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书看 > 倾城绝恋:乱世相思烬 > 第131章 铤而走险

倾城绝恋:乱世相思烬 第131章 铤而走险

    “咳咳咳咳…”

    跃动的烛火下,面容憔悴的岳灵泽披衣坐在桌前,伸出的一只手正由太医诊脉,另一手却还握着没有批阅的奏折。

    “陛下龙体有恙,今日还是先歇歇吧”

    “朕没事…东楚这般光景,叫朕如何能歇得?”

    怅然地看了一眼站在台阶下的李逡正,他微微蹙眉又抵唇闷咳了两声。

    荣氏子侄各自为祸一方,奸淫掳掠无恶不作。荣玄一党在朝堂主张增重赋税,他们就在民间出举,待百姓无力偿还越欠越多的银钱后就逼得他们卖妻卖女,更有人走投无路只能一死了之。

    “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故而也非一日之功便能化解,唯有徐徐图之,为了东楚百姓,陛下还是应当保重龙体才是”

    “陛下这是旧伤未愈又连月操劳所致,若要痊愈的确要静养才行,微臣这就回太医院为陛下备药”

    收回了手的太医说着恭敬地垂下了头,岳灵泽轻轻抖落了衣袖,看了他一眼后又转头提起了笔。

    “退下吧”

    “臣告退”

    看着太医离开,一直站在角落里的年轻男子忙轻声快走到了桌边开始磨墨,岳灵泽沾了沾砚台中的墨水而后便落笔书写,神色动作间却并没有丝毫戒备他的意思,故而所写的每一个字也都完整的落入了他的眼中。

    “去吧”

    盖上了玉玺的圣旨被重新卷好,岳灵泽收回手后,男子快步走下将圣旨递到了李逡正的手中。

    “濮阳荣氏乃领军将军荣石龙之后,领军将军忠勇绝伦,为抗西云血洒沙场,每每思及朕心难免哀恸。为彰将军之功绩,慰其在天之灵,你亲自去往濮阳传朕旨意追封他为太安郡王,并赐其后人良田千顷、府邸一座,黄金万两,绸缎千匹。”

    “臣,遵旨”

    “濮阳路远,此行就让耿阳将军率一队精锐护亲自送你前去”

    “微臣定不负陛下期望,定会让陛下的恩德被泽濮阳”

    “如此甚好”

    捧着圣旨的李逡正躬身行了一礼,抬头与岳灵泽对视了一眼,会意了彼此心中所想后便毫不犹豫地退出了屋子。

    露出一线光亮的殿门再度合上,岳灵泽缓缓站起了身,平静地把视线投向了台阶下的男子。

    “你也退下吧,去晚了太师该责怪你了”

    “陛下所言,恕臣愚钝…”

    没有料到他会突然提起荣玄,男子脸色陡然一变旋即就丝滑地朝地上跪去。

    “朕知道太师要你入宫是为了留心朕的一举一动,不过朕并无责怪你之意,太师有令,你一个小小幕僚又如何能违抗?”

    “……”

    走下台阶的岳灵泽淡然地俯视着他近乎贴地的身躯,没有起伏的言语听上去像是真的没有半点愤怒和诘责。沉默了许久后男子蹙眉试探地抬眸看向了他,此刻心中对这个少年帝王的疑惑到达了顶峰。

    他本是荣氏幕僚,一个月前荣连文举荐他入宫,留意皇帝和朝中的动向,本以为他会芥蒂他是荣氏的人而发难,可他却将他封为黄门侍郎留在了近前,这一月来待他也同其他宫人无异。

    “陛下既知我为太师耳目,为何还要留我在身侧?”

    “你是想问朕为什么不直接杀了你?”

    “难道不应如此吗?”

    “为人臣子应当忠诚,你虽非朕的心腹,可你的忠诚之心却让朕欣赏,所以即便知道你是太师的人,朕待你也与其他人无甚差别。”

    “陛下不介怀我将所见所闻告知太师?”

    “朝中之事你不说他早晚也会知晓,至于朕,朕并无什么不可告人的私隐,太师若想知道,你可一一告知于他,也算全了你一片忠心,不会让你落得个办事不力之罪”

    说话间岳灵泽亲自将他扶了起来,看着他毫无攻击性的眉眼,男子的神情却因心中的困惑而多了几分凝重。

    “……”

    “朕记得你叫朱典?”

    “是”

    “退下吧,咳咳咳…朕今日的确是有些乏了”

    拍了拍他的肩膀,岳灵泽说完后朝着帘后走去。

    后知后觉对他行了一礼,朱典慢慢直起了身子,目光复杂地在原地伫立了良久才转身朝着殿外走去。

    (“吱呀~”)

    开合的殿门发出了一声轻微的响动,岳灵泽回过神看向帘后的眼神也骤然从方才的温和变得漠然深沉。

    “对荣玄的耳目施恩,你想策反他?”

    “未尝不可”

    “就凭几句话?”

    从密室走出的薛锦将一罐药丸放在了桌面上,虽没直言他异想天开,可语气已将言外之意展露无遗。

    “孟子云,存乎人者,莫良于眸子。眸子不能掩其恶。胸中正,则眸子了焉;胸中不正,则眸子眊焉。听其言也,观其眸子,人焉廋哉?朕观他眸中光明尚存,假以时日未必不能为朕所用。”

    “不担心他把你夸赞他的话也都告诉荣玄呢?”

    “他不会,除非他求死”

    “也对,你有心拉拢他的事要是被荣玄知道,以他的行事断然不会留下这个隐患,宁杀错不放过”

    “不错”

    他垂眸说着不觉微微上扬了嘴角,尽管整个人此刻看上去有些虚弱无力,可薛锦却敏锐地感觉到了他身上隐隐散发的危险气息,恍惚中竟在他身上看到了几分罗风的影子。

    “你怎么了?”

    “没事,这些药你留在身边以备不时之需,太医院人多手杂他们给的药你还是要当心些,你病了的消息不到日落就会传遍朝野,难防有心之人不会趁此做手脚”

    “你要远行?”

    “嗯”

    “是罗风的事?”

    “……”

    “他要你做什么?可是与她有关?”

    “不是”

    “……”

    留意到他下意识紧张的神情,薛锦默了默后还是将自己知道的消息告诉了他。

    “她在怀远,性命无忧”

    “嗯,我知道”

    “你知道?你们之间音讯断绝,你如何知道?”

    “没有音讯,就是最好的音讯”

    他敛了敛脸上的神色,就连说话的语气也不自觉地柔和了许多。

    “还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双,听闻她醒来之后一直安心静养,对你的事只字不问,而今看来怕是与你想得一样”

    薛锦摇头一笑,看似自言自语,可声音却恰好又都落入了他的耳中。

    “倒是我多此一举了”

    “还是多谢你亲口告诉我她安然无恙,如此我也能真的安心了”…

    怀远

    一辆马车停在了一道黑色的小门外静静地等候着他的主人。

    宅院内被哥舒丹匆匆带到这里的景星环顾了一圈空空的屋子,转头看向哥舒丹的眼神不觉疑惑。

    “空起婆罗花,在这里?”

    “在突厥”

    “既找到了又不带来,可汗这是何意?”

    “我说过交易空起婆罗花的东西由我定,我要你跟我回去,永远留在突厥”

    “用我自己换婆罗花?”

    “是你说的,什么都可以”

    他一脸认真地看着她,长出了胡须的脸看上去更添了几分威严。

    “我的确说过…只是可汗是觉得我此前说助突厥抗敌一事不够换婆罗花,所以打算要我永远为突厥而战?”

    “我突厥还不至于要靠一个女子开疆拓土”

    “说得在理…那是为何?”

    景星面上盈盈一笑,可趁着说话的功夫已不着痕迹地拉开了和他的距离。

    “…你与东楚皇帝关系匪浅,若有你在突厥为质,来日他要攻打突厥或许也要多几分思量”

    “…不对”

    “不对?”

    “这不是你要我去突厥的真正缘由,他登基后对我不闻不问,你皆看在眼中,我也说过我同他之间有难以磨灭之恨,况且就算他对我还有情,你又凭什么觉得这份情足以让一个君王做出有损江山社稷的事?让我为质子,可汗怕是会失望”

    “会不会失望是本汗的事,你只需跟我走,只怕你不敢?”

    “……”

    “你知自己在他心中分量几何,怕他会为你应下不该应答之事”

    哥舒丹紧盯着她的脸,景星脸上的笑意不觉一滞,顿了顿后又挤出了一抹更灿烂的笑容。

    “…罢了罢了,空起婆罗花小女子无福消受,可汗还是自己留着吧,告辞了”

    “你如今想走,不觉得太晚了吗?”

    “可汗,可以上路了”

    院子里一个五大三粗的突厥男子来到了门前,景星微微蹙眉转身看向了走到自己身边的哥舒丹。

    “你这是铁了心要绑我去突厥?”

    “是”

    “哥舒丹,你…莫不是心悦于我?”

    “……”

    她仰头定定地看着他,始料未及地一问让他的眸中快速闪过了一丝不自然。

    门口的突厥男子想来也是听得懂东楚话,景星话音落下后他先是诧异地看了一眼哥舒丹,旋即便慌张地低头退开了。

    “看来我说对了…”

    她早该想到的,若不是因为喜欢,他怎会断了腾格里之牙救她,因她寥寥数语就动身去寻空起婆罗花,从前停在心中的疑惑终于在此时有了答案,爱慕一个人的心思哪怕藏得再深,也会从言行举止间流露出来,他行事这样明显,她却到现在才明白,也不知是不是中毒太久,人也变得愚钝了。

    “所以呢?你怎么想?”

    “空起婆罗花的事当我不曾提过,可汗的心意也一并收回吧”

    她淡然说完然后就转身朝着门外走去,可身后的哥舒丹却忽然用力拉住了她的手腕。

    “本汗给出去的东西,从不收回”

    “收不收回是你的事,要不要是我的事”

    “你们既无可能,何不放过自己?”

    “是啊,何不放过自己?可汗”

    她回头伸手试着拨开他的手,可他紧盯着她的脸,手却握得愈发的紧。

    (“哐啷!”)

    院落里发出一声巨响,守在外面的两个侍从连人带门猝不及防地飞入了院中。

    余一目光冰冷地扫了一眼地上的人,拽着景星的哥舒丹闻声走出,看清来人的景星还未开口说话,余一就欺身而上同哥舒丹交起手来。

    被推到一边的景星落入了赶来的突厥侍从之手,眼看余一独自一人应对哥舒丹和从地上爬起的侍从,她的脸不觉染上了担忧之色。

    “不知可汗此举是何意?”

    “本汗要带她回突厥,无意伤人,还请先生成全”

    “不可能”

    “那就只好得罪了”

    两人对掌一击,话音落下后双双被震退了出去,可转眼间又朝着对方冲了上去。

    挡在景星身前的侍从全神贯注地留意着两人的动向,全然没有将身后而今看着风都能吹倒的景星放在眼中。

    (“咣!”)

    抿唇轻声叹了口气,她利落地抽走了一个侍从腰上的佩刀,在他们回身查看的瞬间翻身跃到了余一的身后。

    “乐音!不可动武!”

    她紧握着手中的刀刃将那些冲上来的侍从一一拦下,挥动的刀刃带起的风声在耳畔响起,让她从未如此怀念过从前的自己,无视余一的呼喊,她畅快地重温许久不曾用过的一招一式,心中也更坚定了要得到空起婆罗花的想法。

    “都给我退下!”

    看向神情有些慌张的哥舒丹,她不禁微微蹙了蹙眉头。她自认过往的十几载光阴也算活得光明磊落,而今为了空起婆罗花却要让自己做一回戏弄他人真心的小人了。

    避开了上前的余一,她蓄力出掌打向了那些没有及时退后的侍从。而就在他们倒地之时,她也重重地朝地上跌去,不受控制地吐出了一口黑血。

    (“噗!”)

    眼看她就要彻底摔坐在地上,一个箭步冲上去的余一及时伸手将她拉回到了身边。

    借着他的力她慢慢站直了身子,看向了几步开外神色凝重的哥舒丹。

    “可汗应该不会想要带一具尸首回突厥吧?”

    “……”

    她有气无力地笑着说道,立在原地的哥舒丹却像是有些不知所措。

    余一慌忙扣住了她的手腕查看她的伤势,可下一刻看向她的眼神却变得复杂惊诧,很快又转为了阴沉。

    感受到他的目光景星转头看向他,明白他已知道她方才击退那些突厥侍从时看似用了全部内力,实则在不动声色间自己担下了三成。

    “简直胡闹”

    这点内力对体魄强健的人或许算不得什么,可以她如今的身子却无异于自掘坟墓。

    “我自有分寸…”

    (“咣!”)

    手中的刀刃无力滑落,她蹙眉说着闭上了双眼,见她身形摇晃,余一紧抿着唇将她打横抱起,旋即便大步朝着院外走去。

    “清醒些”

    “我要是死了,你是不是就能安心回筑京助他了…”

    “……”

    “从前的事,我不怪你什么,但要是你能答应我回筑京,我想我会很高兴…舅父…”

    听得她第一次唤他作舅父,余一的脚步不觉停滞,喉头艰难地滚了滚后半晌才开口出了声。

    “…我可以答应你,但你若死,一切就不作数了”

    “好”

    “……”

    她靠着他的胸膛说着挤出了一抹笑容,不等余一再次挪动步子,身后的哥舒丹就追到了他们的身前。

    “等等!”

    “在我告知韩将军之前,带着你的人离开怀远,否则…”

    “我有救她之法”

    “……”

    怀疑地注视了他片刻,余一低头看了看怀中虚弱的景星,见她轻轻点了点头后方才消减了几分对眼前人的戒备和敌意。

    “如何救?”

    “…随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