狐生录 第62章 银绒儿
你知道吗，在我面前从来都是俯首帖耳唯唯诺诺的宋清珞，有一天竟然对我发了脾气。
无端端地，胆大包天地，朝我吼了一句：“不要你管！”
那天，我正在教她使用丽金的机要，她一如既往地笨得要死，我教了她六遍，她却连第三步也记不住。
我一如既往地提醒她，“再这样下去，你会成为红泪山史上第一个死在狐狸手里的猎狐人。”
她却一反常态，不再是陪着笑对我说“辛苦姐姐了，我一定能学会，还请姐姐再教一教”，而是黑着一张脸，怒气冲冲给了我一句“不要你管”。
不要我管，将来就算是死在狐狸手里也不要我管，我让她滚。
清珞很听话，头也不回地走开了。
她一走，就好多天没回来。
我倒不很担心，只是有一个平日里与她玩得很近的同伴找到我，说宋清珞这阵子总往人间去，而且地点总是一家青楼。
我很好奇，就挑了一天没事去人间的青楼瞧了瞧，竟看见那傻姑娘趴在房顶上黑着一张脸，嘴巴撅得能挂油瓶。
我变成她那玩得很近的同伴的样子，落下去趴在她身边问她，“怎么了？生气成这个样子？”
她气冲冲地回问我，“你说，‘银绒儿’是个什么东西？”
我瞧了眼下面的莺莺燕燕，“这里的姑娘们大多有个花名，我听过的许多都俗得很，你说的这个‘银绒儿’倒是很别致，从哪里听来的？”
她眉头一竖，用指尖敲着身下的瓦片，“还能是从哪儿听来的？里面的那个人，只要一来这儿，就会反反复复念叨那个名字，念得销魂蚀骨的，真是……真是恶心人！”
我顺着她指的地方探了探，竟然探到一种熟悉的气息，颇有些吃惊，“里面有只狐狸？”
她很异样的看我，“唉？里面的是东方濛初啊，你不是来问过我一次了吗？”
我险些忘了自己变成什么样子要找她攀谈，“啊，我的意思是，狐狸精本来就是处处留情的东西，好容易化了人形来了人间，自然都是要寻着这样的地方流连忘返。‘银绒儿’究竟是哪个姑娘我不晓得，但一定是这只狐狸精的老相好没错了。”
“在人间，狐狸精有了人类的老相好，不是该死的吗？那你帮我杀了他！”清珞说这话时，眼里露着凶光，明明还没真正学会杀狐狸的办法，却已经有了杀死屋瓦下面那只玉面狐狸的气势和决心。
这样子的宋清珞我还是第一次见的，看得我也是心里一咯噔，“杀了他？”
宋清珞毫不犹豫地又重重朝我点了两下头。
我冷静了一下，开始跟她讲道理，“这个、这个在青楼里的女人吧，本就是人尽可夫的命格，所以如果狐狸在这种地方有了老情人，并不会被认作为改了人间的姻缘而该当受死。所以，如果我现在听你的把它杀了，就算是杀错了，那我就完了。”
说完这话，我还故意学着她那个同伴的样子耸了耸肩，表示一种无可奈何却又有些抱歉的情绪。
宋清珞的愤怒更加浓重了，我听见她低声骂了句，“该死的！”然后很是刻意地踩了下瓦片，轰轰隆隆地离开了。
瓦片下面的狐狸听见了房顶上的响动，却一点也不紧张，大抵是宋清珞几次三番的造访已经让他习惯了夜晚里这种没来由的嘈杂。
我的好奇心更重了，追着宋清珞离开，闪过窗口时，我依稀看见里面有个侧卧在万花丛中的俊俏男人，以手柱额脸颊上飞着两抹酡红，声音里也搀着酒后的微醺——“唉……这么好的地方却没有‘银绒儿’，真真是可惜了了……”
******
那段时间，宋清珞刻苦地仿佛变了个人，可同样是那段时间里，宋清珞学东西也笨出了天际。
她一心想要尽快学成去杀一只可能她学五百年也杀不了的狐族天才，可另一方面，却被某种秘而不宣的情绪耽误着，连一点点的进步也没有办法完成。
我白天里继续教她、骂她，晚上就变成她那个同伴的样子，承受她所有的怒火侵袭。
那段时间里，我知道了，在猎狐人居住地向来和气且言语不多的宋清珞竟然拥有着和狐精交朋友的神奇能力，她竟然和东方涣、东方濛初有着那么密切的来往。
也是在那个时候，我产生了一种连我自己也不敢确定的猜测，宋清珞对于那个叫做东方濛初的玉面狐狸的在意和关注已经跨越了一根十分危险的界限。
直到有一天，宋清珞忍无可忍，她又去了那个有着大池塘、小金鱼、花花草草和大石头的地方。
那一天，正好碰到了东方涣。
宋清珞本来打算把池子里的金鱼挨个儿都捞上岸来，任由它们自在翻滚，刚把手伸进池子里的时候，东方涣就来给花草树木做日常维护了。
两个人极为沉静地对视了一阵。
东方涣挤出了个人畜无害的巨大笑脸，“阿珞姑娘，好久不见啊，你与我堂兄……”
话音未落，只听“啪嗒”一声，宋清珞拽着个鱼尾巴甩开一圈巨大的水花，重重摔在了泥地上。
东方涣整个人条件反射般蜷缩了一下，剩下的半句话根本不用说了，看来这阿珞姑娘近来与堂兄的关系不再是那般相谈甚欢了。
“啪嗒”一声，又是一条鱼上了岸。
“那个……阿珞姑娘，你这个样子，倒霉的是我。”东方涣小心翼翼地挪过去，把被扔上岸的小鱼苗捡起来，捧在手心里，又静悄悄放回了池子。
“啪嗒”“啪嗒”，宋清珞一手一个，两条鱼又上了岸。
“不是，阿珞姑娘，有话好好说，我堂兄是不是哪里惹你生气了？你告诉我，我找人教训他去，只是你别、别再折腾这塘子里的小鱼了成吗？”
东方涣接着把鱼捡回池塘里，灰溜溜的。
可那边宋清珞真的停止了手上的动作，扭过头极认真地看着他。
东方涣被这样的目光刺中，也极认真地回看她，“姑娘但说无妨。”
宋清珞想也没想就开了口，“你知道，‘银绒儿’是什么人吗？”
东方涣在听见这三个字的瞬间石化了，紧接着他的脖子开始泛红，一圈一圈向上浸染，直到红到了耳朵尖儿，红到了眉毛，红到了额头。
像极了一个刚刚烧开了水的胖水壶。
无端端地，胆大包天地，朝我吼了一句：“不要你管！”
那天，我正在教她使用丽金的机要，她一如既往地笨得要死，我教了她六遍，她却连第三步也记不住。
我一如既往地提醒她，“再这样下去，你会成为红泪山史上第一个死在狐狸手里的猎狐人。”
她却一反常态，不再是陪着笑对我说“辛苦姐姐了，我一定能学会，还请姐姐再教一教”，而是黑着一张脸，怒气冲冲给了我一句“不要你管”。
不要我管，将来就算是死在狐狸手里也不要我管，我让她滚。
清珞很听话，头也不回地走开了。
她一走，就好多天没回来。
我倒不很担心，只是有一个平日里与她玩得很近的同伴找到我，说宋清珞这阵子总往人间去，而且地点总是一家青楼。
我很好奇，就挑了一天没事去人间的青楼瞧了瞧，竟看见那傻姑娘趴在房顶上黑着一张脸，嘴巴撅得能挂油瓶。
我变成她那玩得很近的同伴的样子，落下去趴在她身边问她，“怎么了？生气成这个样子？”
她气冲冲地回问我，“你说，‘银绒儿’是个什么东西？”
我瞧了眼下面的莺莺燕燕，“这里的姑娘们大多有个花名，我听过的许多都俗得很，你说的这个‘银绒儿’倒是很别致，从哪里听来的？”
她眉头一竖，用指尖敲着身下的瓦片，“还能是从哪儿听来的？里面的那个人，只要一来这儿，就会反反复复念叨那个名字，念得销魂蚀骨的，真是……真是恶心人！”
我顺着她指的地方探了探，竟然探到一种熟悉的气息，颇有些吃惊，“里面有只狐狸？”
她很异样的看我，“唉？里面的是东方濛初啊，你不是来问过我一次了吗？”
我险些忘了自己变成什么样子要找她攀谈，“啊，我的意思是，狐狸精本来就是处处留情的东西，好容易化了人形来了人间，自然都是要寻着这样的地方流连忘返。‘银绒儿’究竟是哪个姑娘我不晓得，但一定是这只狐狸精的老相好没错了。”
“在人间，狐狸精有了人类的老相好，不是该死的吗？那你帮我杀了他！”清珞说这话时，眼里露着凶光，明明还没真正学会杀狐狸的办法，却已经有了杀死屋瓦下面那只玉面狐狸的气势和决心。
这样子的宋清珞我还是第一次见的，看得我也是心里一咯噔，“杀了他？”
宋清珞毫不犹豫地又重重朝我点了两下头。
我冷静了一下，开始跟她讲道理，“这个、这个在青楼里的女人吧，本就是人尽可夫的命格，所以如果狐狸在这种地方有了老情人，并不会被认作为改了人间的姻缘而该当受死。所以，如果我现在听你的把它杀了，就算是杀错了，那我就完了。”
说完这话，我还故意学着她那个同伴的样子耸了耸肩，表示一种无可奈何却又有些抱歉的情绪。
宋清珞的愤怒更加浓重了，我听见她低声骂了句，“该死的！”然后很是刻意地踩了下瓦片，轰轰隆隆地离开了。
瓦片下面的狐狸听见了房顶上的响动，却一点也不紧张，大抵是宋清珞几次三番的造访已经让他习惯了夜晚里这种没来由的嘈杂。
我的好奇心更重了，追着宋清珞离开，闪过窗口时，我依稀看见里面有个侧卧在万花丛中的俊俏男人，以手柱额脸颊上飞着两抹酡红，声音里也搀着酒后的微醺——“唉……这么好的地方却没有‘银绒儿’，真真是可惜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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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段时间，宋清珞刻苦地仿佛变了个人，可同样是那段时间里，宋清珞学东西也笨出了天际。
她一心想要尽快学成去杀一只可能她学五百年也杀不了的狐族天才，可另一方面，却被某种秘而不宣的情绪耽误着，连一点点的进步也没有办法完成。
我白天里继续教她、骂她，晚上就变成她那个同伴的样子，承受她所有的怒火侵袭。
那段时间里，我知道了，在猎狐人居住地向来和气且言语不多的宋清珞竟然拥有着和狐精交朋友的神奇能力，她竟然和东方涣、东方濛初有着那么密切的来往。
也是在那个时候，我产生了一种连我自己也不敢确定的猜测，宋清珞对于那个叫做东方濛初的玉面狐狸的在意和关注已经跨越了一根十分危险的界限。
直到有一天，宋清珞忍无可忍，她又去了那个有着大池塘、小金鱼、花花草草和大石头的地方。
那一天，正好碰到了东方涣。
宋清珞本来打算把池子里的金鱼挨个儿都捞上岸来，任由它们自在翻滚，刚把手伸进池子里的时候，东方涣就来给花草树木做日常维护了。
两个人极为沉静地对视了一阵。
东方涣挤出了个人畜无害的巨大笑脸，“阿珞姑娘，好久不见啊，你与我堂兄……”
话音未落，只听“啪嗒”一声，宋清珞拽着个鱼尾巴甩开一圈巨大的水花，重重摔在了泥地上。
东方涣整个人条件反射般蜷缩了一下，剩下的半句话根本不用说了，看来这阿珞姑娘近来与堂兄的关系不再是那般相谈甚欢了。
“啪嗒”一声，又是一条鱼上了岸。
“那个……阿珞姑娘，你这个样子，倒霉的是我。”东方涣小心翼翼地挪过去，把被扔上岸的小鱼苗捡起来，捧在手心里，又静悄悄放回了池子。
“啪嗒”“啪嗒”，宋清珞一手一个，两条鱼又上了岸。
“不是，阿珞姑娘，有话好好说，我堂兄是不是哪里惹你生气了？你告诉我，我找人教训他去，只是你别、别再折腾这塘子里的小鱼了成吗？”
东方涣接着把鱼捡回池塘里，灰溜溜的。
可那边宋清珞真的停止了手上的动作，扭过头极认真地看着他。
东方涣被这样的目光刺中，也极认真地回看她，“姑娘但说无妨。”
宋清珞想也没想就开了口，“你知道，‘银绒儿’是什么人吗？”
东方涣在听见这三个字的瞬间石化了，紧接着他的脖子开始泛红，一圈一圈向上浸染，直到红到了耳朵尖儿，红到了眉毛，红到了额头。
像极了一个刚刚烧开了水的胖水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