狐生录 第67章 醒来
仿佛是身背厚重的枷锁，只身穿越了一面茫茫无涯的荒漠，骤然间烈日飞升，侵略性的光芒刺穿了双眼，宋清珞从一种莫名的仓皇中狼狈醒来。
耳边萦绕着一声陌生的长叹，“清珞啊……”
这一声呼唤，沉重得仿佛天边垂泄的星辰。
她睁开双眼去寻找这声音的主人，却毫无防备地撞入了无数双殷切的深渊。
“清珞。”为首的男人在用一种全然不同于睡梦中的语调呼唤她。
宋清珞终于完全清醒了。
红泪山上的百年记忆纷乱归位，杂然无序，却大抵捋出了几条线索。
比如，眼前的这个男人叫镰，在自己睡去之前，傲慢得连一句好话也不愿同自己说，可是现在，似乎有什么东西发生了本质上的改变。
“嗯？”宋清珞试探性地应了一声。
叫镰的男人陪着一张笑脸接着说，“感觉如何？身上可有什么不适？”
宋清珞坐起身，小心翼翼做了几个伸展动作，筋骨发出几声复苏的“咔嚓”声，除此之外，再没有别的异象。
男人脸上的笑脸仿佛刀刻，“老祖宗说，你休整好了，就先去祠堂。”
宋清珞不需要休整，她已经下了床，“去祠堂做什么？还没罚完吗？”
隐隐地，想要探寻自己睡去的原因，好像是因为犯下了什么重罪，作为责罚，被打下凡间经历了什么大苦大难，可究其根源，所有的影像都被一团混沌迷雾包裹严实。
“不，跟责罚已经没有关系了。看老祖宗的意思，是有更重要的事情要与你商量。”
“与我商量？”宋清珞笑了，“什么时候族里重要的事情轮到与我商量了？姐姐呢？”
很显然，她问的是宋清珂。
镰脸上的笑意淡了些，“清珂身受重伤，如今正在接受治疗。”
“重伤？”宋清珞怔了一下，“谁、能伤得了姐姐？”
“总之，说来话长，日后我再同你慢慢解释吧。”镰有些急不可耐，“你现在既然已无大碍，就先去祠堂吧。”
宋清珞没有拒绝的理由，就好像她也没有去的理由。
******
猎狐族的祠堂并非想进就能进，换句话说，是祠堂在选择自己的客人。
一般而言，猎狐族的族人一生只能进入祠堂一次，那就是在刚刚能拿得起丽金之弓的那一天。
就好像狐族的化人之日，那一日，是猎狐人这一生的转折点。
就像狐族中有化不成人形的废物，猎狐族中也有拿不起丽金之弓的例外，那些人是怎么处理的，除了老祖宗，再没有旁人知道。
猎狐族人在此生无比重要的那个日子里，会迎来祠堂大门为自己敞开的神圣时刻，鼓足勇气走进去，走到祠堂空空荡荡的正中。
身边原本昏暗的香烛会在一股疾风中齐齐熄灭，一个飘忽不定的弱小身影会绕着你的周身忽隐忽现，你能嗅到一股死亡的气息，夹带着微而不显的腐臭和霉味。
你在嗅这股气味，一如这股气味在嗅你。
许久许久之后，熄灭的烛火一根根点燃，那个飘忽不定的身影在光芒中消失于无。在最后一根蜡烛重新点亮的瞬间，你会得到一个预言——
一个并不属于你，甚至可以说与你毫无关系的预言。
那是，你的至亲之人的未来。
你可以选择告诉她，你也可以选择永远深埋于心；你可以选择告诉任何人，就像你可以选择谁也不告诉。
一切，都在于你的选择。
******
宋清珂刚满十岁的时候就进入了祠堂，是猎狐族中最年幼的一例。
她选择了让那则预言烂在肚子里，谁也没有说。
众人都在猜测，那会是怎样的预言。宋清珂的沉默究竟是出于一贯的冷漠作风，还是出于某种害怕被人知晓的私心。
百年过去，终究无果。
明明是名义上的姐妹，可是两人的天资悬殊。
宋清珞在二十七岁的时候终于拿起了丽金之弓，若是再晚一年，她就也会成为那些下落不明的废物。
宋清珞走进祠堂，众人看着里面的烛火点燃得极慢极慢。
守在门外的宋清珂周身凝重得仿佛一尊塑像，这一对姐妹之间的不睦，外人心知肚明。
十多年前，宋清珂选择将关于宋清珞的预言永埋心底，那么今天，可能也是听不到关于宋清珂的预言了。众人皆是这样想的。
然而，大门砰然骤开。
宋清珞蹙着眉头，一步一步走出来。
直到身后的门又猛然关闭，宋清珞站住，与作为姐姐的宋清珂面面相觑。
两人大概沉默了一刻的功夫，宋清珂终于开口，“你听到了什么？”
宋清珞抿了抿唇。
“当然，你可以选择什么也不说。”宋清珂将目光投向别处，缥缈而不知所归，“就像我当年对你做的一样。”
宋清珞却笑了，脸上现出一如既往在强力姐姐面前的恭顺与乖巧，语调悦耳甚至近乎谄媚，“我听见的大约都算不上预言，老祖宗对我说‘你的姐姐会成为猎狐族史上最伟大的猎狐人。’真是奇怪，这不已经是明摆着的事情了吗。”
围绕着姐妹二人的猎狐族人都清晰地看见了，宋清珂听罢此言之后，周身一震。
随后脸上浮现出一种连遮掩都忘记了的疑惑与犹疑。
“怎么？姐姐你……不信吗？”这一抹犹疑连一向表现得粗心大意的宋清珞也看得清楚。
宋清珂补救般地摇了摇头，再没有别的言语。
******
就她所知，这是宋清珞第三次站在祠堂洞开的门前。
第一次是为了获得“你姐姐将会成为猎狐族史上最伟大的猎狐人”这一预言。
第二次是为了因为某些自己已经记不起来的原因，来这里接受去人间经历一番大苦大难的处罚。
第三次，也就是这一次，还不知道是为了什么。
宋清珞走了进去，相较于那些一生只能来此一次的族人，可谓驾轻就熟。
“老祖宗。”宋清珞唤了一声。
身后的门应声关闭，就当是回应。
“呼——”风声又起，每一次，都是如此。
宋清珞跪下，等待着自己的使命。
“你醒了……”风声中夹杂着桑老的问候。
“是的，老祖宗。”
“好，那么接下来，你要为你自己造成的灾难赎罪……”
耳边萦绕着一声陌生的长叹，“清珞啊……”
这一声呼唤，沉重得仿佛天边垂泄的星辰。
她睁开双眼去寻找这声音的主人，却毫无防备地撞入了无数双殷切的深渊。
“清珞。”为首的男人在用一种全然不同于睡梦中的语调呼唤她。
宋清珞终于完全清醒了。
红泪山上的百年记忆纷乱归位，杂然无序，却大抵捋出了几条线索。
比如，眼前的这个男人叫镰，在自己睡去之前，傲慢得连一句好话也不愿同自己说，可是现在，似乎有什么东西发生了本质上的改变。
“嗯？”宋清珞试探性地应了一声。
叫镰的男人陪着一张笑脸接着说，“感觉如何？身上可有什么不适？”
宋清珞坐起身，小心翼翼做了几个伸展动作，筋骨发出几声复苏的“咔嚓”声，除此之外，再没有别的异象。
男人脸上的笑脸仿佛刀刻，“老祖宗说，你休整好了，就先去祠堂。”
宋清珞不需要休整，她已经下了床，“去祠堂做什么？还没罚完吗？”
隐隐地，想要探寻自己睡去的原因，好像是因为犯下了什么重罪，作为责罚，被打下凡间经历了什么大苦大难，可究其根源，所有的影像都被一团混沌迷雾包裹严实。
“不，跟责罚已经没有关系了。看老祖宗的意思，是有更重要的事情要与你商量。”
“与我商量？”宋清珞笑了，“什么时候族里重要的事情轮到与我商量了？姐姐呢？”
很显然，她问的是宋清珂。
镰脸上的笑意淡了些，“清珂身受重伤，如今正在接受治疗。”
“重伤？”宋清珞怔了一下，“谁、能伤得了姐姐？”
“总之，说来话长，日后我再同你慢慢解释吧。”镰有些急不可耐，“你现在既然已无大碍，就先去祠堂吧。”
宋清珞没有拒绝的理由，就好像她也没有去的理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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猎狐族的祠堂并非想进就能进，换句话说，是祠堂在选择自己的客人。
一般而言，猎狐族的族人一生只能进入祠堂一次，那就是在刚刚能拿得起丽金之弓的那一天。
就好像狐族的化人之日，那一日，是猎狐人这一生的转折点。
就像狐族中有化不成人形的废物，猎狐族中也有拿不起丽金之弓的例外，那些人是怎么处理的，除了老祖宗，再没有旁人知道。
猎狐族人在此生无比重要的那个日子里，会迎来祠堂大门为自己敞开的神圣时刻，鼓足勇气走进去，走到祠堂空空荡荡的正中。
身边原本昏暗的香烛会在一股疾风中齐齐熄灭，一个飘忽不定的弱小身影会绕着你的周身忽隐忽现，你能嗅到一股死亡的气息，夹带着微而不显的腐臭和霉味。
你在嗅这股气味，一如这股气味在嗅你。
许久许久之后，熄灭的烛火一根根点燃，那个飘忽不定的身影在光芒中消失于无。在最后一根蜡烛重新点亮的瞬间，你会得到一个预言——
一个并不属于你，甚至可以说与你毫无关系的预言。
那是，你的至亲之人的未来。
你可以选择告诉她，你也可以选择永远深埋于心；你可以选择告诉任何人，就像你可以选择谁也不告诉。
一切，都在于你的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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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清珂刚满十岁的时候就进入了祠堂，是猎狐族中最年幼的一例。
她选择了让那则预言烂在肚子里，谁也没有说。
众人都在猜测，那会是怎样的预言。宋清珂的沉默究竟是出于一贯的冷漠作风，还是出于某种害怕被人知晓的私心。
百年过去，终究无果。
明明是名义上的姐妹，可是两人的天资悬殊。
宋清珞在二十七岁的时候终于拿起了丽金之弓，若是再晚一年，她就也会成为那些下落不明的废物。
宋清珞走进祠堂，众人看着里面的烛火点燃得极慢极慢。
守在门外的宋清珂周身凝重得仿佛一尊塑像，这一对姐妹之间的不睦，外人心知肚明。
十多年前，宋清珂选择将关于宋清珞的预言永埋心底，那么今天，可能也是听不到关于宋清珂的预言了。众人皆是这样想的。
然而，大门砰然骤开。
宋清珞蹙着眉头，一步一步走出来。
直到身后的门又猛然关闭，宋清珞站住，与作为姐姐的宋清珂面面相觑。
两人大概沉默了一刻的功夫，宋清珂终于开口，“你听到了什么？”
宋清珞抿了抿唇。
“当然，你可以选择什么也不说。”宋清珂将目光投向别处，缥缈而不知所归，“就像我当年对你做的一样。”
宋清珞却笑了，脸上现出一如既往在强力姐姐面前的恭顺与乖巧，语调悦耳甚至近乎谄媚，“我听见的大约都算不上预言，老祖宗对我说‘你的姐姐会成为猎狐族史上最伟大的猎狐人。’真是奇怪，这不已经是明摆着的事情了吗。”
围绕着姐妹二人的猎狐族人都清晰地看见了，宋清珂听罢此言之后，周身一震。
随后脸上浮现出一种连遮掩都忘记了的疑惑与犹疑。
“怎么？姐姐你……不信吗？”这一抹犹疑连一向表现得粗心大意的宋清珞也看得清楚。
宋清珂补救般地摇了摇头，再没有别的言语。
******
就她所知，这是宋清珞第三次站在祠堂洞开的门前。
第一次是为了获得“你姐姐将会成为猎狐族史上最伟大的猎狐人”这一预言。
第二次是为了因为某些自己已经记不起来的原因，来这里接受去人间经历一番大苦大难的处罚。
第三次，也就是这一次，还不知道是为了什么。
宋清珞走了进去，相较于那些一生只能来此一次的族人，可谓驾轻就熟。
“老祖宗。”宋清珞唤了一声。
身后的门应声关闭，就当是回应。
“呼——”风声又起，每一次，都是如此。
宋清珞跪下，等待着自己的使命。
“你醒了……”风声中夹杂着桑老的问候。
“是的，老祖宗。”
“好，那么接下来，你要为你自己造成的灾难赎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