狐生录 第31章 慕容桃之大限
东方濛初兄妹二人正聊着，那边东方涣阴沉着一张脸塌着肩膀从村后绕了回来。
“堂兄，小梅死了……”没头没尾地，他抛出这么句话。
东方濛初走时就知道小梅已然大祸临头，如今听来却还是不禁动了容，接着问他：“我记得，那时小梅肚子里还有个成了型的婴孩……”
东方涣不等他说完，“都没了，一尸两命，孩子……大约是被这山间的兽类刨出来叼走了……”
果然。和东方濛初那日看出的结果一模一样，只是当时看着小梅的面相，又怎能想到结局惨烈至此。
东方暗不死心，继续趋稳东方涣：“那，那个宋清珞呢？就是……就是你和哥哥天天念叨的那个什么、青悠？”
东方涣倒是神情一亮，“她不在那坑里，没看到。她的弟弟也不在，兴许是逃掉了，总之一定还活着。”
东方暗点点头，转而去问哥哥：“那我们去找她吗？”
东方濛初不喜欢东方暗老是问这件事情，就好像你明明知道人家的心头有个伤口，痒得离谱最不能挠，却偏偏还要那根羽毛在伤口上撩来撩去的。
“暗，不要在提她了好吗？我们还有正事要做的。”
东方暗讨了个没趣，耸了耸肩表示不满，“我是诚心诚意想让哥哥解一解相思之苦的，谁知道哥哥总是把我想得那么歹毒。”
东方濛初不接她的话茬，径自寻个方向，快步走去了。
父亲的残魄不会指引方向，他们只能地毯式搜索，若是运气好，三年五载或许能成。若是运气不好，恐怕走上百年都不一定能找到父亲的殒命之处。
东方濛初着急，却不能表现出来，更不能撂挑子不干，因为他知道这件事情只有自己能够做成，否则依照母亲最不愿麻烦子女的心性，说什么也不能把这么麻烦的事情交给自己去做。
东方濛初因为天资颇高，修为又深不可测，若不刻意控制，情绪的变动都能影响周围的气场。
他现在一门心思投在找寻父亲地遗骸一事上，身边又是东方涣和东方暗，就丝毫不加设防。在他的周围，气息和场域统统染上了他的情绪色彩。
东方涣便极其敏感地觉察到，堂兄此刻有些郁闷和急躁。
于是，东方涣选择了一条上上之策，就是远远地跟在后面，以他对东方濛初的了解，这个时候的东方濛初是属炸药的，一点就着。
东方暗也很识相，慢悠悠陪在东方涣身边，任由哥哥自己去消化他那巨大的负面情绪去，说什么也不会傻不拉几去点这堆炸药。
于是躲炸药的东方涣和避炸药的东方暗在东方濛初身后数十里的地方小心翼翼地跟着。
也不知行了多久，东方涣无聊了，想找身边的旅伴聊聊天，清了清嗓子，腆一张极其恭敬喜庆地大脸朝向身侧的人，道：“堂姐，方才我不在，你和堂兄聊什么呢？”
东方暗被他这副神情吓退了几里，气呼呼追上，厉声告诫：“下次再用这幅表情看我，我绝不会像你堂兄那样只自己恶心一下就了事！”
东方涣吓得赶紧换了寻常情态，心里委屈，我不就是想表示一下善意嘛，为什么你和堂兄都不喜欢，明明人间的那些凡人就很受用啊……
东方暗搓了搓胳膊上竖起的一片鸡皮，没好气地回答他上一个问题：“哥哥承认了，他想要断了宋清珞的天道束缚。”
“断了……天道束缚？！”东方涣是第一次听到这么劲爆的猜想，之前东方暗虽也和他隐隐约约提起过几次，可他连想也没敢往这么直接大胆的计划上去想。
东方暗点点头，“你应当还记得吧，大婆婆临终前……曾和我们讲过一个故事……”
东方涣托着下巴想了一会儿，才犹犹豫豫点点头，“我记得那时……我还很小，是堂兄抱着我去的……”
*******
那天的前夜，红泪山上惊现了天狗食月之异象。
当时的族长神色肃穆，看着头顶的月亮渐渐消失在阴沉的天际，胸中涌荡起一种吞食天地的悲怆感。
月主阴，他自然而然联想到了红泪山上地位最高的女人，那位英雄的遗孀，不问世事却拥有狐族至高权威的隐居者——慕容桃。
那个时候，红泪山上还没有猎狐人，只有狐族，在狐族，慕容桃这三个字就像皇帝的名讳，凡常之众不能提起，只能尊称一声“大婆婆”，不论辈分、不论尊卑。
慕容桃在第二日太阳升起的时候开始破碎。
是破碎。
狐族里逃到红泪山上的族众没有多少见证过真正意义上的死亡，寿终正寝的死亡，他们对于死亡的理解，停滞在数百年前青丘的干旱、雷灾与洪水。
他们见过瘦成骨架的尸体，被雷劈得焦黑的尸体，被洪水卷去至深至黑之处的惨叫着的尸体。
他们没见过一场活了数千岁月，被时间消磨殆尽的死亡，这场死亡超乎想象地壮丽与悲戚，仿佛一首响彻天地的哀歌，震颤了红泪山上的每一个灵魂。
狐众们匍匐在大婆婆隐居的茅屋外，匍匐于地，迎接这场盛大的死亡。
百年前老族长的死亡，每个人都狼狈而破落，就算是为了洗雪那一场的耻辱，众人也不约而同地决定让这场死亡尽可能庄严肃穆。
大婆婆的茅屋很小，她正在死去，可是她很清醒。
她让立在榻前的后辈族长叫来白岚、叫来东方濛初、东方暗，百里家的长辈也来了，后辈却没有这样的垂怜。
那一天，东方濛初正在用小石子喂傻乎乎的东方涣，崩坏了东方涣的两颗小门牙，东方涣哭得厉害，东方濛初心虚，只能抱上东方涣一起去了。
去的时候，东方濛初丝毫没有预料到，自己是带这个孩子去见证一场死亡。如果预料到了东方濛初会不会带他去呢？或许不会。
东方濛初不是第一次来大婆婆的茅屋，大婆婆自小就很是偏爱他，就像当年偏爱他的父亲东方乱一样，而在东方乱的突然死亡之后，大婆婆对于东方濛初的宠爱甚至于偏爱，更是发展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
大婆婆的茅屋外有一道极其狠毒的结界，可在东方濛初很小的时候，大婆婆就把破解结界的指法教给了他，在东方濛初的印象里，这是他此生学会的第一个术法。
所以，东方濛初能够自由出入大婆婆的茅屋，就像当年自己的父亲，能自由跟随在大婆婆的身后。
这一次，东方濛初看见了茅屋外匍匐一地的族人，心里纳罕，结界呢？
今天是什么好日子，大婆婆竟然收了隔绝一切人事的结界？
“堂兄，小梅死了……”没头没尾地，他抛出这么句话。
东方濛初走时就知道小梅已然大祸临头，如今听来却还是不禁动了容，接着问他：“我记得，那时小梅肚子里还有个成了型的婴孩……”
东方涣不等他说完，“都没了，一尸两命，孩子……大约是被这山间的兽类刨出来叼走了……”
果然。和东方濛初那日看出的结果一模一样，只是当时看着小梅的面相，又怎能想到结局惨烈至此。
东方暗不死心，继续趋稳东方涣：“那，那个宋清珞呢？就是……就是你和哥哥天天念叨的那个什么、青悠？”
东方涣倒是神情一亮，“她不在那坑里，没看到。她的弟弟也不在，兴许是逃掉了，总之一定还活着。”
东方暗点点头，转而去问哥哥：“那我们去找她吗？”
东方濛初不喜欢东方暗老是问这件事情，就好像你明明知道人家的心头有个伤口，痒得离谱最不能挠，却偏偏还要那根羽毛在伤口上撩来撩去的。
“暗，不要在提她了好吗？我们还有正事要做的。”
东方暗讨了个没趣，耸了耸肩表示不满，“我是诚心诚意想让哥哥解一解相思之苦的，谁知道哥哥总是把我想得那么歹毒。”
东方濛初不接她的话茬，径自寻个方向，快步走去了。
父亲的残魄不会指引方向，他们只能地毯式搜索，若是运气好，三年五载或许能成。若是运气不好，恐怕走上百年都不一定能找到父亲的殒命之处。
东方濛初着急，却不能表现出来，更不能撂挑子不干，因为他知道这件事情只有自己能够做成，否则依照母亲最不愿麻烦子女的心性，说什么也不能把这么麻烦的事情交给自己去做。
东方濛初因为天资颇高，修为又深不可测，若不刻意控制，情绪的变动都能影响周围的气场。
他现在一门心思投在找寻父亲地遗骸一事上，身边又是东方涣和东方暗，就丝毫不加设防。在他的周围，气息和场域统统染上了他的情绪色彩。
东方涣便极其敏感地觉察到，堂兄此刻有些郁闷和急躁。
于是，东方涣选择了一条上上之策，就是远远地跟在后面，以他对东方濛初的了解，这个时候的东方濛初是属炸药的，一点就着。
东方暗也很识相，慢悠悠陪在东方涣身边，任由哥哥自己去消化他那巨大的负面情绪去，说什么也不会傻不拉几去点这堆炸药。
于是躲炸药的东方涣和避炸药的东方暗在东方濛初身后数十里的地方小心翼翼地跟着。
也不知行了多久，东方涣无聊了，想找身边的旅伴聊聊天，清了清嗓子，腆一张极其恭敬喜庆地大脸朝向身侧的人，道：“堂姐，方才我不在，你和堂兄聊什么呢？”
东方暗被他这副神情吓退了几里，气呼呼追上，厉声告诫：“下次再用这幅表情看我，我绝不会像你堂兄那样只自己恶心一下就了事！”
东方涣吓得赶紧换了寻常情态，心里委屈，我不就是想表示一下善意嘛，为什么你和堂兄都不喜欢，明明人间的那些凡人就很受用啊……
东方暗搓了搓胳膊上竖起的一片鸡皮，没好气地回答他上一个问题：“哥哥承认了，他想要断了宋清珞的天道束缚。”
“断了……天道束缚？！”东方涣是第一次听到这么劲爆的猜想，之前东方暗虽也和他隐隐约约提起过几次，可他连想也没敢往这么直接大胆的计划上去想。
东方暗点点头，“你应当还记得吧，大婆婆临终前……曾和我们讲过一个故事……”
东方涣托着下巴想了一会儿，才犹犹豫豫点点头，“我记得那时……我还很小，是堂兄抱着我去的……”
*******
那天的前夜，红泪山上惊现了天狗食月之异象。
当时的族长神色肃穆，看着头顶的月亮渐渐消失在阴沉的天际，胸中涌荡起一种吞食天地的悲怆感。
月主阴，他自然而然联想到了红泪山上地位最高的女人，那位英雄的遗孀，不问世事却拥有狐族至高权威的隐居者——慕容桃。
那个时候，红泪山上还没有猎狐人，只有狐族，在狐族，慕容桃这三个字就像皇帝的名讳，凡常之众不能提起，只能尊称一声“大婆婆”，不论辈分、不论尊卑。
慕容桃在第二日太阳升起的时候开始破碎。
是破碎。
狐族里逃到红泪山上的族众没有多少见证过真正意义上的死亡，寿终正寝的死亡，他们对于死亡的理解，停滞在数百年前青丘的干旱、雷灾与洪水。
他们见过瘦成骨架的尸体，被雷劈得焦黑的尸体，被洪水卷去至深至黑之处的惨叫着的尸体。
他们没见过一场活了数千岁月，被时间消磨殆尽的死亡，这场死亡超乎想象地壮丽与悲戚，仿佛一首响彻天地的哀歌，震颤了红泪山上的每一个灵魂。
狐众们匍匐在大婆婆隐居的茅屋外，匍匐于地，迎接这场盛大的死亡。
百年前老族长的死亡，每个人都狼狈而破落，就算是为了洗雪那一场的耻辱，众人也不约而同地决定让这场死亡尽可能庄严肃穆。
大婆婆的茅屋很小，她正在死去，可是她很清醒。
她让立在榻前的后辈族长叫来白岚、叫来东方濛初、东方暗，百里家的长辈也来了，后辈却没有这样的垂怜。
那一天，东方濛初正在用小石子喂傻乎乎的东方涣，崩坏了东方涣的两颗小门牙，东方涣哭得厉害，东方濛初心虚，只能抱上东方涣一起去了。
去的时候，东方濛初丝毫没有预料到，自己是带这个孩子去见证一场死亡。如果预料到了东方濛初会不会带他去呢？或许不会。
东方濛初不是第一次来大婆婆的茅屋，大婆婆自小就很是偏爱他，就像当年偏爱他的父亲东方乱一样，而在东方乱的突然死亡之后，大婆婆对于东方濛初的宠爱甚至于偏爱，更是发展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
大婆婆的茅屋外有一道极其狠毒的结界，可在东方濛初很小的时候，大婆婆就把破解结界的指法教给了他，在东方濛初的印象里，这是他此生学会的第一个术法。
所以，东方濛初能够自由出入大婆婆的茅屋，就像当年自己的父亲，能自由跟随在大婆婆的身后。
这一次，东方濛初看见了茅屋外匍匐一地的族人，心里纳罕，结界呢？
今天是什么好日子，大婆婆竟然收了隔绝一切人事的结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