，他直冲中军大帐被数名汉人将士拦住，气得他更是暴跳如雷想挥鞭打人，见耶律隆绪神态威严带着几名汉人将领走出大帐，道：“你做什么？”
耶律洪定忙抛掉马鞭跪倒在地，带着哭腔道：“皇上，不能打仗给萧大王报仇我快憋死了。”
耶律隆绪冷冷道：“战与不战自有母后和韩叔叔定夺，你瞎闹什么？”
耶律洪定道：“可现在宋军大白天向瀛州运送粮草，连看都不看我们一眼，我们不打他们还真以为我们怕了他们。”
耶律隆绪沉默片刻沉声道：“你回去别轻举妄动也别乱说话，要是惹恼母后谁也救不了你。”
耶律洪定磕头道：“末将明白，末将这就先回去。”
他起身捡起马鞭瞪了那几个看守营帐的将士一眼骑马而去。
*?*?*???*?*?*
李继隆宅府前院内慕容英和秦小小听张巧儿说完经过互相望了眼，也都为张巧儿的经历感到害怕和惊奇。
秦小小叹道：“想不到巧儿还有这般惊险经历。”
慕容英点头道：“居然还见到韩德让，给他唱了出杨六郎三关战韩昌，这明明是一出讥讽他的戏，他看完听完还放了巧儿。”
秦小小道：“是啊，我也想不到。”
慕容英问张巧儿道：“那大勇和你爹都没事了吧？”
张巧儿道：“大勇现在没事了，我爹见我回来病也好了大半，他还托人给我哥送信去报平安。”
秦小小看向在旁的冯延赞，轻声道：“多谢你了。”
冯延赞道：“我没做什么。”
张巧儿也看着冯延赞道：“还得多谢冯少将军的兄弟，昨晚要不是他——”
她想到耶律洪定和崔忠实的凶样身子不禁又哆嗦了下。
秦小小对冯延赞道：“你明天是不是还要过去？”
冯延赞道：“是。”
慕容英道：“你知道你去辽营小小有多担心吗？”
冯延赞道：“我知道。”
秦小小低下头不敢看冯延赞，冯延赞轻轻拉起秦小小的手道：“等我回来。”
*?*?*???*?*?*
萧绰正在自己大帐内看书，听到外面传来脚步声，萧绰放下书见进来的是耶律隆绪。
耶律隆绪躬身行礼道：“母后。”
萧绰看着自己儿子微微笑道：“你来了，有什么事吗？”
耶律隆绪犹豫了下，道：“母后，孩儿还是有些不甘心。”
萧绰脸上笑意褪去，沉默片刻道：“现在澶城双方各自有二十万大军，我军胜在骑兵精锐，野战能占上风，敌军胜在武器精良占据城池，进可攻退可守，这是利战者，而不利战者我军战线拉得太长粮草供给不足，后翼有被包抄危险，敌军分兵指挥，就算赵恒和李继隆也未必能掌控全军。”
她站起身目光带着寒光，道：“打一仗只是头脑一热做的事，也许现在你眼里只看到对面的敌人，但我还看到更多的敌人——”
萧绰神情已有几分杀气。
看到萧绰的脸色耶律隆绪也有几分惧怕，道：“母后，还有哪些敌人？”
萧绰道：“许许多多现在还不会成为你敌人的敌人，他们都躲在暗中等你我犯错，那时他们才会露出真面目，我相信赵恒身边也有很多这样的敌人。”
她轻抚摸耶律隆绪的头道：“你要记住，你的敌人不止是对面的赵恒，他甚至可以成为你的朋友你的兄弟，你如果能得到这样一个强大的朋友，一个和你一样是一国之君的兄弟，那你回过头去还有什么做不到的？那些在暗中蠢蠢欲动的人永远都不敢动，永远都不会变成你的敌人，这是对你好，也是对他们好。”
耶律隆绪低头道：“母后，我知道了。”
这时韩德让掀开帐门走进来，见耶律隆绪在道：“皇上，你也在。”
耶律隆绪稍稍有些不安，道：“叔叔，我来看望母后。”
他说完向萧绰施礼走出大帐。
韩德让见萧绰面色不善，道：“燕燕，怎么啦？”
萧绰轻叹口气道：“他还是有些不甘心。”
韩德让道：“耶律洪定想出战被我阻止，他刚才去找过隆绪。”
萧绰怒道：“你这就去传我旨意斩了他。”
韩德让轻轻摇头道：“燕燕，你这样做会让隆绪认为你和他故意作对，他已经长大也足可统御一军，他只是想在你面前证明自己有能力，想为你分担更多，你做母亲的应该多给他鼓励给他机会。”
萧绰苦笑一声望着韩德让道：“我始终都对他无法完全放心。”
韩德让道：“我会帮他度过难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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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晚时分李继隆宅府内传出一阵琵琶声，前院中慕容英正横抱着琵琶坐在石凳上弹奏着曲《将军令》，她弹出的曲乐也算流畅，但不时会停住，秦小小在旁和她说着该如何运用手指技巧。
突然冯延赞大步走进来，看到他神情有些激动慕容英和秦小小互相看了眼都有些奇怪，冯延赞道：“娘娘驾到。”
他说完转身面向大门单膝跪地，慕容英和秦小小吓了一跳，慕容英忙将手中琵琶放在石凳上和秦小小一起跪下。
刘娥脸上淡妆轻抹穿着白布衣裙和普通女子并无多大区别，身上也没有金银珠宝玉器饰物，甚至他行走也不像秦小小那般轻盈，倒更像普通女子般直接，她手提一个镶金缶形瓷具，道：“都平身吧。”
冯延赞、慕容英和秦小小这才站起身。
刘娥道：“舅父睡了吗？”
慕容英道：“还没，他在房间内卧床看书。”
刘娥将手中金缶交到慕容英手中，道：“这是御厨今晚给圣上做的参鸡汤，圣上特让奴家给舅父送来。”
慕容英忙接过躬身道：“多谢圣上和娘娘。”
刘娥道：“你快给舅父送去，怕凉了。”
慕容英应了声连忙提着金缶快步走进内屋。
刘娥又看向秦小小把她上上下下打量了几眼，而门外走进明月楼的潘夫人，她神情有些惊慌进来就跪倒在刘娥身旁。
秦小小看到潘夫人不由得心头一颤，她双手紧抓住自己衣襟身子发出颤抖。
刘娥微笑道：“那天我在街上见到小小姑娘就知道姑娘并非常人，今天又从慕容姑娘口中得知小小姑娘经历更感唏嘘，刚才圣上开了金口给小小姑娘脱籍从良，我先在此恭喜姑娘。”
秦小小闻声全身剧烈一震已然泪如雨下，她屈膝跪倒匍匐在地泣不成声道：“奴婢谢万岁圣恩，万岁万岁万万岁。”
潘夫人在旁也是既开心又伤感，叩首道：“遵旨。”
她又对秦小小含泪道：“恭喜你了。”
冯延赞站在旁也替秦小小高兴，忍不住伸手抹去眼泪。
刘娥对潘夫人道：“你先回去吧。”
潘夫人道了声是躬身退出宅府。
刘娥对秦小小道：“你起来说话——”
见秦小小还跪在地上不停哭泣冯延赞过来扶起秦小小。
秦小小看了眼冯延赞又看向刘娥，依旧泪流不停泣声道：“谢娘娘。”
刘娥微笑道：“要说谢你回头还是多谢舅父，原本帮你脱籍从良舅父一句话就能办到，不过舅父还是请圣上开了口，其中心意你该知道。”
秦小小一边流泪一边点头，慕容英从里面走出来见秦小小哭成泪人般，又见冯延赞含泪带笑，转念间已知发生何事，她欢喜若狂跑到秦小小处，拉着秦小小双手道：“是圣上帮你脱籍了？。”
见秦小小轻轻点头慕容英更是开心，她见刘娥看向摆放在石凳上的琵琶，忙将琵琶抱起，道：“娘娘请坐。”
刘娥道：“刚才是你在弹琵琶吗？”
慕容英道：“是，不过我老弹不好。”
刘娥笑道：“我也弹不好。”
慕容英道：“还是小小妹妹弹得好，连义父都说好。”
刘娥道：“如此有机会还要小小教教我。”
秦小小这时已定下心神，她眼圈红红轻声道：“奴婢不敢。”
刘娥道：“能者为师，这有什么敢不敢的——”
她又看向慕容英道：“我还听说英儿舞刀弄枪特别厉害，城里传言说你把威震三关的六郎将军都打了，已经有人想编一出慕容英打杨六郎的新戏了。”
慕容英有些害羞地道：“这些人瞎说的。”
刘娥道：“戏本来就有真有假，说不定真的少假的更多，只有我们在其中才会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说完刘娥转身离开宅府，慕容英和秦小小一起向她跪倒，冯延赞又看了眼秦小小大步跟着刘娥走出大门。
过了会慕容英扶着秦小小一起站起，轻笑道：“好了，你现在可以用回你自己的名字——秦淑儿。”
秦淑儿嗯了声点点头，看了眼内屋神情又有些难过，道：“大帅怎么样？”
听秦淑儿这么问慕容英脸上笑容褪去，她将琵琶放回石凳道：“他还是不停咳嗽，晚上总是睡不着觉。”
秦淑儿道：“姐姐，今晚就让我在外面伺候大帅吧——”
她双眸又有泪流出道：“我都不知如何才能报答他老人家。”
慕容英黯神色然道：“我也是，当年我们族人村庄遭人屠杀，义父赶到在一间木屋废墟下面发现了我，那时我都奄奄一息连哭都哭不出声，是义父救了我，否则我不会活到现在。”
这时寇准和高琼来到，寇准道：“太师睡了吗？”
慕容英迟疑了下道：“还没有。”
高琼道：“我们找太师说话。”
见寇准和高琼进了内宅慕容英轻轻摇了摇头。
秦淑儿道：“姐姐，你说为什么百姓会编杨将军的戏，但不编义父的戏？”
慕容英一愣想了想皱眉道：“对啊——为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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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曹利用和冯延赞再次来到辽军大营，曹利用依然独自一人坐在萧绰那辆巨大的车辇上，只是对面韩德让不在，换成了萧绰和耶律隆绪，萧绰依然如同昨日那般从容威严，耶律隆绪也是神态从容举止稳重。
今日车辇旁多了许多契丹国文臣武将，耶律适瑜、耶律洪定、萧古愣，王继忠、冯延辉、慕容平都在其中，唯独不见韩德让。
一个身材有些肥胖的契丹国汉人文官走到车辇前，他叫高正始，在契丹国担任政事舍人，本就擅长口舌与人争辩，他站直身子面向曹利用，大声道：“你官不过六品之位，这两国战和大事，哪能由你做主？”
曹利用微笑道：“臣确实官小职微，但如你所说，战与和这等大事，怕除了我大宋国皇帝和契丹国太后皇帝，没有人能做得了主吧？”
高正始晒然道：“你从宋营澶城中来我大契丹国营中议和，该不是你们怕了我们？”
曹利用正色道：“议和之事乃契丹国萧太后先前两次派王继忠大人做使者，我大宋皇帝礼尚往来才派我回访送信，今日再来是应昨日契丹国太后之邀，将我大宋皇帝心意传达，何来害怕之说？”
高正始道：“不知宋皇怎么说？”
曹利用道：“我大宋皇帝宽厚仁慈，愿斟酌给些许岁币，请契丹国太后和皇帝回京，双方从此永结盟好。”
高正始冷笑道：“我们大契丹国统兵南下，为的是收复关南三州，如只是取些金银玉帛回去，那会愧对我国百姓。”
曹利用说：“你这话我不赞成，如果真为契丹国百姓着想，你何不仔细想想假使契丹国与我大宋国继续敌对，恐怕年年都要与我大宋国兵戎相见，契丹国百姓疲于奔命得不到休养生息，那才更该对他们感到惭愧才是。”
高正始道：“你们射杀我南院萧大王，这仇难道就这样算了？”
他话说完耶律洪定和萧古愣等契丹武将都举起拳头大声呼喝。
曹利用道：“两军交战死伤难免，你们死了萧挞凛，我们也有很多将士命丧疆场，如今议和结盟双方各守疆土，臣民可以像兄弟般往来，也正是为了以后不再有这样的事情发生。”
高正始嗤笑道：“我劝你还是回去和宋国皇帝说，不拿土地就不要来议和了。”
曹利用神色凛然望向萧绰，他走下车辇躬身抱拳，道：“这番话请恕小人无法向我大宋皇帝转述。”
萧绰哦了声淡淡笑道：“为什么？”
曹利用面色铁青道：“只因小人如转述这番话，怕李继隆太师、寇准宰相和高琼将军必定会立刻斩了小人，小人既受信任得君命来此担当这天大之事，转达我大宋皇帝的仁爱之心，如此回复等于是羞辱圣君，故此小人把话说下，就算契丹国太后皇帝要将小人碎尸万段，小人也决不敢回去禀告这些胡话。”
他最后将胡话二字说得尤其沉重，高正始神情一变刚要发作，萧绰轻轻拍手微笑道：“听说你之前是个文官，后来才做了武将？”
曹利用道：“是。”
萧绰点头道：“能文能武，难怪有此胆略口才。”
他看向身边耶律隆绪，道：“皇上怎么看？”
耶律隆绪轻轻点头道：“那就如宋皇之意吧。”
他一言既出四下鸦雀无声，耶律适瑜、耶律洪定和萧古愣等契丹武将个个面面相觑，眼神中虽有不甘但无人敢出声。
曹利用再度躬身施礼，道：“太后皇上圣明。”
萧绰站起身微笑道：“我还有一请，想请宋国皇帝与我儿结为兄弟，如此岁币只是亲人之间馈赠，至于数量多少还得麻烦曹大人明日再来一次落实，不知这番话曹大人能否替我转达？”
曹利用道：“小人一定转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