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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夜当铺 第168章 ∶新主之钥

    雨,又下了起来。

    细密的雨丝斜斜地划过巷口,像无数根看不见的针,刺进青石板缝里。我撑着伞,脚步很轻,生怕惊扰了这雨夜里沉睡的旧巷。巷子尽头,那熟悉的旧货摊竟又出现了——就和上一次一样,突兀得像是从地底浮上来的。摊布是褪了色的靛蓝粗布,边角被雨水打湿,黏在石板上,像一块陈年的旧痂。

    可摊主,不是他了。

    我远远地就看见了她——一个年轻女子,穿着洗得发白的灰布衫,袖口磨出了毛边。她的脸很清秀,眉眼柔和,像是从老相片里走出来的民国女子。可那双眼睛……空的。不是疲惫,不是冷漠,而是真正的“空”——像两口枯井,没有光,也没有底。她坐在小木凳上,双手交叠放在膝上,姿势端正得近乎诡异,仿佛在等待某种仪式的开始。

    她面前的木箱敞开着,里面没有寻常摊贩那些铜镯、旧表、发黄的照片。只有一样东西。

    一把铜钥。

    青绿色的,像是被岁月锈蚀过,又像是从潮湿的土里刚挖出来。钥匙的柄部,雕刻着一张闭目的人脸——眉心微蹙,嘴唇紧闭,像是沉睡,又像是在忍受某种无声的痛苦。那张脸……我竟觉得有几分熟悉,可又抓不住记忆的轮廓。我的心跳忽然慢了一拍,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掐住了喉咙。

    我走近几步,伞沿低垂,遮住了半边视线。雨水顺着伞骨滑落,滴在摊布上,晕开一圈又一圈的湿痕。

    “这钥匙……怎么卖?”我听见自己的声音,干涩得不像自己的。

    女子缓缓抬头。她的动作很慢,像是关节生了锈。她的嘴角忽然扬起,那笑容来得突兀,弧度僵硬,像是被人用线牵着嘴角往上拉。她没说话,只是盯着我,眼神依旧空洞,可那笑意却越来越深,深得几乎要溢出来。

    “午夜的东西,不能白拿。”她终于开口,声音轻得像风穿过枯竹,“三百,不讲价。”

    我愣了一下。三百?一把破铜钥匙?可我的手却已经伸进了包里。钱包自动弹开,指尖触到几张纸币,冰凉的,像刚从水里捞出来。我抽出三张百元钞,递过去时,指尖微微发抖。

    她接过钱,没数,直接塞进衣兜。然后,她轻轻把铜钥推到摊布中央,像是完成了一场交易。

    我伸手去拿。

    就在指尖触到铜钥的瞬间,一股寒意顺着指尖窜上脊背——那铜钥,竟然是温的。像刚从谁的掌心离开。

    我猛地缩手,心跳如鼓。

    可就在这时,眼角余光瞥见——她身后,煤油灯昏黄的光晕边缘,站着一个人。

    黑袍,宽袖,身形高瘦,像一截枯木立在雨幕中。他没有打伞,雨水顺着袍角滴落,可地面却没有水渍。他的脸藏在兜帽的阴影里,我看不清,可我能感觉到……他在看我。那目光,像冰冷的蛇,缓缓缠上我的脖颈。

    我猛地抬头,再看那女子。

    她依旧坐着,嘴角还挂着那抹笑,可眼神……更空了。像是灵魂已经被抽走,只剩下一具躯壳在维持着坐姿。

    我想逃。

    可双脚像被钉在了地上。

    煤油灯忽明忽暗,光影在她脸上跳跃,忽明忽暗。每一次灯光熄灭的瞬间,我总觉得那黑袍人的位置……变了。离我更近了一步。

    “你……”我终于挤出声音,“你不是原来的摊主?”

    女子缓缓摇头,声音轻得像梦呓:“他走了。午夜的东西,总会换人守。”

    “守?”我喉咙发紧,“守什么?”

    她没回答,只是抬起手,指向铜钥。

    我低头看去——那闭目的人脸,竟微微颤动了一下。像是……要睁眼。

    我猛地后退一步,伞差点脱手。

    “这钥匙……开什么?”我几乎是颤抖着问。

    “开你不敢进的门。”她轻声说,“开你梦里那扇门。”

    我浑身一震。

    那扇门……我确实梦到过。漆黑的走廊尽头,一扇雕花木门,门缝里渗出青绿色的光。每次梦到那里,我都会惊醒,冷汗浸透睡衣。可我从没告诉过任何人。

    她怎么知道?

    煤油灯又暗了一瞬。

    黑袍人……已经站到了她身侧。

    我再也忍不住,转身就跑。雨水打在伞上,噼啪作响,像是无数只手在拍打。我不敢回头,可我能感觉到——那把铜钥,还在摊上。可我的口袋里,却多了一样东西。

    沉甸甸的,冰凉的。

    我摸出来一看——是那把铜钥。

    怎么可能?我明明没拿!

    我猛地回头。

    巷子空了。

    摊、女子、黑袍人、煤油灯……全都消失了。只有雨水冲刷着青石板,发出空洞的回响。

    我站在巷口,喘着气,手心全是冷汗。铜钥躺在掌心,青绿的光泽在雨夜里幽幽发亮。那闭目的人脸,嘴角似乎……微微上扬。

    我把它塞进包里,快步往家走。

    可回到家,灯一开,我才发现——玄关的地板上,有一串湿脚印。

    从门口,一直延伸到卧室。

    而我的床头柜上,那把铜钥,正静静地躺着。

    像是它,早就回来了。

    我冲进浴室,打开水龙头,想洗掉手上的寒意。镜子里,我的脸苍白如纸。可就在我抬头的瞬间——镜中,我身后,站着那个黑袍人。

    他缓缓抬起手,指向卧室。

    我猛地转身——身后什么都没有。

    可当我再看镜子,他还在。

    这一次,他摘下了兜帽。

    那张脸……是我。

    不,不是我。是我的脸,可眼神空洞,嘴角挂着那女子一样的诡异笑容。他缓缓抬起手,指向我,又指向卧室,像是在说:“去吧,门开了。”

    我摔了镜子,碎片四溅。

    那一夜,我没敢睡。

    可凌晨两点,我听见卧室传来“咔哒”一声。

    像是锁开了。

    我屏住呼吸,盯着门缝——一道青绿色的光,正从门缝里渗出来。

    和梦里一模一样。

    我蜷缩在沙发上,抱着膝盖,浑身发抖。手机屏幕亮起,凌晨2:13。

    一条陌生号码发来的短信:

    “钥匙找到了。门开了。你逃不掉的。”

    我删了短信,可五秒后,它又出现了。

    再删,再出现。

    第十次时,我崩溃地扔开手机。可它自己亮了起来,屏幕自动翻到相册——一张照片跳出来。

    是我家的门,漆黑的走廊尽头,那扇雕花木门。门缝里,青绿色的光正缓缓溢出。

    可我家……根本没有那扇门。

    照片的拍摄时间,显示是“明天凌晨2:15”。

    我瘫坐在地,耳边响起一个声音,轻得像风:

    “午夜的东西,总会找到主人。”

    我终于明白——那女子不是摊主。

    她只是……上一个被选中的人。

    而我,已经接过了钥匙。

    门,正在等我打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