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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明:当了三年圣孙,称帝六十载 第971章 学田 3

    万历十七年三月的少室山的清晨,夜浓得如同泼墨。

    山风在千仞峭壁间尖啸,卷起松涛阵阵,像是沉睡巨兽粗重的喘息。

    蜿蜒的山道上,一条由数百支火把组成的扭曲火龙,正沉默而凶戾地向上攀爬。

    火光跳跃,映亮了一张张大名士兵疲惫又带着几分戾气的脸,铁甲与兵刃在晃动光影下反射出冰冷的幽光。

    队伍最前方,河南都指挥佥书王世一身暗沉的鱼鳞细甲,外罩深青色蟒纹罩甲,头盔下露出的半张脸绷得如同刀削石刻,眼神在火光中幽深难测,只死死盯着上方黑暗中那庞大寺院的轮廓。

    与此同时,少林寺深处,一座简朴的禅院内。

    油灯如豆,焰心稳定,将斗室映得昏黄。

    年轻的无言禅师趺坐于蒲团之上,身形枯瘦,仿佛一尊入定千年的古木雕像。

    他双目微阖,气息绵长,似已与这无边夜色融为一体。

    然而,就在山下那支火龙攀至山门的刹那,他捻动菩提佛珠的枯指,几不可察地停滞了一瞬。

    “心外无魔,魔由心生。可若这心先存了执念,不肯摒弃外物,把本不属于自己的东西攥在手里,那便不是心魔找上门,而是德行有亏,自招灾厄了。”

    “‘舍即是得’,‘得即是舍’,哎……非要把刀兵请进山门,把清净地变成讨债场,那便是失了出家人的本分,灾祸自至,怨不得旁人啊。”

    正道说完之后,再度闭上眼睛。

    清晨的第一缕阳光照射在少林寺的山门上时……

    “当——!当——!当——!”

    沉重而急促的钟声毫无预兆地撕裂了古刹的寂静!

    这并非平缓悠扬的晨钟,而是带着十万火急的尖锐与沉重,一声紧似一声,在群山间疯狂震荡、回响!

    无言正道紧闭的双眼倏然睁开……

    公家的兵士们将少林寺团团围住。

    大雄宝殿内,长明灯火被涌入的寒风拉扯得疯狂摇曳。

    殿门大开,殿外广场上,数百名精悍的卫所兵丁已如铁桶般将大殿围得水泄不通,刀枪林立,甲胄森然,杀气腾腾。

    沉重的脚步声和铁甲碰撞的冰冷铿锵,彻底取代了往日的梵呗诵经。

    监寺、达摩院首座、罗汉堂首座、戒律院首座,以及几位年高德劭的白眉老僧,皆肃立于大殿中央,脸色凝重如铁。

    他们身后,是数十名核心弟子与武僧教头,人人双拳紧握,眼神中燃烧着愤怒与决绝的火焰。

    无言悄无声息地出现在殿侧一根巨大的盘龙柱阴影下,身形几乎隐没在昏暗里,只有那双洞彻世情的眼眸,如寒星般注视着殿门口……

    沉重的靴子声出现在殿门石阶上。

    王世一身戎装,按剑而入,身后紧随着十余名顶盔掼甲、杀气腾腾的亲兵悍卒。

    他进入了大殿,缓缓扫过殿内一张张或愤怒、或悲愤、或沉静的僧人面孔,最后落在那几位首座身上。

    “阿弥陀佛。”监寺强压下心头的惊涛骇浪,上前一步,双手合十,声音带着极力维持的平稳,却难掩一丝颤抖,“将军深夜率兵围寺,刀兵直指佛门清净地,不知是何缘由?惊扰佛祖,恐非善缘。”

    “善缘?”

    “本官奉天子明诏,督办河南学田清丈一事。煌煌天宪,六月之期,铁律如山!尔少林寺,拥良田万顷,却对朝廷征用四千学田以养蒙童、兴教化之事,百般推诿,抗旨不遵!”

    “布政使衙门三番五次,好言相劝,尔等却置若罔闻,百般推辞,今日……”

    “刀兵降临于及身,便是要问尔等一句:这地,是交,还是不交?!”

    他身后的亲兵随着他这一步踏出,“唰”地一声,腰刀齐齐半出鞘……

    “将军此言差矣!少林寺一草一木,一砖一瓦,乃至周遭田产,都是帝王所赐,亦有历代信众舍宅供奉!皆有御赐碑文、寺志记载为凭!此乃历代帝王宏恩,维系千年古刹法脉、供养四方僧众、赈济灾黎之根本!”

    “岂是寻常田亩,可随意割舍?并非抗旨,而是护寺。” 首座老和尚的话口气还是挺硬的。

    “宏恩?法脉?”王世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发出一声短促的嗤笑。

    他环视殿内庄严的佛像、缭绕的香烟,眼神中满是讥诮,“好一座煌煌宝刹!好一群清净高僧!”

    殿内众僧皆是一怔,连怒火中烧的玄苦也皱紧了眉头,不知这位杀气腾腾的勋贵武夫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无言在阴影中,捻动佛珠的手指微微一顿。

    王世负手踱了两步,目光悠远:“你们这一套作风,倒是让本官想到了数年前,在山西叛过的一桩公案。“

    “有一户积善人家。其主家心慈,见一潦倒之人可怜,便指着一块肥沃的田地,言道:‘此田予你耕种,暂解饥馑,待你生计安稳,再还我便是。’”

    “那人千恩万谢,就此耕作。年复一年,那人靠着这块地,竟渐渐富足,广置产业,成了地方豪强。”

    “而那主家,或因家道中落,或因子孙繁衍,田地渐显不足。一日,主家后人寻到那人,言道:‘当年先祖慈悲,借你田地暂渡难关。如今我家困顿,请归还部分,只需原田十分之一,以解燃眉之急。’”

    “诸位高僧猜猜,那豪强如何作答?”

    他故意停顿,殿内落针可闻,只有粗重的呼吸声。

    “他竟勃然大怒!斥责主家后人忘恩负义!言道此田他已耕种数十载,倾注无数心血,早已视同己物!更有甚者,他竟抬出当年主家先祖一句‘予你耕种’的慈悲之言,颠倒黑白,指斥主家后人前来索要乃是强取豪夺,是觊觎他的家产!是断了他们一家的活路!”

    “诸位大德!你们日日诵经礼佛,讲因果,论慈悲!试问,此等行径,是积善,还是积恶?是报恩,还是忘义?”

    “本官觉得啊,这公案里面的两方,一方是大明朝的百姓,一方是寺庙的和尚……”

    “本官当年判这个案子,是如何作判,忘恩负义的人,不仅要归还这一大片土地,还要将耕种这些土地的十五年地租,也要拿出来,还给这主人家的后人……”

    “而这个忘恩负义的人,转眼间,便一无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