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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梁神秘巨商 第338章 糖霜暗涌

    京都的消息,裹着秋夜的寒气,由李天保,仅一夜光景便落在了太福祥镇。李天保风尘仆仆,脸上带着长途奔袭后的疲惫,却依旧目光灼灼,将一封火漆密封的密函呈至秦文书案前。

    秦文接过,指尖挑开火漆,信笺展开,目光如流水般扫过字里行间。唇角微扬,一丝成竹在胸的笑意浮起:“好。鱼儿,终究是咬钩了。”他抬眼看向李天保,少年单薄的身躯在烛光下挺得笔直,“辛苦了,天保。先去歇息,养足精神,信使自有信使的规矩。”

    “东家,京都事急,小的撑得住!此刻便能返程!”李天保急道,眼中是不肯服输的倔强。

    秦文摇头,语气温和却不容置喙:“再急,也不在这一时半刻。你此刻回去,城门已闭,许多事也做不得。安心歇下,养好精神,待明日城门开启堂堂正正进去便是。记住,我们行事,要光明正大,莫要行那翻墙越户之事,徒留把柄于人。”他深知李天保身负异术,但更明白规矩的重要性。

    “是,东家。”李天保垂下头,讷讷应声,那份少年人的锐气在秦文的沉稳面前悄然收敛。

    秦文不再多言,取过案头那支纯金的钢笔,在雪白的宣纸上疾书。笔尖划过纸张,发出沙沙轻响,在静谧的书房里格外清晰。他一连写了四封信。

    第一封,致长公主安宁。笔调从容,字迹清雅:“殿下钧鉴:太福祥诸事安泰,勿念。四王处,料其近日必按兵观望,若有异动,绣衣天使自当星夜传讯。唯愿殿下珍摄,京畿风高,多加衣。” 他既报了平安,也点明了京都局势的微妙,更暗含关切。

    第二封,致丁君澜。字里行间透着商人的敏锐与谋算:“君澜:新一批糖料不日抵京,市价务须抬至一两白银以上。白家此刻如热锅之蚁,必紧随其后,高价吞入。此乃饵也,静待其变。” 寥寥数语,勾勒出下一步的商战棋局。

    第三封,给申怀玉。言简意赅,带着一丝告诫:“怀玉兄:京都风波暂平,可速归。‘苟来追’留驻京都看顾宅院,此人机警可用,然王家睚眦必报,叮嘱其务必谨慎,出入留意。”

    第四封,给杨青。指令明确,透着一股狠劲:“杨青:汇通粮栈旧址,照旧设点收粮。陈粮之价,再压两成!风雨将至,守好门户。”

    四封信写完,火漆封好。秦文的目光落在摇曳的烛火上,郑侍郎那张阴鸷的脸仿佛在火光中浮现。此人,终究是不肯安分。

    他略一沉吟,又铺开一张素笺,笔走龙蛇,写下一封极其简短却锋芒毕露的信:“郑侍郎钧启:侯启林尚在人间。若心有不甘,放马过来便是。落款:太福祥敬上。”

    没有客套,没有遮掩,只有赤裸裸的宣告与挑衅。他知道,这封信送去,京都这潭浑水,会彻底沸腾起来。

    王家、李家,乃至背后的郑侍郎,此刻想必已回过味来,将太福祥视为眼中钉。接下来,必然是明枪暗箭,无所不用其极。

    夜色如墨,太福祥镇前楼一间隐秘的斗室,烛光昏黄。糖坊副管事刘岐冒(化名刘茂)垂手而立,脸上带着几分困惑与不甘。他望着书案后气定神闲的秦文,终于忍不住开口:“东家,那制霜糖的法子,是太福祥多少心血,多少日夜熬出来的!就这么……拱手送与白家?小的实在……小的愿潜入白家,寻机毁了那工坊!”他眼中闪过一丝决绝。

    秦文放下手中把玩的一枚精致黄铜齿轮模型,那是璇玑坊新制的样品。他抬眼,目光平静地落在刘茂脸上:“不必行险。我问你,白家允你的三成干股,文书可到手了?”

    “到手了,东家。”刘茂点头,仍有些愤愤,“白明熙那老狐狸,这回倒是爽快得紧,想是让那雪白糖馋红了眼!”

    “爽快?”秦文轻笑一声,带着洞悉世事的了然,“非是爽快,是秘法未得,器具未熟。待你价值榨干之日,莫说三成干股,便是项上人头,也未必保得住。”

    刘茂闻言,脊背瞬间绷紧,随即昂首挺胸,眼中是纯粹的忠诚:“东家放心!小的这条命是东家从宁古塔的死人堆里捞回来的!能为东家效力,刀山火海,万死不辞!”

    “用不着你死。”秦文摆摆手,语气沉稳,“你此去白家,首要之事,是尽心尽力,助他们建成工坊,在今冬产出合格的霜糖。所有核心配方、关键火候、设备调试之法,我已尽数授你,务必做到毫无保留,令其信服。”

    刘茂愕然:“毫无保留?东家,这……”

    “不错。”秦文颔首,“待工坊运转顺畅,白家上下皆以为尽在掌握之时,”他顿了顿,声音压低几分,“你需‘不经意’间,将一些看似无足轻重、实则关乎核心的‘疏漏’,泄露给白家指定的那几个核心工匠。譬如冷凝水流速的细微偏差,活性炭再生时某个不起眼的温度节点……要做得自然,如同无心之失。”

    刘茂眼中精光一闪,似乎明白了什么。

    “待这些‘疏漏’积累到一定程度,白家自产的霜糖也就没有问题了。那时,便是你功成身退之时。”秦文继续道,“寻个恰当的由头,悄然离开白家,莫回太福祥,径直南下,南下去南城,在京都南边码头顺风脚行,自会有人接应。”

    “小的明白!”刘茂重重点头,随即又想起一事,面露忧色,“只是小的这一走,家中老小……”

    “你本名刘岐冒,早已‘病故’于流放途中。”秦文截断他的话,语气笃定,“如今留在你‘老家’的,知道你底细的人,不过是我安排的。白家纵有通天手段,也查不出丝毫破绽。记住,从今往后,你只是精于制糖的工匠刘茂,与太福祥再无瓜葛。若有万分紧急,只需去京都‘顺天楼’方可保命。”

    刘茂眼眶微红,深深一揖:“谢东家大恩!小的万死难报!只是……小的何时动身?”

    “白家何时来接你?”

    “约莫就在这几日。”

    “好。”秦文从书案抽屉中取出一个厚厚的油纸包,“动身之前,还有一事。需得让白家的‘接风宴’,更热闹些。”他将油纸包推给刘茂,“糖坊,需付之一炬。”

    “烧……烧了?”刘茂惊得声音都变了调,“东家!那可是您的心血!那么多精巧的……”

    “旧的不去,新的不来。”秦文语气平淡,仿佛在说一件寻常物件,“原料将尽,库存足用,值钱的物事早已转移。一把火烧个干净,一来替你遮掩行踪,方便白家‘接应’你逃离火场;二来,断了某些人顺藤摸瓜的念想;这三来嘛……”他眼中闪过一丝冷冽,“也让白明熙更确信,他得到的,是独一无二的‘秘藏’。”他又指了指油纸包,“这里面,是整套熬糖、脱色、结晶设备的详细图纸。我着人精心誊绘,虽非原本那般工整无暇,却也足够清晰。你带去,权作‘投名状’,更能取信于白家。”

    刘茂颤抖着接过油纸包,如同捧着千钧重担,再次深深拜倒:“谢东家周全!小的……定不负所托!”

    “是我该谢你,深入虎穴。”秦文虚扶一把,“白家那三成干股,莫要当真,更莫要贪恋。那不过是画在纸上的大饼。但此物,未必不能换些真金白银。”

    “换钱?”刘茂一愣。

    “日后你自会知晓,时机到了,自然有人找你去取。”秦文意味深长地道,“去吧,小心行事,莫让人瞧见你此刻行踪。”

    “东家放心,小的藏在运废料的车篓里进来。”刘茂将油纸包贴身藏好,最后朝秦文郑重一礼,身影悄无声息地融入斗室角落的阴影,仿佛从未出现过。

    密室侧门轻启,一个皮肤黝黑、带着浓重南海口音的汉子闪身进来,正是南海商人阿泰。

    他搓着手,脸上是商贾特有的精明与不解:“秦老板,洒家实在看不透咯!那白花花的糖霜,点石成金的秘术,就这么白白送人?跟您做生意,洒家才觉着痛快!京都那些红糖,洒家都替您心疼!”

    秦文示意他坐下,亲自斟了杯新到的岭南春茶:“阿泰兄,想不想发一笔横财?”

    阿泰眼睛瞬间亮了,如同嗅到血腥的鲨鱼:“秦老板真会说笑!这天下做买卖的,谁不想银子堆成山?做梦都想哩!”

    “好。”秦文伸出三根手指,在烛光下晃了晃,“若信我,我指条路给你,这个数,如何?”

    “三千两?”阿泰喉头滚动一下,呼吸急促起来。这对他而言已是笔巨款。

    秦文含笑摇头。

    “三……三万两?”阿泰的声音都变了调,身体前倾,眼中迸射出难以置信的光芒。三万两!他全部身家翻上几十倍也不止!那是他梦里都不敢想的泼天富贵!

    秦文依旧摇头,笑容更深。

    阿泰眼中的光芒瞬间黯淡下去,涌上一丝被戏耍的懊恼。三百两?虽然也不少,但……他刚想开口,却听秦文清晰地说道:

    “三十万两。”

    “三……三十万?!”阿泰猛地从椅子上弹起,撞得茶桌上的杯盏叮当作响,他指着自己一身半旧的葛布衣裳,声音都劈了叉,“秦老板莫拿洒家寻开心!洒家全身上下,连皮带骨,能值三十两就不错!三十万两?您把洒家拆零卖了也凑不齐!”

    “我说的是真金白银。”秦文神色一肃,目光如潭水般沉静,“只要你肯配合,三十万两,唾手可得。不过……”他话锋一转,“这三十万两,并非全数落入你囊中。”

    阿泰此刻心已提到嗓子眼,哪还顾得其他,急声道:“秦老板只管吩咐!只要能成,三七开!您七,洒家三!不!二八!二八就行!洒家绝无二话!”

    “非是分成。”秦文摆摆手,抛出一个更宏大的蓝图,“我要你从中拿出二十五万两,在南城,与丁家合股,成立一个白糖商号!专门做胡人生意。你可愿意?”

    二十五万两?胡人生意?

    “那我占几成股。”阿泰试探性的问道。

    “你可以占据三成,你做胡人生意。”占三成股?阿泰的脑子飞速运转,巨大的冲击让他有些眩晕。

    丁家的名头,太福祥的制糖技术,加上自己的海上的渠道……这哪里是糖坊,分明是一座挖不尽的金山!

    “但是,您这制糖秘术,不是已经都给了白家吗?”阿泰此时又蔫了下去。

    “哈哈,这叫兵不厌诈。以后你自会明白。”

    他猛地一拍大腿,既然不懂,那就不问:“愿意!洒家一万个愿意!秦老板,您真是洒家的财神爷!只要真能赚到这泼天的富贵,莫说二十五万两投进去,就是全投了,洒家也心甘情愿!股子……股子您再给洒家匀半成……不,两成!只要两成,洒家就心满意足,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看着阿泰因激动而涨红的脸,秦文举起茶杯,脸上露出运筹帷幄的笑容:“好!一言为定。阿泰兄且安心等待,静候佳音便是。” 茶杯轻碰,清脆一响,在这幽静的密室里,敲定了未来搅动南国糖业的惊涛骇浪。窗外,更深露重,而一场席卷京都与南海的糖霜风暴,已在无声中酝酿成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