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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南忆 第92章 玄清玉娆山

    过了几天,木北邀请江南、苏禾,还有饶娆,一起去爬玉娆山。

    玉娆山在樟城的东南隅,主峰高一千两百多米,飘然于云间,巍峨壮观,山势从东向西绵延二百余里,峰回峦复,林幽竹翠,景色怡人,是一座旅游名山,也是个道教福地。因主峰的山顶被云雾缭绕、娇娆多姿,像仰望天穹的少女,故名“玉娆山”。

    苏禾早就听说过这座山,只是没去过。江南去过,但为了让苏禾散散心,他愿意陪她去。木北自打那天给苏禾过完生日之后就闷闷不乐,想来想去就想出了这个爬山的计划。苏小鹏和江竹云跟他不熟,他也就没请。其实他只想请苏禾,可是请了苏禾他就必定要请江南。而他们三个人去,各怀心思,太冷清了,他也就把饶娆叫上。

    上山的一路上,木北不断寻找话题,调节气氛。饶娆今天也出奇地话多,木北说一句她接一句。江南在人多的地方向来沉默寡言,但是今天也是能说善道。苏禾知道他们都是为了让她走出阴霾,心下很感动,不想拂了他们的好意,也就该笑就笑。

    这玉娆山的半山腰上有一座道观,名曰玄清观。关于这玄清观和玉娆山,有一个传说。一日玉帝宴请众仙,玄清仙人位列末座,众仙娥翩翩起舞。其中有一个叫玉娆的仙子突然脚下一滑,眼见就要摔倒,说时迟那时快,玄清仙人以迅雷不及掩耳盗铃之势上前扶住了仙子,从而避免了一场舞台事故的发生。然而王母娘娘十分不悦,怪玉娆行为无状,将她贬下界做一世凡人。

    玉娆仙子下凡投胎成了山下的一位樵夫之女,而玄清仙人自那次宴会上见了她之后念念不忘,就化成了一位凡俗道长,在这山上建了座道观,名曰“玄清观”。玉娆常随父亲来这山上砍柴,累了就到玄清观里来歇歇脚、喝口水。久而久之,她对仙风道骨、神采逸然的玄清道长萌生了爱意。后来,玄清便毁了修为,与她做了夫妻。然而这件事终究瞒不过天庭,王母娘娘知道后大怒,将玄清仙人变成了一座山峰,把玉娆化成了山间的云彩。从此,“山峰凝望着云彩,云彩萦绕着山峰,然而当人们走上山顶,云彩还是云彩,山峰还是山峰。”

    四人从道观前的石碑上看完这个故事,木北哑然失笑,“这故事可真够活色生香的,都是人为了发展旅游业编出来的,我以前来的时候都没见过。”

    江南对本县的历史比较感兴趣,以前上网查过。他说:“玄清仙人与玉娆仙姑的传说自古就有,只是现代人把它刻在了石碑上而已。”

    饶娆说:“宗教不是禁欲吗,这道士怎么谈起了恋爱,还结婚生子?”

    江南看过一些武侠、修真小说,对道教比较了解,说:“道教不像其他宗教那么严格,它在后期分为全真派和正一派,北方的全真派要求禁欲,但南方的正一派就宽松得多,允许道士结婚生子。”

    木北与饶娆恍然大悟,木北又说:“那这把他们变成云彩和山峰,哪是惩罚啊,这不还是让他们在一起了吗?”

    苏禾指着石碑上的最后一行,说:“你是没看到这句,云彩还是云彩,山峰还是山峰,他们看着是在一起了,但实际上还是咫尺天涯。”

    这话说完,木北望着她若有所思。苏禾不敢直视他的目光,很快便避开了。

    随后,四人走进了玄清观,这玄清观的主殿供奉的正是玄清仙人的像,饶娆见了之后不禁感叹:“这玄清仙人这么帅,难怪玉娆仙子跟他爱得死去活来!”

    这时,周围来参拜的人听了,都不约而同地看着她。

    饶娆向四周看了一眼,自知失言,连忙吐吐舌头,低下了头去。木北见她憨憨傻傻的样子笑了,苏禾拉着她走上前去,学着周围人参拜的样子,朝着玄清仙人的像,恭恭敬敬地拜了拜,江南也跟着拜了拜。木北没有烧香拜佛的习惯,在他们后面垂手站着,没有拜。

    这正殿里除了玄清真人的像,最引人注目的就是那块立在一旁的大木牌了,那上面挂满了黄色的纸条。求签的人从签筒中摇出签之后,可以按签号到木牌上撕下对应的签文,下签是两元,中签五元,上签十元……另外,下下签不要钱,上上签是十八元。在拿到签文后,如果不解其意,可以到后殿,求算命的道长解。

    苏禾、江南、饶娆各从签筒里摇得一支签,饶娆见木北不动,说:“木大少爷,你也抽一个,玩玩嘛!”

    木北一本正经地说:“我是理科生,相信自然科学,不信这些封建迷信!”

    “你不会舍不得钱吧!”苏禾故意激他。

    木北“哼”了一声,说:“笑话,我家的钱够买下整个道观了,抽就抽,谁怕谁呀!”

    说完,他在垫子上跪下,拿着签筒摇了起来,摇了好几遍,才从里面摇出一支签。

    四人走到签文牌旁,那守签文的小道士问他们求什么,木北抢着说:“姻缘姻缘,我们都求姻缘!”于是他们凭着号码交了钱,各自领到了自己的姻缘签文。

    木北的是中上签:“谁谓荼苦,其甘如荠。宴尔新婚,如史如弟。”

    木北的语文成绩一般,看到那“荼苦”觉得不好,看到“宴尔新婚”又心中欢喜,但是把整个儿诗文联系起来看,他不知所云。

    饶娆的是中签:“只一点故情留,直似春蚕到老,尚把丝抽。”

    这句诗很美,但感觉意思怪怪的。如果这个签文是从“春蚕到死丝方尽,蜡炬成灰泪始干”里转化出来的,这寥寥几语,似乎是不好的征兆。

    苏禾抽的是上上签:“意中人,人中意,则那些无情花鸟也情凝,一般的解结枝头学并栖。”

    这几句诗风格婉约、情意绵绵,看着就觉得美好,苏禾很高兴,这让她对未来的生活充满了信心。

    木北拿到自己的签文后就急匆匆往后殿跑去,找老道长解签去了。饶娆觉得自己的签似乎不好,不愿去解。苏禾心想还是留一丝悬念的好,也没去。

    江南交了十块钱,看了自己的签文后,眉头一皱。苏禾思量完自己的签文后,抬眼见他的神情不对,说:“你不会是抽到什么特别好玩的签了吧,给我们看看?”

    “没什么好看的,这东西无聊!”说着,他把纸条撕成了几段,随手扔进了手边的垃圾箱。

    苏禾与饶娆面面相觑,倒也没有多问。

    晚上,四人在住宿的问题上出现了分歧,木北提议住帐篷,在山上露营。江南反对,说:“还是住宾馆吧,外面蚊子多,而且她们两个是女孩子,不安全。”木北觉得他婆婆妈妈的,说:“这有什么要紧,咱们两个在她们身边守着,谁敢过来骚扰?何况是在指定的露营地,还怕被狼叼走了不成?至于蚊子,把帐篷裹严实了不就没了吗?”

    两个男生争论不休,让苏禾做决定,苏禾说:“就住帐篷吧,亲近大自然!”江南也就不再反对了。饶娆其实想住宾馆,毕竟舒服一些,但是木北这么热衷于露营,她也就无话可说了。

    到了露营地,他们租了两个帐篷,江南与木北负责支帐篷,苏禾与饶娆负责为他们生火、做烧烤。

    江南与木北搭好帐篷后,来到她们身边。木北随手拿起一个鸡翅,咬了一口,又立马吐了出来,“哇,怎么搞的,没烤熟嘛!”

    苏禾觉得怪不好意思的,说:“抱歉,我不知道烤到什么程度才算熟。”

    木北连忙转换了口气,说:“没事,你本来就不擅长这个。”

    饶娆从自己手边拿过一个鸡翅给木北,“吃我的吧,这个烤熟了。”

    木北接过来吃在嘴里,果然觉得鲜香美味,便在她那边大口吃起来。

    江南从苏禾手里接过铁钳子,“我来吧!”于是,两人坐在一起烤着一个鸡翅。江南教她慢慢地翻动食物,使受热面积均匀,又教她撒上一点盐和胡椒粉,然后等到烤成了金黄色,外焦里嫩,能够闻出香味的时候再拿起来。两人合作得很开心,做了很多烤鸡翅、烤肉,又一起大快耳颐地吃起来。

    木北看着他们徒生羡慕,他也想跟苏禾一起做烧烤,可是他从没做过饭,他自己烤出来的鸡翅黑乎乎的,自己都不想吃。

    吃完东西后,四人在火堆边聊天打扑克牌,又唱了一会儿歌。玩累了,夜也深了,便各自回帐篷休息了。木北跟江南住一个帐篷,苏禾跟饶娆住一个帐篷,分配倒也合理。

    半夜,月明星稀,帐篷外传来夏日的虫鸣和风吹叶子的声音。饶娆已经梦寻周公了,苏禾虽然闭上了眼睛,但像在家里一样,仍然久久难以入眠。

    而此时,在她们旁边的帐篷里,木北鼾声如雷,江南却辗转反侧,他脑海中反复回映着白天抽得的那句签文:“逾东家墙而搂其处子,得妻;不搂,不得妻”。

    苏禾百无聊赖之际,给江南发来一条消息:“咱们出去走走吧,我睡不着。”

    江南心中一荡,回了句“好”,便悄悄起身,从帐篷里钻出去。

    苏禾已经在外面等他了,今晚又是满月,月光皎洁,山间飘着些朦朦胧胧的雾气,让人感觉神游在梦里。

    这附近有一条小河,两人不约而同地往河边走去。

    到了河边,水中月影摇曳,草丛里的虫鸣此起彼伏。苏禾问他:“你今天抽到的签文是什么啊?”

    江南难以启齿,说:“没什么,一个不靠谱的签而已!”

    苏禾盯着他不怀好意地看,“骗人,你嘴角都在上翘,一定碰到什么好签了!”

    江南无奈,只好把那十六个字,一字不差地背给她听。苏禾听后,捂着嘴笑个不停。

    “笑什么笑,这有什么好笑的,这些东西又不可信!”

    苏禾收起了笑,说:“你既然不信,那为什么要为这个睡不着觉?”

    “谁说我为这个睡不着觉了?”江南极力争辩,可说到后面那几个字明显底气不足。

    苏禾忽然意味深长地叹了一口气,“唉!只可惜姝姐姐不在这里”。

    江南眉头一皱,“好端端的,你又提她干嘛?”

    “不搂不得妻,她在你就可以搂她了呀,她不在,难道你要去搂木北啊?”苏禾又情不自禁地笑了起来。

    江南看她那笑得花枝乱颤的样子,说:“我跟她已经结束了,你又不是不知道!”

    苏禾听他语气重了,不再笑得那么放肆,凑到他身边问:“怎么了,生气了?”

    江南与她四目相对,此时,她的眼眸在月色中泛着晶莹的光,如飘落下来的星辰。而她的气息犹如雾气,萦绕在他的身畔。他感觉自己置身于仙境,又生怕眼前的美好转瞬即逝,便伸出双手,搂住了她的腰。

    苏禾的笑容如潮水一般地退去,但很快又脸红了。这些天来,他们虽然同一桌子吃饭,甚至有时候同一床上睡觉,但从来没有越界的举止,他也没有坚定不移地说她是他女朋友。曾经,她问他是不是只把她当妹妹,他说不知道。而他现在这样,哪里是哥哥对妹妹应该有的行为?

    她说:“你搂我干嘛,你又不会娶我!”

    “谁说我不会娶你?我这辈子要定你了!”

    “可是你不在乎别人说我们是兄妹恋了吗?”

    江南坚定地说:“我想好了,我什么都不管了,只听从自己的内心!”

    苏禾忽然哭了,说:“那你就是因为一句签文所以才做出这个决定的吗?”

    “不!”江南抱着她也落了几滴眼泪,说:“我早就想好了,在你爸爸离世之前,甚至更早我就想好了这辈子非你不娶。只是那时候太小心眼了,总是跟你吵架,又怀疑你对我的真心。现在我想明白了,反正我们这辈子是分不开的,不如让我既当你哥哥,又做你男朋友,甚至你丈夫。”

    苏禾没想到,她苦苦培育了这么多年的爱情,终于有了能够预见的结果,他终于向她敞开了心扉。其实她早就知道他心里是有她的,而她心里也念念不忘他,而命运总是那么折磨人,让他们受尽了苦痛才得到此刻的甘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