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微雨骄阳同路时 赤见人心

    全福大惊失色地望着敏荷夫人,眼中写满因震惊而生出的恐惧。敏荷原就笑着,见了全福的神情,笑得更加开怀,“你怕什么?本宫又不会让你现在就动手杀了胡立。本宫只是问问你,看看你有没有这个胆识。”

    “奴才杀过。”全福昂首正视主上,没有丝毫避讳,“奴才入宫前,曾经被人牙子倒手卖过几次。有一个人牙子性情凶残,经常打骂奴役。奴才受不了他殴打奴才的弟弟,便错手杀死了他。”全福虽在说一段黑暗的往事,可是他脸上的郑重却不会让人因此事而畏惧于他,甚至,在他平静的叙述里,有一丝让人无法忽视的亲情之暖。

    望着隐忍顽强的全福,敏荷愈发坚定地相信,下毒之人不会是全福。与胡立相比,全福的目光更清澈,虽然那清澈之下也隐藏了无法言明的深意,可是那深意中融合的善意却更加鲜明。

    “阮儿,将林瑞和胡立关到杂物房,等候本宫的安排。”敏荷下令。

    “夫人饶命啊,奴才说的句句都是实话,奴才对夫人忠心耿耿,奴才……”胡立又要去拉敏荷的裙角,却被敏荷的一个眼神钉在了原地。

    “本宫最讨厌卑贱的奴才。”敏荷看着胡立,眼中盛满轻蔑,“蝼蚁之躯,焉敢嘲弄象足。”

    胡立被侍卫拖了出去,因为被敏荷吓得噤了声,也没了哭哭啼啼的求饶声。见全福还板板正正地跪在地上,敏荷肃声道,“起来吧。你倒是硬气,差点儿做了替罪羊还能这么冷静。”

    “回禀夫人。奴才没做过的事,不怕别人栽赃陷害。而且,奴才相信夫人会给奴才一个公道。”全福坚定不移地答道。

    敏荷的笑容又回复到往日的散淡不羁,“你倒是慧眼识人呐。看来,是锦兰教的好。本宫就把林瑞和胡立两个人交给你了,本宫不想在莲居再见到这二人,但是,本宫也不希望这二人惹来什么麻烦。本宫的意思,你可懂了?”

    全福愣愣地看了敏荷半晌,才慢慢低下头,“奴才明白。奴才会尽力做好此事。”

    “下去吧。让人把这桌倒霉的东西收走。告诉厨上,做些容易消化的糕点。一会儿你送去扇堂给殿下。”敏荷起身,闹了这一场,她虽感饥饿却也没了吃饭的胃口,心头郁结渐现,她得摸摸棋子定定神。

    见敏荷无心用膳,全福大胆问道,“夫人不用午膳了吗?是否要吃些糕点?”

    敏荷驻足,侧首看了全福一眼,“本宫不饿。做事去吧。”

    回到书桌前,敏荷看着棋盘,仿佛看到棋子有了生命,在棋盘上纵横交错、交相移动的景象。她拿起一颗黑子放在棋盘上,又拿起一颗白子放在黑子对面。

    锦兰在御书房出事的消息已经人尽皆知,而且宫人中已经传开,那名被刑毙的奴才是淮嫔一手提拔的,经此一事,淮嫔与锦兰之间已生罅隙。虽然为了一个奴才,与相同身份的宫嫔结怨没有必要,可是淮嫔的颜面毕竟受了折损,以淮嫔的脾气,这口气是绝对咽不下的。敏荷虽然早就想通了这一点,可是对于淮嫔将莲居作为战场,在这里以皇子性命为代价向锦兰宣战的行为还是无法原谅。

    淮嫔大举调换宫人的举动本就已经在众人心中引发不满,现在看来,淮嫔的安排绝对不像她表现出来的那样公正无偏、无可指摘。以林瑞和胡立为例,这林瑞显然是淮嫔放进莲居来监视皇子的。今日之事,究竟是淮嫔早有预谋,还是锦兰病发后的反击报复?如果胡立是要陷害全福,那么他一定是算好时机才来告状的,时间要刚刚好:致儿要将汤喝完,要在得到他的提醒后才毒发,这样,混乱之下,才不会有人怀疑他说的话,他才能顺理成章地成功诬陷全福。如果胡立确实下了毒,那么被下毒的汤又去了哪里?

    敏荷正自沉思中,阮儿突然进来禀告,“夫人,小厨房出事了。刘三七死了。是中毒死的。”

    “中毒?”敏荷一想,这其中必有蹊跷,“他怎么会中毒呢?”

    “刘三七是吃饭时死的。奴婢去看了,他桌上有个汤盅,奴婢用银针试了,汤盅的汤里有毒。”阮儿低声答道。

    “他一个奴才也有单独的汤盅?”敏荷觉得可笑,这厨上的人还真是会假公济私。

    阮儿面色一紧,“厨上帮手的人确实提过,说看到这刘三七总是私藏吃食。奴婢曾经注意过,他确实有些事后脚不干净。但是,奴婢看他做饭很合夫人心意就没有声张。”阮儿抬眼看了看敏荷,见敏荷神色平静,心中更生忐忑,“奴婢听说,他以前在泾泊宫也有如此毛病,洛嫔也是知道的,但是并不在意,还说刘三七有贪私的本事……”

    “所以,你就觉得本宫也不会在意,于是就没有理会他,对吗?”敏荷波澜不惊地问道。

    阮儿抿着唇,没有回话,只是低下头,表达着对自己失职的歉意。敏荷幽幽一叹,“傻丫头,我怎么会在乎这点儿名声。像这样的人,就是被洛嫔放任出来的。他在泾泊宫如何,我不管,可是到了莲居,他就得守莲居的规矩。”敏荷将两枚棋子收进棋盒。

    沉默了片刻后,敏荷让阮儿告诉小厨房准备汤食,她要去御书房探望皇帝。

    “夫人,那刘三七怎么办?”阮儿觉得有具尸首在院子里实在是晦气。若是不早早处理,等邱望致回来,若是不小心冲撞到了,未免会令皇子心惊。

    敏荷整理着衣裙,略一打算,“让全福去办。看他能把事情办成什么样。锦兰的心不够狠,看看她教出来的奴才如何。”

    阮儿点头称是,就要退下。敏荷叫住她,“等等。不要做汤食了,做点心。做致儿喜欢吃的那种,叫什么来着?”

    “碧樨包吗?”阮儿蹙眉,这种点心既费时,又费功。之前小厨房做了几次,邱望致都吃的索然无味。可是过个几天,却还是张罗要吃。

    “对,就做那个。”敏荷想,父子连心,皇帝定然知道邱望致喜欢吃碧樨包的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