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绛珠记 第529章 亲事
果然，转过天来，去给太后请安的时候，昭明帝便当着太后的面儿，含笑问探春：
“贾氏获罪，朕听说你惶恐过甚，要削发出家？怎么？紫英好容易在太后跟前求了准话儿，你说不嫁就不嫁了？”
探春眼圈儿一红，跪下答话：“臣女那时只觉得自己……不配过好日子……”
“胡说！”太后心疼地斥她，“皇帝早就说了，外头的胡闹，跟你们这些闺阁女儿不相干！
“若是连你这有过救驾之功的都不配过好日子，那你家里那些只知道傻吃傻喝的姐妹们，难道还配活着？”
探春含泪又叩了个头：“是，是儿臣钻了牛角尖了。”
太后这才放了心，伸手给她：“来，到哀家这儿来。”
探春忙握住了太后的手，起身站到了太后身边。
“想通了就好。”昭明帝含笑看着她，接着说道，“边疆要打仗，紫英的性子和朝野上都看着，他大约也是要上战场的。
“朕料着冯家会推迟婚期，待大战结束，紫英全须全尾地回来，再谈婚事。
“你怎么看？”
探春迟疑片刻，不禁抬头看了黛玉一眼，咬了咬唇，轻声道：“冯家家风清明，忠心为国。
“他们拖后婚期，自是为了万一……好不耽搁我。
“可我不这么想。
“冯家唯有这一个独子，若上战场，必是九死一生。若有万一，冯家便要绝后。
“我当初的艰难、如今的尴尬，冯家都没嫌弃我。
“我怎能在这种时候顺水推舟，把这心酸风险，都让人家自己咽下去？
“我想请陛下的旨意，若是冯家乐意，我愿在冯紫英出征之前嫁过去。
“若能给他留一个后，那便是我报了冯家的恩了。”
太后轻叹，抬手替探春捋了捋额前的碎发，想要阻止，却又说不出口，只得看向昭明帝。
谁知昭明帝却微笑着颔首赞叹：“义敏义敏，这个义字，朕真是没有赐错！
“这样吧。
“民间常有热孝成亲，是为了了结先人遗愿。
“朕已经传旨礼部，太上国丧三月，民间禁嫁娶。
“三个月后，朕赐你一个食邑，可传三代，作为给你的嫁妆。挑个吉日，你便跟紫英成亲！”
食邑？！
何曾有异姓郡主有过食邑的？有俸禄就不错了！
探春惊喜，忙再次跪倒谢恩：“陛下这样给臣女体面，臣女惭愧！日后必定好生孝顺公婆、教养儿女，绝不给陛下和母后丢人！”
“嗯！嗯！就是这样，很好！”昭明帝满意点头。
施恩，就是为了让别人领情，同时有些回报。
探春的这个态度，又利落又诚恳，看着就让人高兴舒心。
太后长长松了口气，又不舍起来，拉了探春起身，不由朝着昭明帝抱怨道：
“我本来想再留她两年。
“——都怪你，非要打仗！”
一直在旁边当隐形人的黛玉闻言抿唇道：“娘娘又迁怒！
“西北的使者无礼，天朝问罪，他们竟然还敢大言不惭地要和亲，说什么至少要娶一位郡主回去。
“若是不打这一仗，那我和义敏，说不得就得出一个往西北和亲去了。
“那您到时候岂不是再也见不着我们了？
“陛下打这一仗，至少有三成，是因为对太后的孝心——就怕您没了闺女伤心呢！”
太后转怒为喜，又带了担忧：“西北怎么知道咱们多了两个郡主的？”
“倒也不是冲着她俩。寿昌不也是郡主？”昭明帝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指，却发现自己已经倏然握紧了拳。
黛玉轻叹，摇头道：“陛下不必替我们遮掩。王子腾深恨我姐妹二人。
“他经略九边数载，故意给西北蛮族漏个消息，还不是信手拈来的事儿？”
听着黛玉公然挑破这一层，昭明帝只觉得胸口的一口郁气反而散了，腰背稍松，拳头也撒开了扶在膝上：
“军国大事，你跟太后学，少掺合。尤其不许人云亦云！”
黛玉低头答应。
太后顿了顿，便开始与昭明帝说起太上移灵之事。
商议多时，太后都听明白了，昭明帝这才告退，又看着黛玉：“昭庆来送送朕。”
太后瞪他：“我就知道，你又要听这丫头背后告哀家的黑状！”
昭明帝轻笑，拱手欠身，然后出去。
黛玉跟了出来。
二人一前一后，旁边跟着陶行简和小红，慢慢出了敬福斋，往慎躬书院而去——昭明帝也图这地方离着太后近，所以住了进去。
昭明帝和黛玉一问一答，慢慢地把这一个多月行宫的事情都细细说了一遍。
进了慎躬书院正堂，绕过书架，窗下赫然已经摆了棋盘、茶器。
昭明帝自己坐了，朝着对面指一指，命黛玉也坐下，让陶行简上了热饮子。
待黛玉说完，昭明帝点点头，又谢了她一回，然后才看了一眼陶行简：“你留下，让其他人退下。”
陶行简会意，手里拂尘一挥，把其他的宫人内侍侍卫都赶了出去。
昭明帝这才道：“朕已决意废后、选秀，估摸着就在义敏婚事之后，差不多就要开始准备了。”
黛玉不做声。
只垂着眼看自己面前的一碗热饮子。
这是自己好容易才习惯的加了马蹄汁的羊乳，大补之物。
宫里真是好水土，养人。
就五年前自己的羸弱身体，若吃一盏这个，早就虚不受补开始上火生病。
如今倒好，喝得面不改色的……
昭明帝等了她一会儿，见她丝毫没有反应，心里微微失望，但瞬间便又平复如初，续道：
“这样一来，太后必得回宫，帮着朕忙活。
“你的婚事，一来朕还没有想好什么样的人合适；
“二来义敏出嫁，太后只怕会倍感孤单，朕还想留你两年，陪一陪太后。
“所以到时候你也会住进大明宫，只怕乌七八糟的事情会不少。
“这个就算是朕派给你的差事吧。
“办好了，朕有赏。”
黛玉这才坐正了身子，欠身应诺：“臣女遵旨，谢陛下隆恩。”
“别拘束。还跟以前一样才好。”昭明帝说了这一句，便看陶行简。
陶行简一个小白眼翻到一半，被抓个正着，忙转头假装没瞧见昭明帝瞬间铁青的脸色，笑眯眯地看着黛玉，道：
“就是说，不急，咱们慢慢挑。
“挑着了，自是顺顺当当出嫁。挑不着，咱们就在宫里侍奉太后，逍遥自在地过日子。
“别担心，万事都有陛下呢！”
黛玉哦了一声，端起羊乳来，喝了一口。
“贾氏获罪，朕听说你惶恐过甚，要削发出家？怎么？紫英好容易在太后跟前求了准话儿，你说不嫁就不嫁了？”
探春眼圈儿一红，跪下答话：“臣女那时只觉得自己……不配过好日子……”
“胡说！”太后心疼地斥她，“皇帝早就说了，外头的胡闹，跟你们这些闺阁女儿不相干！
“若是连你这有过救驾之功的都不配过好日子，那你家里那些只知道傻吃傻喝的姐妹们，难道还配活着？”
探春含泪又叩了个头：“是，是儿臣钻了牛角尖了。”
太后这才放了心，伸手给她：“来，到哀家这儿来。”
探春忙握住了太后的手，起身站到了太后身边。
“想通了就好。”昭明帝含笑看着她，接着说道，“边疆要打仗，紫英的性子和朝野上都看着，他大约也是要上战场的。
“朕料着冯家会推迟婚期，待大战结束，紫英全须全尾地回来，再谈婚事。
“你怎么看？”
探春迟疑片刻，不禁抬头看了黛玉一眼，咬了咬唇，轻声道：“冯家家风清明，忠心为国。
“他们拖后婚期，自是为了万一……好不耽搁我。
“可我不这么想。
“冯家唯有这一个独子，若上战场，必是九死一生。若有万一，冯家便要绝后。
“我当初的艰难、如今的尴尬，冯家都没嫌弃我。
“我怎能在这种时候顺水推舟，把这心酸风险，都让人家自己咽下去？
“我想请陛下的旨意，若是冯家乐意，我愿在冯紫英出征之前嫁过去。
“若能给他留一个后，那便是我报了冯家的恩了。”
太后轻叹，抬手替探春捋了捋额前的碎发，想要阻止，却又说不出口，只得看向昭明帝。
谁知昭明帝却微笑着颔首赞叹：“义敏义敏，这个义字，朕真是没有赐错！
“这样吧。
“民间常有热孝成亲，是为了了结先人遗愿。
“朕已经传旨礼部，太上国丧三月，民间禁嫁娶。
“三个月后，朕赐你一个食邑，可传三代，作为给你的嫁妆。挑个吉日，你便跟紫英成亲！”
食邑？！
何曾有异姓郡主有过食邑的？有俸禄就不错了！
探春惊喜，忙再次跪倒谢恩：“陛下这样给臣女体面，臣女惭愧！日后必定好生孝顺公婆、教养儿女，绝不给陛下和母后丢人！”
“嗯！嗯！就是这样，很好！”昭明帝满意点头。
施恩，就是为了让别人领情，同时有些回报。
探春的这个态度，又利落又诚恳，看着就让人高兴舒心。
太后长长松了口气，又不舍起来，拉了探春起身，不由朝着昭明帝抱怨道：
“我本来想再留她两年。
“——都怪你，非要打仗！”
一直在旁边当隐形人的黛玉闻言抿唇道：“娘娘又迁怒！
“西北的使者无礼，天朝问罪，他们竟然还敢大言不惭地要和亲，说什么至少要娶一位郡主回去。
“若是不打这一仗，那我和义敏，说不得就得出一个往西北和亲去了。
“那您到时候岂不是再也见不着我们了？
“陛下打这一仗，至少有三成，是因为对太后的孝心——就怕您没了闺女伤心呢！”
太后转怒为喜，又带了担忧：“西北怎么知道咱们多了两个郡主的？”
“倒也不是冲着她俩。寿昌不也是郡主？”昭明帝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指，却发现自己已经倏然握紧了拳。
黛玉轻叹，摇头道：“陛下不必替我们遮掩。王子腾深恨我姐妹二人。
“他经略九边数载，故意给西北蛮族漏个消息，还不是信手拈来的事儿？”
听着黛玉公然挑破这一层，昭明帝只觉得胸口的一口郁气反而散了，腰背稍松，拳头也撒开了扶在膝上：
“军国大事，你跟太后学，少掺合。尤其不许人云亦云！”
黛玉低头答应。
太后顿了顿，便开始与昭明帝说起太上移灵之事。
商议多时，太后都听明白了，昭明帝这才告退，又看着黛玉：“昭庆来送送朕。”
太后瞪他：“我就知道，你又要听这丫头背后告哀家的黑状！”
昭明帝轻笑，拱手欠身，然后出去。
黛玉跟了出来。
二人一前一后，旁边跟着陶行简和小红，慢慢出了敬福斋，往慎躬书院而去——昭明帝也图这地方离着太后近，所以住了进去。
昭明帝和黛玉一问一答，慢慢地把这一个多月行宫的事情都细细说了一遍。
进了慎躬书院正堂，绕过书架，窗下赫然已经摆了棋盘、茶器。
昭明帝自己坐了，朝着对面指一指，命黛玉也坐下，让陶行简上了热饮子。
待黛玉说完，昭明帝点点头，又谢了她一回，然后才看了一眼陶行简：“你留下，让其他人退下。”
陶行简会意，手里拂尘一挥，把其他的宫人内侍侍卫都赶了出去。
昭明帝这才道：“朕已决意废后、选秀，估摸着就在义敏婚事之后，差不多就要开始准备了。”
黛玉不做声。
只垂着眼看自己面前的一碗热饮子。
这是自己好容易才习惯的加了马蹄汁的羊乳，大补之物。
宫里真是好水土，养人。
就五年前自己的羸弱身体，若吃一盏这个，早就虚不受补开始上火生病。
如今倒好，喝得面不改色的……
昭明帝等了她一会儿，见她丝毫没有反应，心里微微失望，但瞬间便又平复如初，续道：
“这样一来，太后必得回宫，帮着朕忙活。
“你的婚事，一来朕还没有想好什么样的人合适；
“二来义敏出嫁，太后只怕会倍感孤单，朕还想留你两年，陪一陪太后。
“所以到时候你也会住进大明宫，只怕乌七八糟的事情会不少。
“这个就算是朕派给你的差事吧。
“办好了，朕有赏。”
黛玉这才坐正了身子，欠身应诺：“臣女遵旨，谢陛下隆恩。”
“别拘束。还跟以前一样才好。”昭明帝说了这一句，便看陶行简。
陶行简一个小白眼翻到一半，被抓个正着，忙转头假装没瞧见昭明帝瞬间铁青的脸色，笑眯眯地看着黛玉，道：
“就是说，不急，咱们慢慢挑。
“挑着了，自是顺顺当当出嫁。挑不着，咱们就在宫里侍奉太后，逍遥自在地过日子。
“别担心，万事都有陛下呢！”
黛玉哦了一声，端起羊乳来，喝了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