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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河劫 第27章 孙团总认亲

    弘景的事情算是个插曲,不过好在最后大家都认了这个解决办法。老住持听过弘明的转达,满眼泪水地念声“阿弥陀佛”,然后颤巍巍地伸手在还俗文件上按了手印。

    然后他让弘明带话给寿礼,说自己无德无能没脸再做这个住持,决意收拾东西回江西原籍去也!

    和尚拿定的主意俗人如何改变?寿礼也不想演出挽留、苦劝的戏码,于是和黄敬打了招呼,让他送和尚去蚌埠,又给廖斌经理打电话,托他买火车票并送和尚上火车。

    一切安排妥当,寿礼来向三太公汇报。老头儿听完长叹一声,问了和尚动身的日子,说他要去码头送送。

    寿礼连忙拦住:“您在二里亭送就好,不必跑那么远,太辛苦了!”又说老住持走后,自己打算去县城见见无咎大师。

    陈学恭点头:“最好是大师亲自来,哪怕只是暂时主持一阵子也好。小通寺不可空着呀!”

    寿礼明白,老人家是担心自己老后没人诵经,赶紧说:“这个您放心,我原也是这么想的。一切都会顺利,什么也误不了!”三太公见他有数,便不再有其它话说。

    回到家里,寿礼越想这个事越感慨,活在世多么不易,求生、求子孙繁衍乃是人性,与贫穷或是富裕、文盲或学富五车关系并不大。

    弘景是个和尚,但这并非他自己的选择,而且缘分使然有明捡到了他,不然他也许是个农夫、伙计或者军人?

    当他不知道什么是女人,也没有繁衍念头的时候,他就是个和尚,一旦这念头兴起,便不明白为何要抑制自己。

    有错吗?寿礼不这么认为。

    有明也好、弘明也罢,都是后天出家的,弘景却自记事便活在寺院里,连街巷里的喜事都未曾见过,又怎能怪他“动了凡心”?

    老住持最后那声叹息其实也是悟出了这个。生本是凡心,何来明镜台?

    倒不如因循天性随他去往,至于将来是否回归佛门,那是他自己的造化与缘分了。寿礼叫小泉挂通卢虎的电话。

    虽然还挂着自卫团团长的名头,他和刘五文现在有了分工,迎水及以西是卢虎日常负责,以东并水上、码头、税关、仓库都是刘五文负责。

    自卫一至三大队和新成立的三河尖大队、训练大队直接向卢虎汇报,四、五大队、补充大队、水上守备队和河东大队向副团长刘五文负责。

    所以实际上这已经是两套班子了。

    寿礼挂电话,是让卢虎协助寻找弘景。

    “又不是什么杀人越货的罪过,哪就这样胆小如鼠呢?真如此,得意就算瞎了眼、跟错人!

    找到以后你告诉他我的意思,他愿意回来,这三河原还欢迎,到周家桥四姑爷家的药房去坐堂。

    如果实在烂泥扶不上墙咱也不强求,他这辈子离这块土地远远地再别回来就是!”

    “行,我晓得了!”顿了下卢虎问:“是只告诉咱们自卫团的弟兄找人,还是我来通知三爷和老熊(警队)那边?”

    “仲礼那边我会打招呼,鱼警长会和县里老曹说这个事。不过熊大眼是自己兄弟,你俩关系不错,替我给他打招呼吧。”

    卢虎说好,又建议对外统一口径,就说找个念经走火入魔发了癔症的和尚,寿礼忍住笑同意了。

    放下电话与荷香说起这事的首尾,荷香双手合十念声佛,道:“亏得遇到您这么好的老爷,搁在别处怕早就将他害了呢!”

    寿礼知道小姑娘是在捧自己,哈哈一笑说:“不是我心好,是还好这事发生在弘景身上,若是弘明我都难起这个心。

    再就是这孩子医术好积下的德,而且我也不想小通寺名声受损,毕竟那是和咱家连着的。对不?”

    荷香点点头:“听说,先前老辈里还有在那寺中出家的,不知是不是真的?”

    “确实!”寿礼回答:“我太爷爷那辈儿兄弟中有,就是三太公的弟弟嘛。

    可惜他即便做了和尚也没能得个长些的阳寿,第六年上便故去了,没成亲也没留下后代。”稍停又轻声说了句:“无咎大师便是他收的弟子。”

    “哦?怪不得大师对咱们家这样好哩!”荷香叫了声。

    寿礼乐了:“小孩子家乱讲,这不是对谁好的事,是缘分。佛家讲无相,岂可因亲疏远近而论?”

    荷香红着脸吐舌头。

    看她那娇憨样子,寿礼忍不住伸手将她扯过来放在腿上,故意板了脸道:

    “咄,你这丫头做鬼脸儿干甚,偏还做得这样可爱?快快将小舌头吐出来叫我尝尝,不然饶不得你!”

    荷香连忙抵住他口说:“老爷且慢!荷香还有件大事没来得及禀报哩!”

    “作怪,开锣的时候主角却闹着要解手。你且说,若不是‘大事’我连本带利再讨还。”

    “我的爷,真是件大事情!”荷香认真地说,寿礼听着、听着愣住了。原来这事关系李雄当年自大别山里带回来的那个小媳妇草儿。

    当初李雄看上草儿,是独眼睛老陆趁讨价还价之际,帮他从孙团总家里半讨半要给蒙到手的。

    大伙儿都想着撒丫子一蹽这辈子也不会再见到那孙武德,也就不会再跟他发生任何关系。

    谁想,正规军陆续撤走,泥腿子们又拉起赤卫队,其中竟混有些许藏匿或养好伤的红军,战斗力颇强。

    他的民团配合保安队剿了几次,对手反而越打越多、越剿越强。终于几股赤卫队合兵一处“剿”了他的民团团部。

    孙武德所剩无几的家产再度被洗劫,在苏维埃面前立足不住,慌乱而匆忙地逃了出来。

    也不知这小子怎么想的,居然一路打听淮西营找到了这里。

    当草儿看到衣衫皱巴巴、沾着草棍儿的孙团总时,还以为遇到帮逃难的,待看清楚来人不由得大吃一惊。

    孙团总可不是一个人来的,他全家外带几个护驾的腿子林林总总有二十口,结果现在都住在草儿家里,连仓房都占据了。

    草儿不知该怎么办,只好派个长工借采买的机会跑来陈家大院报信。

    因寿礼没在,就和荷香说了。荷香嘱咐他回去告诉草儿姐别慌,这边定会帮她拿个主意。

    “这草儿也是的,怎能留这种人?”寿礼皱眉:“这样子破落的出来,巴不得粘上、贴上你,甩都甩不掉!”

    “您先别埋怨,倒是赶紧帮她想个主意呀!”荷香推他一把:“李参谋长不在家,她又是个好性格儿的。

    听说那孙团总口口声声说当初是把她当干女儿嫁的,女儿养爹是天经地义,这事闹得邻居们都知道了!”

    “这倒没啥。”寿礼摇摇头:“老营盘那边十户里九户都是保安团家属,保甲编得扎实,心也很齐。

    大伙儿只会帮着李参谋长家,传闲话的指定不多!问题不在这上边……。”他说完就沉默了,荷香也不敢催。

    寿礼起身去挂了个电话打给仲礼,却是黄富民接的,说团座外出了。

    寿礼知道黄富民是仲礼的左膀右臂,便和他说了这事,然后道:“我怕李参谋长分心,所以特意没直接告诉他。老黄你看这事,有什么好的建议没有?”

    黄富民听了心中暗吃一惊。他们当年从孙家身上狠狠敲了笔小财,不想这家伙居然找上门来反噬了。

    这他娘的,若传出去可不得了!脑筋急转下,他嘱咐寿礼先派些人手将这些人看住,若想溜走便以身份可疑的口实拿下。

    “我尽快帮你解决,有消息就打过来。”他说。寿礼想想觉得这事在家里说不合适,便叫他需要协助便打给西陈家集的自卫队队部,可以交代给一大队孙志高。

    放下电话黄富民急急来找老陆,连声说:“坏了、坏了!李参谋长的便宜老丈人来讨账,这可怎么好?”

    老陆被他说得莫名其妙,细问之后也觉得不妙。

    不过他想得更多,就是那次他们带回了王贵福、陶大毛等人,这厮莫不是听到什么风声,跑来打算反敲一笔吧?

    黄富民倒吸口冷气,他隐约记得还有原红军在周家桥哩!“了不得,要死了!”他觉得背上有小虫在爬。

    老陆见他脸色发白,讥笑道:“你大军需就这点胆子?那不过是个破落地主而已!”

    “可若是被他嚷出来,光是勒索地方这条……!咱们几个不说,这队伍里还有几千弟兄哩,怎么处?

    你看看四十二师对付韩旅,难道咱们也乖乖缴械、听候整编不成?”

    “没到那个地步。”老陆冷笑:“再说,咱也不能叫他们有嚷出来的功夫啊!”他说着咬牙切齿地用手比划了下。

    黄富民立即明白了,他眼珠转转,看看四周忽然放松下来,哼了声表示:“你说得对,与其等着它犯坏,不如我们先下手将脓挤出来!”

    “这事得抓紧,若等着团座和李矮子回来再请示,怕黄花菜都凉啰!”老陆进一步压低声音:

    “你知道草儿那女子是个软趴趴的没主张,幸而告知了陈大老爷,不然不知被那起子怂人欺负成啥样哩。要快刀斩乱麻,还不能咱们出手!”

    “晓得!”黄富民笑笑:“陈大老爷电话里说了,有事可以找自卫团一大队配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