狐生录 第24章 千载良缘终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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鸾鸟离去之后，大婆婆撇下呆在原地的东方乱，疯了般冲向那只垂死的狐狸。
东方乱愣了片刻，单手抄起小白岚，也匆匆追上去。
追到大婆婆身边时，只见大婆婆掀起自己的衣袖，正在解包扎在腕上的纱布。
东方乱自幼便常随大婆婆左右。千年来，他印象中的大婆婆永远是那副笑脸盈盈、诸事不置心上的自在模样，他从来没见过这么慌乱而狼狈的大婆婆。
只在一个瞬间，东方乱看见了大婆婆眼角的细纹和发间的银丝。他只觉得，这些细纹和银丝如一条条伤口，割裂了大婆婆一以贯之的神采与从容。
地上被天雷劈得焦黑的狐狸忽然发出了猛兽的低吟，“小桃，住手！不要再犯错了。”
大婆婆依旧任性得拆着手腕上的纱布，对这番话充耳不闻。
“小桃！”狐狸的身形已经开始涣散，星星点点的星火从狐狸的耳尖飘向虚空。
大婆婆终于拆下那一圈又圈的该死纱布，她又要用自己的利爪割开已经结痂的伤口。
东方乱下意识按住她的手，“婆婆，你在做什么？”
“东方乱！把你的手拿开！我要救他！让我救他！”大婆婆狂怒着甩开东方乱的手，喉间发出猛兽震慑敌手的低吼。
东方乱惊得遮住怀中白岚的双眼，这样的大婆婆，比恶鬼还要可怕。
“乱儿……”焦黑的狐狸已经涣散了四肢，声音从奔向虚空的点点星火里飘飘渺渺传来，这些声音落在了东方乱的耳朵里，也落在了失了从容面目狰狞的大婆婆耳朵里。
老族长在临走的片刻，把最后的意念汇成这番话——
“孩子，你做的对。
我离去后，请照顾好我的小桃。
她还有几千年可以活，请让她在这几千年的时间里，
活下去……”
******
那日，大婆婆的伤口还是撕裂了，血珠从伤口里渗出来，一颗、两颗……
老族长化为漫天的星火，如愿用自己的生命守护住了逃出青丘浩劫的族人。
大婆婆跪在老族长身前，面无表情地看着他焦黑的身体一点点化为虚无。
大婆婆一动不动，任由卷起的衣袖颓然滑下，遮住自己没了包扎的伤口，手腕上的血珠染红了衬衣的白袖。
那样珍贵的玉面狐活血，就如此成为了衣袖上一片无人能见的顽固污秽。
大婆婆摇摇晃晃着站起来，高高仰起头，以一双怒目去追寻天空中的痕迹，她想找到毁掉了自己丈夫的元凶。
然而苍冥的天空中，连一颗星星也没有。
******
大婆婆没有接受族人推举的族长之位，她为自己的丈夫立起一座衣冠冢，在衣冠冢边建起一座茅屋，从此就住在那里。
族人终究还是选出了自己的族长，把落户的新山命名为“红泪山”。老族长的义举口口相传，代代相继。
白岚一百五十岁的时候，长成了二八少女的模样，终于与东方乱成婚。
东方乱的父母在落户红泪山后不久便相继离世，这场婚事没了合适的人来主持。
白岚和东方乱，一个是白氏遗孤，一个是东方一门唯一的玉面后辈。东方家族虽也有长辈，却都只是等闲，谁敢站出来主持这两人的婚事呢？
东方一门思忖再三，决定还是需请幽居的大婆婆出马才算能配得上这二人的稀贵。
大婆婆想了两日，还是应承。
毕竟，这两个孩子，是她和老族长一起带起来的，如今成婚，就像自家的孩子成婚一样，自己去主持大局，也算是给这两个孩子最珍贵的祝福了。
东方乱和白岚成婚的那日，族人时隔百数年，第一次看见大婆婆。竟见她的头发白成了雪，腰背也不再如往日那般挺拔，脸上的纹路更多了，这哪里还是一只玉面狐狸该有的样子？
伴随着这场红泪山上最高规格的婚礼的，是关于当年大婆婆擅用禁术的嘁嘁喳喳。原来，玉面狐用自己的生血喂人虽有奇效，却也有这样的代价？原来狐等是会降的？那么如此类推，狐等也能升吗？若是能升，又该怎么升呢？
想着想着，众人的目光都似无意般落在了这一对天赐良缘的新人身上。
两只玉面狐狸佳偶天成，不衰不朽相伴千年，可真是、羡煞了旁人。
这玉面狐，可真是好东西。
******
东方乱与白岚婚后数年，终于有了孩子。
白岚怀着孩子，身子重得不行，整日整日只想睡觉，做什么都提不起兴致来。
东方乱心里藏着心疼，脸上却依旧柔和不改地陪着她，又搜肠刮肚编出许多笑话来给她解闷。
白岚偎在东方乱的怀里，悄悄告诉他，“东方，我觉得，我这肚子里的，不是一个。”
东方乱吓了一跳，“不是一个？那是几个？”
白岚伸出两根手指，在他眼前晃了晃，又羞然一笑道：“你倒是省了功夫，只苦了我。”
东方乱喜不自禁，又紧了紧怀中的人，“两个？两个好！两个好！最好，还是一男一女，这样，可就更省功夫了哈哈哈哈！”
白岚在他怀里扭来扭去，扭松了才继续道：“这还不算最好呢，最好这两个孩子也是玉面的。这样，我们一家人就能相亲相伴数千年，羡慕死那些寻常人家去！”
东方乱听着这话怎么那么耳熟，亲着白岚的发丝说：“阿岚，你这番话，我在百年前就暗暗想过，你可是从哪里学来的？”
白岚佯怒嗔道：“我要向谁去学，我就是这么想的。怎么，许你想就不许我也想了？”
东方乱怕她不高兴，急忙摇头，“不不不，我是没想到这世上还有和我一样心心念念想要世人羡慕的小气鬼，你说老天爷怎么那么偏爱我？”
白岚笑了，“小气就小气了，要那么大的心胸做什么？心胸越大，反而越没有地方给自己活的。”
白岚在东方乱的怀里，看不见东方乱渐渐黯然的神色。
数日之后，东方乱对白岚说：“阿岚，我要去人间办件事，你在家等我好不好？”
白岚伸着懒腰对他说：“去做什么？我正好这两日精神好，随你一起去吧，正好也舒展舒展腿脚。”
东方乱却摇了头，脸上依旧是平日里的那一味明媚温柔浅笑，“你可别吓我了，你若跟去，我还能干什么？整日就顾着讨你欢心了。”
白岚哼了一声，“你就是嫌我拖你后腿呗。”
东方乱笑着去点她的鼻子，“岂敢岂敢，我是怪我自己自制力不够，只要有你在身边，我干什么都是心猿意马。”
白岚满意了，拍了拍肚子，给了放行令：“去吧。”
这一去，东方乱就再没有回来。
东方乱愣了片刻，单手抄起小白岚，也匆匆追上去。
追到大婆婆身边时，只见大婆婆掀起自己的衣袖，正在解包扎在腕上的纱布。
东方乱自幼便常随大婆婆左右。千年来，他印象中的大婆婆永远是那副笑脸盈盈、诸事不置心上的自在模样，他从来没见过这么慌乱而狼狈的大婆婆。
只在一个瞬间，东方乱看见了大婆婆眼角的细纹和发间的银丝。他只觉得，这些细纹和银丝如一条条伤口，割裂了大婆婆一以贯之的神采与从容。
地上被天雷劈得焦黑的狐狸忽然发出了猛兽的低吟，“小桃，住手！不要再犯错了。”
大婆婆依旧任性得拆着手腕上的纱布，对这番话充耳不闻。
“小桃！”狐狸的身形已经开始涣散，星星点点的星火从狐狸的耳尖飘向虚空。
大婆婆终于拆下那一圈又圈的该死纱布，她又要用自己的利爪割开已经结痂的伤口。
东方乱下意识按住她的手，“婆婆，你在做什么？”
“东方乱！把你的手拿开！我要救他！让我救他！”大婆婆狂怒着甩开东方乱的手，喉间发出猛兽震慑敌手的低吼。
东方乱惊得遮住怀中白岚的双眼，这样的大婆婆，比恶鬼还要可怕。
“乱儿……”焦黑的狐狸已经涣散了四肢，声音从奔向虚空的点点星火里飘飘渺渺传来，这些声音落在了东方乱的耳朵里，也落在了失了从容面目狰狞的大婆婆耳朵里。
老族长在临走的片刻，把最后的意念汇成这番话——
“孩子，你做的对。
我离去后，请照顾好我的小桃。
她还有几千年可以活，请让她在这几千年的时间里，
活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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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日，大婆婆的伤口还是撕裂了，血珠从伤口里渗出来，一颗、两颗……
老族长化为漫天的星火，如愿用自己的生命守护住了逃出青丘浩劫的族人。
大婆婆跪在老族长身前，面无表情地看着他焦黑的身体一点点化为虚无。
大婆婆一动不动，任由卷起的衣袖颓然滑下，遮住自己没了包扎的伤口，手腕上的血珠染红了衬衣的白袖。
那样珍贵的玉面狐活血，就如此成为了衣袖上一片无人能见的顽固污秽。
大婆婆摇摇晃晃着站起来，高高仰起头，以一双怒目去追寻天空中的痕迹，她想找到毁掉了自己丈夫的元凶。
然而苍冥的天空中，连一颗星星也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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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婆婆没有接受族人推举的族长之位，她为自己的丈夫立起一座衣冠冢，在衣冠冢边建起一座茅屋，从此就住在那里。
族人终究还是选出了自己的族长，把落户的新山命名为“红泪山”。老族长的义举口口相传，代代相继。
白岚一百五十岁的时候，长成了二八少女的模样，终于与东方乱成婚。
东方乱的父母在落户红泪山后不久便相继离世，这场婚事没了合适的人来主持。
白岚和东方乱，一个是白氏遗孤，一个是东方一门唯一的玉面后辈。东方家族虽也有长辈，却都只是等闲，谁敢站出来主持这两人的婚事呢？
东方一门思忖再三，决定还是需请幽居的大婆婆出马才算能配得上这二人的稀贵。
大婆婆想了两日，还是应承。
毕竟，这两个孩子，是她和老族长一起带起来的，如今成婚，就像自家的孩子成婚一样，自己去主持大局，也算是给这两个孩子最珍贵的祝福了。
东方乱和白岚成婚的那日，族人时隔百数年，第一次看见大婆婆。竟见她的头发白成了雪，腰背也不再如往日那般挺拔，脸上的纹路更多了，这哪里还是一只玉面狐狸该有的样子？
伴随着这场红泪山上最高规格的婚礼的，是关于当年大婆婆擅用禁术的嘁嘁喳喳。原来，玉面狐用自己的生血喂人虽有奇效，却也有这样的代价？原来狐等是会降的？那么如此类推，狐等也能升吗？若是能升，又该怎么升呢？
想着想着，众人的目光都似无意般落在了这一对天赐良缘的新人身上。
两只玉面狐狸佳偶天成，不衰不朽相伴千年，可真是、羡煞了旁人。
这玉面狐，可真是好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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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方乱与白岚婚后数年，终于有了孩子。
白岚怀着孩子，身子重得不行，整日整日只想睡觉，做什么都提不起兴致来。
东方乱心里藏着心疼，脸上却依旧柔和不改地陪着她，又搜肠刮肚编出许多笑话来给她解闷。
白岚偎在东方乱的怀里，悄悄告诉他，“东方，我觉得，我这肚子里的，不是一个。”
东方乱吓了一跳，“不是一个？那是几个？”
白岚伸出两根手指，在他眼前晃了晃，又羞然一笑道：“你倒是省了功夫，只苦了我。”
东方乱喜不自禁，又紧了紧怀中的人，“两个？两个好！两个好！最好，还是一男一女，这样，可就更省功夫了哈哈哈哈！”
白岚在他怀里扭来扭去，扭松了才继续道：“这还不算最好呢，最好这两个孩子也是玉面的。这样，我们一家人就能相亲相伴数千年，羡慕死那些寻常人家去！”
东方乱听着这话怎么那么耳熟，亲着白岚的发丝说：“阿岚，你这番话，我在百年前就暗暗想过，你可是从哪里学来的？”
白岚佯怒嗔道：“我要向谁去学，我就是这么想的。怎么，许你想就不许我也想了？”
东方乱怕她不高兴，急忙摇头，“不不不，我是没想到这世上还有和我一样心心念念想要世人羡慕的小气鬼，你说老天爷怎么那么偏爱我？”
白岚笑了，“小气就小气了，要那么大的心胸做什么？心胸越大，反而越没有地方给自己活的。”
白岚在东方乱的怀里，看不见东方乱渐渐黯然的神色。
数日之后，东方乱对白岚说：“阿岚，我要去人间办件事，你在家等我好不好？”
白岚伸着懒腰对他说：“去做什么？我正好这两日精神好，随你一起去吧，正好也舒展舒展腿脚。”
东方乱却摇了头，脸上依旧是平日里的那一味明媚温柔浅笑，“你可别吓我了，你若跟去，我还能干什么？整日就顾着讨你欢心了。”
白岚哼了一声，“你就是嫌我拖你后腿呗。”
东方乱笑着去点她的鼻子，“岂敢岂敢，我是怪我自己自制力不够，只要有你在身边，我干什么都是心猿意马。”
白岚满意了，拍了拍肚子，给了放行令：“去吧。”
这一去，东方乱就再没有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