狐生录 第23章 渡劫而不入
老族长在队伍的领头，举着族长的权杖，最终确认了就此落户的决定。
族人欢欣鼓舞，他们中的很大一部分，从一开始，就是怀着身死途中的心情在行走。
东方乱扛着小白岚，两只手抓着她的一双手，一溜烟小颠儿着跑向月亮，边跑边说：“阿岚阿岚，我们赶紧选地方，趁他们都还没反应过来！”
小姑娘在他肩头笑得那叫一个欢实，咯咯着说出一连串旁人都听不懂的童语来，东方乱就载着她，一滑一滑着飞奔。
突然，天空一声巨响。
原本皎洁的月亮隐没在数层浓云之中，厚重的乌云从天际压迫而下，云中轰鸣阵阵，像是雷声，又像是某种神兽的啼鸣。
大婆婆走在队伍的末尾，并不在那片浓云之下，可是她却在瞬间醒悟到这些雷声和乌云意味着什么。
疲惫而惊恐的狐族们只听见队首和队尾同时传来急迫地指令——
大婆婆和族长同时扯着嗓子疯狂喊起来：“快跑！跑出这片乌云的范围！”
东方乱听见了，他愣了片刻，迅速将脖子上的小白岚揽进怀中，又用袖口缠紧她，两脚一踏，飞速撤到了乌云之外。
等东方乱定下心神去看四周，只见大婆婆抚着心口，正瘫坐在他身旁。
东方乱解开怀中的白岚，跪下去看大婆婆的伤势，却发现大婆婆并没有受伤，东方乱不解其因，只小声问：“婆婆，你怎么了？”
大婆婆怔忡望着远处的滚滚乌云，茫然说出一句：“他能挺过来吗……他怎么挺得过来……”
“啊？”东方乱不知所云。
“乱儿，你知道那是什么吗？”大婆婆抬起手，指向乌云的方向。
东方乱顺着那手指望去，只见阴沉的云层之中酝酿出一阵一阵的白光，随后又是轰鸣。
“那是……闪电？”东方乱犹疑着。
“那是天火雷。”大婆婆沉沉说。
“天火雷！”东方乱一颤，“老族长、老族长这是要，渡仙劫了？”
和东方乱一起，狐族中的其他族众也都明白了这一层含义，更加拼命地退避四散，这是仙者才能承受得住的雷劫。其他的芸芸凡众，若在雷劫来时还立于云层之下，只引一道天雷上身，就会灰飞烟灭。
“婆婆，您觉得，族长撑不过去？”东方乱听出了大婆婆第一句话里的含义。
大婆婆依旧捂着心口，痛得站不起来，“他这一路艰辛。族中的医师寥寥可数，我知道他一直在用自己的灵力救助族人，他现在正是虚弱的时候，天雷这么厉害，又不知道会有多少道……”
东方乱把手放到大婆婆的背上，暗暗用自己的修为去顺大婆婆的气，口上说：“我听闻，天雷的数目是和修为者这一生的行修相衬的，老族长宽仁慈悲，行了无数善事，一定会得福报，雷劫不会太重。”
大婆婆紧锁着眉头，不去应东方乱的话。
东方乱端详着她的神情，竟看不透她的内心。
“轰隆隆——”
一道天雷砍下，正落在老族长的背上。
老族长向前一扑趴在地上，“轰隆隆”便又是一道天雷。
数道天雷之后，东方乱远远瞧见老族长退回了狐形。
退回狐形就意味着不用在分神去维持人的样貌，故而能使出全力对抗天劫，东方乱咬紧了牙，心脏紧张得要跳出来。下意识去看身旁的小白岚，只见白岚也不知什么时候退回了狐形，缩在东方乱的袖子里，瑟瑟地抖。
这一分神，又是数道天雷。
东方乱看见族长开始施展神通对抗天劫，以利爪，以尖牙，以口吐气。族长每挡下一道天雷，都会被弹开数十丈远，然后抖抖身子又站起来，匆忙迎战下一道天雷。
这样数十道后，两雷齐发，乱了族长的阵脚。
族长运气胸中，呼而击向空中的那一道厉雷，却不料头顶又来一道小雷，直直对上天灵。脑内一阵炸裂剧痛，身子重重砸进地面，四肢止不住地抽搐起来，口中也喷出鲜血。
就在这一阵失去知觉的晕眩之间，又是十数道双雷其下，砸进东方乱看不见的深坑之中。
东方乱仍旧为大婆婆顺着气，故而能真切感受到大婆婆内心的起伏。在双雷出现的时候，大婆婆的心脏纠得失了形状。
终于，雷声止息。
层层沉积的黑云一点点变得透亮，暗沉的天空轰然裂开一道缝隙，缝隙里迸射出人间没有的璀璨光芒。
“那是……”东方乱惊得乱了气息。
“那就是瀛洲。”大婆婆颓然推开东方乱一直为自己顺气的那只手，继续捂着自己的心口。
“瀛洲？”东方乱极力搜刮着自己的认知，“那就是，成仙的通道，独剩的三座仙山之一的，瀛洲！”
大婆婆没有回答他，只是痛苦地望着从缝隙中盘旋而下的鸾鸟，伴随着雷声响彻天空的，原来正是它的啼鸣。
东方乱远眺着那只羽毛金翠交叠的巨型鸟类，惊呼一声：“那是鸾鸟吗？那就是瀛洲的使者，鸾鸟吗？”
大婆婆已经勉力站起来，一步步向地面的深坑走去，她知道自己的丈夫正在深坑之中，他还活着。
因为如果他没能熬过天劫，如果他死了，鸾鸟就不会来。
族里的其他狐众跟着大婆婆的脚步，形成一个松散的圈，一点点向圆心的深坑聚拢。
鸾鸟引颈长鸣一声，众人骇然停了脚步。
没人能听懂鸾鸟的话语，只是都震慑于那种不可冒犯的威仪，不容亵渎。
鸾鸟用喙把族长叼出深坑，放在地上，侧着脑袋用一侧的眼睛观察躺在地上奄奄一息的焦黑狐狸。
鸾鸟心想：这狐狸可真小，还没自己的半颗脑袋大。
想了一阵，鸾鸟才开口道：“走吧，我载你去瀛洲，引晗潭水疗你这一身皮开肉绽。”
狐狸却任由所剩无几的气力游出来：“你走吧。我不去瀛洲。”
鸾鸟乌黑的眼睛里满满都是讶异，“为什么？你不想活了？”
狐狸摇摇头，耗尽气力说出最后一句话：“请你回去，告诉瀛洲的仙主，瀛洲始终还余有一席狐仙之地。我不去，我的后辈会去，所以，狐族还不能灭亡。”
鸾鸟抬起脑袋，轻轻松松就看见那群百里之外的狐族蝼蚁，转而又垂下头去看这只资质卓越的狐族首领，疑惑地问他：“为了那群蜉蝣之物？值得吗？”
族长没有回答它，双眼以渐渐木然。
鸾鸟等了片刻，终于死心，无奈一声：“我知道了。”
抟扶摇而去。
族人欢欣鼓舞，他们中的很大一部分，从一开始，就是怀着身死途中的心情在行走。
东方乱扛着小白岚，两只手抓着她的一双手，一溜烟小颠儿着跑向月亮，边跑边说：“阿岚阿岚，我们赶紧选地方，趁他们都还没反应过来！”
小姑娘在他肩头笑得那叫一个欢实，咯咯着说出一连串旁人都听不懂的童语来，东方乱就载着她，一滑一滑着飞奔。
突然，天空一声巨响。
原本皎洁的月亮隐没在数层浓云之中，厚重的乌云从天际压迫而下，云中轰鸣阵阵，像是雷声，又像是某种神兽的啼鸣。
大婆婆走在队伍的末尾，并不在那片浓云之下，可是她却在瞬间醒悟到这些雷声和乌云意味着什么。
疲惫而惊恐的狐族们只听见队首和队尾同时传来急迫地指令——
大婆婆和族长同时扯着嗓子疯狂喊起来：“快跑！跑出这片乌云的范围！”
东方乱听见了，他愣了片刻，迅速将脖子上的小白岚揽进怀中，又用袖口缠紧她，两脚一踏，飞速撤到了乌云之外。
等东方乱定下心神去看四周，只见大婆婆抚着心口，正瘫坐在他身旁。
东方乱解开怀中的白岚，跪下去看大婆婆的伤势，却发现大婆婆并没有受伤，东方乱不解其因，只小声问：“婆婆，你怎么了？”
大婆婆怔忡望着远处的滚滚乌云，茫然说出一句：“他能挺过来吗……他怎么挺得过来……”
“啊？”东方乱不知所云。
“乱儿，你知道那是什么吗？”大婆婆抬起手，指向乌云的方向。
东方乱顺着那手指望去，只见阴沉的云层之中酝酿出一阵一阵的白光，随后又是轰鸣。
“那是……闪电？”东方乱犹疑着。
“那是天火雷。”大婆婆沉沉说。
“天火雷！”东方乱一颤，“老族长、老族长这是要，渡仙劫了？”
和东方乱一起，狐族中的其他族众也都明白了这一层含义，更加拼命地退避四散，这是仙者才能承受得住的雷劫。其他的芸芸凡众，若在雷劫来时还立于云层之下，只引一道天雷上身，就会灰飞烟灭。
“婆婆，您觉得，族长撑不过去？”东方乱听出了大婆婆第一句话里的含义。
大婆婆依旧捂着心口，痛得站不起来，“他这一路艰辛。族中的医师寥寥可数，我知道他一直在用自己的灵力救助族人，他现在正是虚弱的时候，天雷这么厉害，又不知道会有多少道……”
东方乱把手放到大婆婆的背上，暗暗用自己的修为去顺大婆婆的气，口上说：“我听闻，天雷的数目是和修为者这一生的行修相衬的，老族长宽仁慈悲，行了无数善事，一定会得福报，雷劫不会太重。”
大婆婆紧锁着眉头，不去应东方乱的话。
东方乱端详着她的神情，竟看不透她的内心。
“轰隆隆——”
一道天雷砍下，正落在老族长的背上。
老族长向前一扑趴在地上，“轰隆隆”便又是一道天雷。
数道天雷之后，东方乱远远瞧见老族长退回了狐形。
退回狐形就意味着不用在分神去维持人的样貌，故而能使出全力对抗天劫，东方乱咬紧了牙，心脏紧张得要跳出来。下意识去看身旁的小白岚，只见白岚也不知什么时候退回了狐形，缩在东方乱的袖子里，瑟瑟地抖。
这一分神，又是数道天雷。
东方乱看见族长开始施展神通对抗天劫，以利爪，以尖牙，以口吐气。族长每挡下一道天雷，都会被弹开数十丈远，然后抖抖身子又站起来，匆忙迎战下一道天雷。
这样数十道后，两雷齐发，乱了族长的阵脚。
族长运气胸中，呼而击向空中的那一道厉雷，却不料头顶又来一道小雷，直直对上天灵。脑内一阵炸裂剧痛，身子重重砸进地面，四肢止不住地抽搐起来，口中也喷出鲜血。
就在这一阵失去知觉的晕眩之间，又是十数道双雷其下，砸进东方乱看不见的深坑之中。
东方乱仍旧为大婆婆顺着气，故而能真切感受到大婆婆内心的起伏。在双雷出现的时候，大婆婆的心脏纠得失了形状。
终于，雷声止息。
层层沉积的黑云一点点变得透亮，暗沉的天空轰然裂开一道缝隙，缝隙里迸射出人间没有的璀璨光芒。
“那是……”东方乱惊得乱了气息。
“那就是瀛洲。”大婆婆颓然推开东方乱一直为自己顺气的那只手，继续捂着自己的心口。
“瀛洲？”东方乱极力搜刮着自己的认知，“那就是，成仙的通道，独剩的三座仙山之一的，瀛洲！”
大婆婆没有回答他，只是痛苦地望着从缝隙中盘旋而下的鸾鸟，伴随着雷声响彻天空的，原来正是它的啼鸣。
东方乱远眺着那只羽毛金翠交叠的巨型鸟类，惊呼一声：“那是鸾鸟吗？那就是瀛洲的使者，鸾鸟吗？”
大婆婆已经勉力站起来，一步步向地面的深坑走去，她知道自己的丈夫正在深坑之中，他还活着。
因为如果他没能熬过天劫，如果他死了，鸾鸟就不会来。
族里的其他狐众跟着大婆婆的脚步，形成一个松散的圈，一点点向圆心的深坑聚拢。
鸾鸟引颈长鸣一声，众人骇然停了脚步。
没人能听懂鸾鸟的话语，只是都震慑于那种不可冒犯的威仪，不容亵渎。
鸾鸟用喙把族长叼出深坑，放在地上，侧着脑袋用一侧的眼睛观察躺在地上奄奄一息的焦黑狐狸。
鸾鸟心想：这狐狸可真小，还没自己的半颗脑袋大。
想了一阵，鸾鸟才开口道：“走吧，我载你去瀛洲，引晗潭水疗你这一身皮开肉绽。”
狐狸却任由所剩无几的气力游出来：“你走吧。我不去瀛洲。”
鸾鸟乌黑的眼睛里满满都是讶异，“为什么？你不想活了？”
狐狸摇摇头，耗尽气力说出最后一句话：“请你回去，告诉瀛洲的仙主，瀛洲始终还余有一席狐仙之地。我不去，我的后辈会去，所以，狐族还不能灭亡。”
鸾鸟抬起脑袋，轻轻松松就看见那群百里之外的狐族蝼蚁，转而又垂下头去看这只资质卓越的狐族首领，疑惑地问他：“为了那群蜉蝣之物？值得吗？”
族长没有回答它，双眼以渐渐木然。
鸾鸟等了片刻，终于死心，无奈一声：“我知道了。”
抟扶摇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