狐生录 第32章 弱水之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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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方濛初一手牵着妹妹，一手抱着东方涣，像个小大人一样，穿过匍匐在地的一众族人，一步一咯噔地往那个熟悉的小屋走去。
进去的时候，大婆婆正好跟族长交代完关于一族未来的繁琐要事，说无可说，烦躁的摆摆手，一抬眼正看见牵一个抱一个的东方濛初进来，混沌的双眼里迸出一缕微光。
东方濛初，身边的东方暗，怀里的东方涣，齐齐看见，大婆婆在破碎。
就像是一尊精美的瓷器，原本光滑柔润的釉面裂开细细密密的小缝隙，缝隙越来越深，于是釉面开始剥离，脸颊、脖颈、手指上的色彩都裂成千万碎片，坠落到床榻和地面，在落地的瞬间碎成尘埃。
东方濛初下意识松开牵着东方暗的手，抬起来想去遮住东方涣的眼睛，可是东方涣已经开始在他怀中挣扎，挥舞着两只手臂要找大婆婆抱。
大婆婆笑了，脸上的碎片掉落得更加吓人，“涣儿，别闹，我现在抱不动你了。”
东方涣被那迅速剥落的脸颊吓坏了，用两只小手捂住自己的嘴巴，一瞬间声息全无，以为大婆婆的伤势全是因为自己的顽皮。
东方濛初放下了怀里的东方涣，小心翼翼往大婆婆的塌边挪，生怕走得急了，带起一阵风就把正在破碎的大婆婆吹没了。
大婆婆却抬了手，止住他的步伐。
悠悠然，大婆婆开了口：“反正我也没有多少时间了，大家都就地坐下，我给你们说一个我年轻时最喜欢的故事吧……”
东方濛初看好东方涣和东方暗，一左一右坐在他身边，乖巧得让人心疼。
白岚瞧了自家的几个孩子，安了心，便也在屋子的另一头席地而坐。
大婆婆的左手几乎消失不见了，她开始说起来：
“我年轻的时候，见过青丘一个极老极老的修者。
大家都说他是废物，修了成千上万年也没能成仙。
可我不这么觉得，因为我知道，世界上，从来没有一只狐狸能活那么久，不会死，竟也没有招来天劫。
他仿佛是游离在一切规则之外的存在，他的寿数已经超越了天道赐予狐族的极限，而天道却也没有任何迹象要收回他。
很偶然地，我遇见了他。
在青丘最高最高的山峰之巅，我远远就看见了他萧索至极的背影，他在那里雕一块石头，很普通很普通的一块石头。
我悄悄走近，想看清楚他在雕什么，因为我很好奇像他这样的修者，每天都在做什么。
他明明感知到了我的存在，却还是任由我走到了他的身边你，我觉得，他似乎是在等我，也许是错觉，也许是……预感。
我蹲到他身边，看他手里的石头，问他：‘你在干什么呢？’
他看也不看我，手上依旧忙碌着，‘我这里有个而故事，你要不要听？’
我闲来无事，白听的故事有什么理由不听呢，干脆就地坐下，对他说：‘你说吧。’
然后，他开始跟我讲这个故事——
他说，昆仑之北有水，其力不能胜芥，鸿毛不浮，不可越也。凡间有人给那片望不见尽头的水域起了个名字，叫做——弱水。
而在那个望不见的对岸，就是天道之力的起点。有人说，仙人修到极致，就能去那里，宰仙人之命，统万物之灵。
所以，弱水不可渡，什么都浮不过去，而沉到水下的东西，会陷入绝对的死亡，永恒地消失，世界上再没有任何关于它们的痕迹。
那片水域，就是极致力量的象征，无波无纹，静默无垠，是上善，也是至恶。不，那片水已经超越了善恶，它决定善恶、主宰善恶。
可是，在数万万年之前，有一个女子，在弱水上飘荡了九天。
听说，那是一个凡人，不知从何而来，不知姓甚名谁，甚至没人知道她因何而去，更不知道她是如何找到这个连仙家都找不到的地方。
只是在一夜之间，这个女人的故事传遍了三界，响彻天地，她在弱水上。
九天之后，她还在弱水上……”
大婆婆的衣服塌陷下去，双手双脚都不在了，只有脸还躺在白玉枕头上，两眼直冲冲望向无尽的虚空，就像那日老族长离去时，看向大婆婆的那双眼睛。
大婆婆笑起来，用唯一还剩下一点色彩的双唇，“后来，她成了摆脱天道束缚的第一人，听说，她扯下了天道最虚弱的一角……天道再也无法剿灭这个异端的存在……她创造出了摆脱天道束缚的方法，只要她还存活一日，那个方法就不会失效……
只要她还活着，就有人可以走她铺好的路……
天道，无法剿灭的存在……”
大婆婆消失了，只剩下一片整齐的衣衫。
最后的话说得乱七八糟，却击穿了东方濛初已蒙积灰尘的心灵，他恍然从一个黑暗的绝望的梦魇中惊醒，原来他并非无路可走。
原来，大婆婆是在给他指路。
大婆婆亡故，红泪山的狐狸披素三月，无食荤腥。
脱下丧服的那一天，有一只狐狸出现了升仙的迹象。
东方濛初最先嗅到这股不同寻常的气息，狐狸的鼻子很灵，可成了人之后，每一只狐狸的鼻子就都有了专攻。东方濛初能嗅出一个人功力的深浅，就像东方涣能嗅出强者的情绪变换，东方暗对死亡的气味最是敏感。
从精怪到仙，是质的飞越，红泪山上出现了一个与众皆不同的超然存在，东方濛初最先觉察，全力朝那个力量的起点奔去。
东方濛初到时，族长也到了，他的母亲也到了。
白岚看了看自己的儿子，目光中的忧虑了然可见。
东方濛初知道自己的母亲在担心什么，老族长当年一心求死，就是为了在瀛洲留下狐族的一席之地，如此，这一脉狐狸才都可暂且保全。
可如今，这只狐狸要去填了那一席之地，这就意味着，整个红泪山很快就会招来青丘当年的灾祸。这些遗漏在世上的无用之辈，都要死尽才算不违背天道安排。
东方濛初感到自己的手在抖，他暗暗做出了一个最坏的谋划……
进去的时候，大婆婆正好跟族长交代完关于一族未来的繁琐要事，说无可说，烦躁的摆摆手，一抬眼正看见牵一个抱一个的东方濛初进来，混沌的双眼里迸出一缕微光。
东方濛初，身边的东方暗，怀里的东方涣，齐齐看见，大婆婆在破碎。
就像是一尊精美的瓷器，原本光滑柔润的釉面裂开细细密密的小缝隙，缝隙越来越深，于是釉面开始剥离，脸颊、脖颈、手指上的色彩都裂成千万碎片，坠落到床榻和地面，在落地的瞬间碎成尘埃。
东方濛初下意识松开牵着东方暗的手，抬起来想去遮住东方涣的眼睛，可是东方涣已经开始在他怀中挣扎，挥舞着两只手臂要找大婆婆抱。
大婆婆笑了，脸上的碎片掉落得更加吓人，“涣儿，别闹，我现在抱不动你了。”
东方涣被那迅速剥落的脸颊吓坏了，用两只小手捂住自己的嘴巴，一瞬间声息全无，以为大婆婆的伤势全是因为自己的顽皮。
东方濛初放下了怀里的东方涣，小心翼翼往大婆婆的塌边挪，生怕走得急了，带起一阵风就把正在破碎的大婆婆吹没了。
大婆婆却抬了手，止住他的步伐。
悠悠然，大婆婆开了口：“反正我也没有多少时间了，大家都就地坐下，我给你们说一个我年轻时最喜欢的故事吧……”
东方濛初看好东方涣和东方暗，一左一右坐在他身边，乖巧得让人心疼。
白岚瞧了自家的几个孩子，安了心，便也在屋子的另一头席地而坐。
大婆婆的左手几乎消失不见了，她开始说起来：
“我年轻的时候，见过青丘一个极老极老的修者。
大家都说他是废物，修了成千上万年也没能成仙。
可我不这么觉得，因为我知道，世界上，从来没有一只狐狸能活那么久，不会死，竟也没有招来天劫。
他仿佛是游离在一切规则之外的存在，他的寿数已经超越了天道赐予狐族的极限，而天道却也没有任何迹象要收回他。
很偶然地，我遇见了他。
在青丘最高最高的山峰之巅，我远远就看见了他萧索至极的背影，他在那里雕一块石头，很普通很普通的一块石头。
我悄悄走近，想看清楚他在雕什么，因为我很好奇像他这样的修者，每天都在做什么。
他明明感知到了我的存在，却还是任由我走到了他的身边你，我觉得，他似乎是在等我，也许是错觉，也许是……预感。
我蹲到他身边，看他手里的石头，问他：‘你在干什么呢？’
他看也不看我，手上依旧忙碌着，‘我这里有个而故事，你要不要听？’
我闲来无事，白听的故事有什么理由不听呢，干脆就地坐下，对他说：‘你说吧。’
然后，他开始跟我讲这个故事——
他说，昆仑之北有水，其力不能胜芥，鸿毛不浮，不可越也。凡间有人给那片望不见尽头的水域起了个名字，叫做——弱水。
而在那个望不见的对岸，就是天道之力的起点。有人说，仙人修到极致，就能去那里，宰仙人之命，统万物之灵。
所以，弱水不可渡，什么都浮不过去，而沉到水下的东西，会陷入绝对的死亡，永恒地消失，世界上再没有任何关于它们的痕迹。
那片水域，就是极致力量的象征，无波无纹，静默无垠，是上善，也是至恶。不，那片水已经超越了善恶，它决定善恶、主宰善恶。
可是，在数万万年之前，有一个女子，在弱水上飘荡了九天。
听说，那是一个凡人，不知从何而来，不知姓甚名谁，甚至没人知道她因何而去，更不知道她是如何找到这个连仙家都找不到的地方。
只是在一夜之间，这个女人的故事传遍了三界，响彻天地，她在弱水上。
九天之后，她还在弱水上……”
大婆婆的衣服塌陷下去，双手双脚都不在了，只有脸还躺在白玉枕头上，两眼直冲冲望向无尽的虚空，就像那日老族长离去时，看向大婆婆的那双眼睛。
大婆婆笑起来，用唯一还剩下一点色彩的双唇，“后来，她成了摆脱天道束缚的第一人，听说，她扯下了天道最虚弱的一角……天道再也无法剿灭这个异端的存在……她创造出了摆脱天道束缚的方法，只要她还存活一日，那个方法就不会失效……
只要她还活着，就有人可以走她铺好的路……
天道，无法剿灭的存在……”
大婆婆消失了，只剩下一片整齐的衣衫。
最后的话说得乱七八糟，却击穿了东方濛初已蒙积灰尘的心灵，他恍然从一个黑暗的绝望的梦魇中惊醒，原来他并非无路可走。
原来，大婆婆是在给他指路。
大婆婆亡故，红泪山的狐狸披素三月，无食荤腥。
脱下丧服的那一天，有一只狐狸出现了升仙的迹象。
东方濛初最先嗅到这股不同寻常的气息，狐狸的鼻子很灵，可成了人之后，每一只狐狸的鼻子就都有了专攻。东方濛初能嗅出一个人功力的深浅，就像东方涣能嗅出强者的情绪变换，东方暗对死亡的气味最是敏感。
从精怪到仙，是质的飞越，红泪山上出现了一个与众皆不同的超然存在，东方濛初最先觉察，全力朝那个力量的起点奔去。
东方濛初到时，族长也到了，他的母亲也到了。
白岚看了看自己的儿子，目光中的忧虑了然可见。
东方濛初知道自己的母亲在担心什么，老族长当年一心求死，就是为了在瀛洲留下狐族的一席之地，如此，这一脉狐狸才都可暂且保全。
可如今，这只狐狸要去填了那一席之地，这就意味着，整个红泪山很快就会招来青丘当年的灾祸。这些遗漏在世上的无用之辈，都要死尽才算不违背天道安排。
东方濛初感到自己的手在抖，他暗暗做出了一个最坏的谋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