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书看 > 佛子欲染 > 第221章 斯人如彩虹

佛子欲染 第221章 斯人如彩虹

    ……

    回到靳北笙在江城的家,林清浅抱着自己的红色格子围巾坐在沙发上,靳北笙去厨房烧了一壶热水,给她冲了杯红糖水。

    林清浅捧着杯子,喝了一口。

    靳北笙在她身旁坐下,从她手里拿走了围巾:“把外套脱了吧,一会儿就暖和了。”

    林清浅嗯了一声,放下杯子,靳北笙帮她拽着衣袖,脱了大衣。

    “我们是不是得在这边多待几天?”

    靳北笙把她的大衣搭在了一旁的单人沙发扶手上:“待个两三天就差不多了,我们也帮不上什么忙。”

    林清浅叹了口气:“孟迟哥这一走,姜绾姐可怎么办啊?”

    “孟迟从很多年前开始就在为这一天的到来做安排,他是一个喜欢把所有事的可能发生都提前列在计划表里的人。姜绾也不止会旅游和写作,所以我们无需为她担心。”

    “那你呢?你难过吗?”林清浅满是担忧的看向他,靳北笙笑笑:“难过。”

    林清浅靠向他,张开胳膊给了他一个拥抱:“难过就不要笑,伤心了也可以哭,这里没有人要求你坚强,至少是在我面前。”

    靳北笙回抱住她,把脸埋在了她肩上,他一句话都没说,也没哭,只安安静静的沉默了良久。

    凌晨两点,林清浅起床去卫生间,她习惯性伸手摸了摸身旁的位置,属于靳北笙的一侧空荡荡的。

    从卫生间出来,她拉开了卧室的门,放轻脚步顺着丁点暖光走向了客厅,只见靳北笙坐在临窗的单人沙发上,一边抽烟,一边静静望着窗外,他身旁的一盏落地灯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

    林清浅朝他走过去,抬手轻拍了一下他的肩膀,靳北笙吓了一跳,转头瞧见是她,松了口气,忙是掐灭了烟。

    “怎么醒了?”

    “你怎么没睡?”

    靳北笙伸手把她拉进怀里,林清浅侧坐在他腿上,伸手摘了他的眼镜,亲了亲他的唇角:“是草莓味的。”

    靳北笙轻笑一声,抱紧了她:“是你不喜欢的烟味,我在想或许我们可以在江城多待几天,旁边的梧城风景也不错,等逛够了,直接去北城看舅舅舅妈……”

    “靳北笙,你没在想这些。”

    靳北笙低头靠在了她肩上,半晌,小声道:“孟迟去世的前几天,给我打了通电话,问我最近忙不忙,我说事情还蛮多的,有很多烦心事。我说,他就在电话那头安静的听着,还给我出了几个主意,一直到挂了电话,我也没问他为什么突然打电话给我。”

    “……”

    “宝贝,你知道吗?他不常给我打电话,一年可能也就一两通,这次这么反常,我却没当回事……”

    林清浅抬手摸了摸他的头:“不怪你。”

    “姜绾说,孟迟在去世前半年,就自己偷偷停了每天都在吃的药……”靳北笙哽咽着,落了泪:“他……他是早就不想活了……浅浅,他和我说过,他活得很累……”

    “浅浅,怎么办……好像……只剩我了……”

    林清浅缓缓攥起了落在他发顶的手,她有些语塞,不知该如何安慰他,沉吟良久才酝酿出了一句:“不是还有我在吗?”

    靳北笙把脸埋在了她颈侧,温热的泪水染上了她的皮肤,林清浅微微偏头,除了抱住他,她无力的不知还能做些什么。

    靳北笙这个人虽然平时看起来好像淡漠到对什么事,什么人都没有情绪,但林清浅知道所谓淡漠也好,冷漠也罢,甚至是强装出的理性,都不过是他用来自我保护的伪装。

    他害怕被抛弃,害怕离别,害怕一切习惯被突如其来的变故打破,因为害怕,所以他宁肯孤独,也不愿有人闯入他的心灵堡垒。

    他的心很小,里面装了很少的人,能走进去的,都是被他无比珍视的,孟迟的死是对他的心灵堡垒的一次重击,林清浅站在外面,尚能感受到他的心痛。

    人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认识到死亡的?

    林清浅第一次认识到死亡是在很小的时候。

    那天,妈妈接到电话,在被告知了外婆去世的消息后,哭得泣不成声。

    她和哥哥走过去给妈妈擦眼泪,妈妈抱着他们,说外婆走了。

    她问哥哥,外婆为什么走了,什么是走了?

    哥哥说,外婆走了,妈妈就没有妈妈了。

    后来没过多久,妈妈又没了爸爸。

    再后来,她也没了爸爸妈妈,就连哥哥和奶奶也都不在了……

    随着年龄的增长,听说死亡,面对死亡,甚至是经历死亡都将成为生命的常态,可这种常态却始终无法成为习惯,就像永别这个词,不论在什么时候看,都无比刺眼。

    靳北笙终于还是抑制不住,泣不成声,林清浅轻拍着他的后背,默默陪着他哭。

    第二天早上洗漱时,林清浅看着靳北笙哭红的双眼,既心疼又好笑。

    靳北笙却十分局促,甚至还觉得很丢脸,就连刷牙都是别着脸刷的,生怕林清浅多看一眼。

    吃饭时,更是夸张的戴上了墨镜。

    林清浅踢了踢他的脚:“摘了吧,我啥没见过啊?”

    “阳光刺眼。”

    “今天是阴天。”

    靳北笙不说话了,半晌,他摘了墨镜,揉了揉眼睛:“你别看我。”

    “不至于,挺可爱的。”

    “这个词和我没关系。”

    “还挺倔。”她伸直了腿,把脚搭在了他的膝盖上,靳北笙低头看了一眼:“你小心摔倒。”然后默默把凳子往前挪了挪,整个人也往前坐了些。

    林清浅撕着手里的面包:“我好像从没听说过有类似于男人不能掉眼泪的规定,只要有感情,每个人都会哭,所以一点也不丢人,我也不会因为见过你哭了几次,就觉得你软弱。”

    “能不提了吗?”

    林清浅踢了踢他:“那你再给我哭一次。”

    靳北笙凝起了眉头:“我觉得你在无理取闹。”

    “对啊,那你惯不惯着我?”

    靳北笙无奈的对上了她笑盈盈的眼眸:“我哭不出来。”

    “这就对了。”

    “什么?”

    “哭不出来的时候,就说不想哭,同理,想哭的时候,哭也是理所应当的。靳北笙,我不在乎你是否坚强,我只希望你能开心畅快。比起陷在自我压抑里的你,我更喜欢你像昨晚那样抱着我哼唧,哭到好像一碰就碎的样子,那个时候,我觉得你很真实。”

    靳北笙低下了头,额前的碎发遮住了他一半眼眸,他默默吃着盘子里没什么滋味的青菜沙拉。

    一年三百六十五天,他几乎每天早上都在吃着一样的食物,每天都在过着千篇一律的所谓自律生活,工作,学习,健身各项时间安排有条不紊的运行了至少十年。

    到目前为止,林清浅是他生活里唯一的变量。

    他想起了姜绾曾和他说过的那句话,她说“我家孟先生走不快,正好我也走得慢,一起慢慢晃着到老,也算是浪漫”。

    所谓,斯人如彩虹,遇上方知有。

    他缓缓抬头看向了还在冲他笑的林清浅。

    林清浅被他盯得有些不自然,但还是隐隐瞧见了他眼角泛起的泪花,她有些兴奋的凑近指着他的眼睛:“呦!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