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剑Claymore 第8章 雪锋初裂
雪幕之中，一道寒霜之线猛然破空，几乎是无声的，却在空气中撕开一道锋利至极的细痕，直指塔莉雅足尖寸许处。
未触即止。
但那一瞬间的锋芒，似乎已穿心而过，寒意浸骨，仿佛能将人识海冻裂。
然而，塔莉雅却依旧含笑，眼眸中浮现出一种难以言喻的趣味——她没有动，像是在确认某种预兆，又像是在等待某个必然会来临的时刻。
而卡萝——
她已不再言语。
她静立于风雪之中，宛如一尊沉默的冰雕。披风随风轻拂，黑发藏在兜帽与斗篷之间，雪落其上，既未融化，也未滑落。
仿佛连时间，也对她格外尊敬。
她站得太久了，久到那寒霜城的高墙与她的背影隐隐重叠，分不清哪里是人，哪里是城。
但此刻，她的意识，早已超脱于这一方天地——
不是恍惚，不是出神，而是——入境。
一种极其隐晦的感知从她体内悄然游走，如蛛丝游动，如雾气渗透，如灵识撒网，悄无声息地穿越暴雪，越过风中肃杀，滑入敌方的布阵之中。
无光、无声、无形，却无所不至。
她在看——
不是用眼，而是以心，以神，以她被称作“引观者”的那种恐怖能力，在风雪之上展开了一幅无人可见的战图。
敌方的阵型、人数、战意、动机、畏惧与贪婪，一页页、一层层，如解剖般浮现于她意识的镜面之上。
她低语而不出声：
“右翼三骑营的统领……犹豫未定，他害怕面对一个更强的自己。”
“前军核心虽有‘龙血’战士压阵，但他们的信念太脆……断得太快。”
“后方运输营调度混乱，有可击之隙，但不宜立刻进攻，需诱而破之。”
她不是在“分析”，她是在“捕捉”——
捕捉他们的情绪脉络、心理漏洞，那些未曾显露于表的犹疑与冲动，那些连敌人自己都尚未觉察的动摇，都在她眼中如寒光般清晰。
她看见了他们，而他们，尚未看见她。
忽然，一声震彻大地的金铁轰鸣，自冰原尽头滚滚而来。
紧接着，是一浪高过一浪的重骑踏雪之声，宛如雷霆落于冰川之巅，轰击着寒霜城的每一寸石砖。
她缓缓睁开眼睛，眼神深邃依旧，仿佛从冬眠的黑暗中彻底清醒。
她声音极轻，几乎随风而逝：
“敌人来了。”
那声音极弱，却仿佛敲响了临战的战鼓，惊醒了塔楼上所有战士的神经。
一时间，刀出鞘、弓上弦，众人屏息以待。
冰原尽头，一列列骑影缓缓浮现于风雪深处。
旌旗如墨，战马如铁。
仿佛沉睡的铁礁从冰海下浮现，又似一列列神只的审判军，正由寒霜夜向人间缓缓推进。
风声顿止，雪花在半空中定格不动。
整个寒霜城仿佛在这一刻，被命运摁下了暂停键。
而卡萝仍站在原地，如雪夜中的一部分。
但在她体内，第二幅更深层的战图，正在悄然绘出——
那不是敌人军列的排列，而是——他们的“意志构造”。
“右翼三骑营的统领，因幼年遭遗弃……怕的是雪夜中的孤军。”
“中军统帅曾败于寒霜之北，虽强于形，却弱于心。”
“他们的胆怯，藏于步伐与列阵之间，只需一刺，便可乱阵。”
她不再单是“看”，她已在读心。
每一个敌人都如摊开的书卷，每一道心防都如透明之冰，她轻轻一触，便可让其碎裂无声。
而就在这时，冰原最深处，那些比骑兵更可怖的身影终于现身。
几个银黑披风的影子，自风雪尽头走出，未骑龙、未佩剑，甚至未戴战盔。
他们以肉身立于冰原之上，脚下寒霜自动融退，身后风雪如被割裂，从两边缓缓滑开，宛如天地为之避让。
“‘寒龙遗胤’……‘赤原灾焰’……连他们都来了。”
卡萝望着那几道身影，神色未变，只是眼中忽然掠过一丝极淡的火光。
她轻声道：
“这一战……不是攻守之局，而是天意之争。”
风雪再次流动，但已不再如前。
在那高悬于城墙之上的了望者心中，一幅古老而冷冽的战争画卷，正在雪与霜之间缓缓展开。
他们是龙裔联盟的“血裔战士”。
他们才是真正拥有“龙之血”的人类，能够在必要时完全觉醒为龙形态的战士，每一位都有高贵血统与恐怖战力，被赋予军中代号与编号。
——他们不是军队的前锋，而是军魂，是最后破城的利器。
为首之人，银发披肩，肩胛骨隆起两道若隐若现的骨脊，披风之下泛着鳞纹光泽。
他的眼中没有感情，只有冷彻彻的命令。
“展开三角列阵。飞龙高空扇形推进，锁住她们的‘逃域’。”
身后一名副官低声：“明明黑曜会这边兵力不到我们一半，是否用过于稳重？”
“她们的主战力不在人数。”
他望向寒霜城的方向。
“那个叫卡萝的情报官……已经看见我们了。”
“……您如何得知？”
“因为我刚才，差点在心中想了不该想的事。”
银发战士双瞳轻轻一收。
“她正听着。”
轰——！
一声低沉的冲击传来，整座城墙微微震动，紧接着，是第二声，第三声……
龙裔步兵的冲城兽已被驱动，一架架以冰角兽骨与龙皮制成的攻城塔缓缓逼近雪城西门。
“她们要开打了。”
维克多凝视着远方，沉声低语。
卡萝轻轻点头。
“我已经看清他们的前列与补位方式。”卡萝低声说，“是教条派的战术，但用得非常精准。”
维克多露出忧色：“总部是否会派人来支援？若是仅凭我们五人，恐怕很难抵挡这么多的龙裔军队！”
卡萝并未回应，而是微微侧头，黑瞳望向战场深处。
“……可惜，”她淡淡道，“对方也开始亮出名号了。”
夜未央，风雪凛冽。
极寒风暴翻卷着灰白的云层，一如将雪刃倾斜般甩落在寒霜城残破的垛口。
城池孤悬于冰原之上，如同一座被冻在时间尽头的孤堡，四野无援，唯雪作答。
卡萝站在城墙暗角，黑发束紧，黑瞳沉静。
她静静地看着天幕，耳中风声呼啸，却听不见半点龙翼扇动的声响。
可她知道，他们到了。
眼皮轻颤，她的感知穿过风雪，像是蜷缩在暗处的蛇，悄然滑入远方那混杂着战意与血腥的军阵。
——塔莉雅，费尔南多，赛尔希娅。
每一个名字，都如寒锋刺入心脉。
她从他们潜意识中的碎片里，捕捉到了即将展开的布阵图：三名龙裔精锐已经跃上飞龙，在上空盘旋；地龙重骑则在下方集结，一字排开。
龙息未吐，杀意已成。
卡萝眸中闪过一抹微光，低语：
“……来得比我推测得更早。”
她并未呼喊，亦无传令，只是向后踏出一步，身影隐入冰墙的阴影，气息彻底消弭。
而此刻，天边的雪云忽然炸裂出一道惊雷——
“——吼！！！”
那不是云雷，而是龙吼。
三头飞龙瞬间破空而下，巨翼甩开雪幕，仿佛撕裂夜色的刃翼，直扑寒霜城墙之顶。
龙背上立着三名人影，披甲戴冠，长发与披风翻卷，皆是龙裔联盟中的精锐战士。
塔莉雅率先发难，她站在飞龙额前，双手高举，龙语低吟：
“艾卡·瑟鲁·瓦——”
霎时，飞龙咽喉中灌入咒语，口中青白光焰炸裂而出，直扫城头！
冰墙被炽热焚灼，城墙顶端立时崩塌一段，卡萝等人迅速向四周散开，而炸裂的余波还是使得她们受了轻微的伤。
卡萝焦急侧头：“维克多、索尼娅、格兰特、蕾娜……你们都没事吧！”
“啧。”索尼娅的声音自断垛之后响起，她身材高挑，银发扎束，沉着地背起她那柄沉重的大剑，剑身泛出幽蓝的冷芒。
她猛地冲出废墟，足尖一点残砖，身影瞬间横跃五丈，迎向高空斜掠的费尔南多。
对方正自龙背俯冲而下，雷光缠绕于双刃之上，雷翼铺展，气势如破城之矛。
“黑曜·No.4——索尼娅。”他低声一笑，语带不屑。
索尼娅却并不作答，一脚踏上飞龙之背，反身挥剑，重斩雷光！
两人瞬间交锋，剑与雷光爆炸，飞龙嘶鸣翻滚，震荡掀起的冲击将城墙上的雪全部扫空！
与此同时，地面也动了。
如同冰原下爬行的野兽，地龙重骑的铁蹄正以缓慢却沉稳的步伐压近。
城门前冰层寸寸龟裂，震得黑曜战士一身冷骨。
“这就是他们的突击主力……”格兰特喃喃，双手抬起比人还高的重剑，剑锋之上缠绕着钢铁碎片焊接的厚层装甲。
他呼出一口白雾，额头上纹路轻颤，妖力开始释放。
“来的正好。”
格兰特缓缓踏前一步，猛地跃下城门台阶，宛如一枚重锤砸向战场。
而在这混乱爆发的最深处，卡萝已经穿越战线。
她身形小巧，穿梭于碎石与龙翼间，如幽灵般靠近塔莉雅的飞龙。
她不拔剑，也不显妖力，只悄然站在雪堆之后，眸中映出龙裔精锐的影子。
“你……太自信了，塔莉雅。”
她轻声说着，仿佛是呢喃，又像是在和对方脑中那一点未曾封闭的记忆对话。
刹那间，塔莉雅心头一震，一道旧日的幻象涌入脑中——她看到了自己被组织注入龙血那日的痛楚，看到了族人倒下的身影……以及，那名黑曜少女在暗处冷眼旁观的模样。
“你……！”塔莉雅猛地回头，眼神惊骇。
但卡萝的身影早已消散，只留下半截黑发划过雪中。
第一波攻防战正式打响。
飞龙咆哮盘旋，雷电与龙息交织；地龙重蹄碾压，震碎冰雪与命运。
而寒霜城之上，黑曜的几名核心战士，终于在硝烟中，各自亮出锋刃。
冰雪覆盖的寒霜城墙上，硝烟弥漫，飞龙骑兵如潮水般涌来。
索尼娅紧握手中那柄厚重大剑，剑刃上妖气翻滚，冷冽如冰蛇般蜿蜒流转。
她蓄力一挥，剑锋划破空气，发出刺耳破风声。就在飞龙冲向她的刹那，剑光犹如寒冰镰刀，狠狠斩下。
飞龙的鳞片被瞬间割裂，龙翼被劈成碎片，鲜血喷溅如决堤的洪水，血肉和骨骼残片应声落地，砸出一串清脆的声响。
龙骑兵惊愕，伴随战马惊慌嘶鸣，纷纷被这暴烈一击震慑。
紧接着，格兰特横挥巨剑，剑刃重若千钧，落向面前三名冲刺的龙裔战士。
铁甲被破开，剑刃狠狠地将他们肢解，鲜血伴着碎裂的铁屑飞溅，巨大的冲击力甚至震得周围冰雪崩塌。
蕾娜站在城墙一角，双掌凝聚出蓝白色的冰晶，冰雪妖气仿佛从她指尖喷涌而出。
她猛地一指点出，一道犹如冰矛的寒光射出，穿透了前方冲击的龙裔盾牌，直接冻结了数名敌军的下半身，敌人惊呼中跌倒，冰霜迅速将他们钉死在地。
维克多闪身穿过乱军，他锐利的目光捕捉每一处破绽。
一个敌人失去平衡露出空隙，他精准一剑刺穿要害，剑尖深深陷入敌人的胸膛，鲜血喷溅。
随后他又迅速侧移，躲开了后方飞来的长枪。
卡萝则像影子般游走于战场边缘，步伐轻盈且迅猛。
她凭借敏锐的感知，绕过敌军的火力点，手中的匕首如同毒蛇出击，连连刺入敌人咽喉，鲜血染红了她的黑色战袍，但她的眼中只有冷静与决绝。
火光与冰雪交织，血肉与剑刃碰撞，寒霜城的城墙上，黑曜战士们以血肉之躯筑起一道无法逾越的防线。
鲜血飞溅、妖气翻涌，战斗在这冰天雪地中激烈燃烧。
五名战士宛如战场中的杀神，在风雪肆虐的大地上，化作五尊不动如山的战神。
他们身披银色战甲，手中兵刃寒光闪烁，杀意如霜，宛如将死亡本身降临到这片白茫荒原。
数百名龙裔士兵咆哮着冲杀而来，龙爪挥舞，鳞甲铿锵，然而黑曜四人却宛如铁壁，寸步不退。
刀枪交错，寒光纵横，血雾四溅，战场在震荡与厮杀中陷入激烈胶着。
雪地之上尸骸堆积，血水渗透白雪，赤红斑驳，如同地狱裂口在缓缓张开。
忽然，一道刺耳的破空之声骤然掠过战场。
只见塔莉娅身影骤闪，化作一道雪白流光，从半空直掠向卡萝。
她背后那双巨大的龙翼猛然张开，掀起滔天雪浪，宛如风暴压境。
所过之处，厚重的积雪被龙翼搅起，地面上被划出一道深深的沟壑，宛若怒龙之痕。
卡萝眉头紧蹙，匕首横起的瞬间，锋利的龙爪已携着无可匹敌的力量袭来！
“锵！！”
锋爪与匕首猛烈碰撞，迸发出刺目的火花。
卡萝身形一震，手臂剧震如遭雷击，整个人被击飞出去，翻滚着重重落在十数丈外的雪地上，溅起大片飞雪。
她狼狈落地，咬紧牙关，双腿猛蹬，将匕首深深插入冰层中才勉强止住退势，半跪在地，眼中满是凝重。
而此刻，塔莉娅身形悬于半空，双翼张扬，宛若漆黑天使降世，口中低声吟诵，音节晦涩难明，仿佛是某种远古遗语。
一圈圈诡异的能量波动在她周身浮现，连空气都开始剧烈震颤。
“快散开！”卡萝猛然抬头大喊，声音中带着罕见的慌乱。
她话音未落，塔莉娅已张口喷出一道炽热的龙息。
那龙息仿佛撕裂天地的流火，横扫而出，空气在灼烧中扭曲，雪原瞬间化为焦土，巨大的冲击波仿佛要将所有人吞噬。
维克多等人瞬间反应，纷纷跃开，身形如影，如风中落叶般在龙息掠过之前散开。
就在众人迅速后撤之际，一道雷光突然撕裂天际！
雷鸣滚动，一道流星般的身影挟裹着雷电轰然坠地。
“砰！！”
大地剧烈震动，爆炸冲击刹那席卷，气浪轰然炸开，冰雪翻卷如怒涛。
蕾娜与格兰特反应不及，双双被震飞，重重砸落在地，雪地瞬间被鲜血染红。
飞雪散尽，一道魁梧高大的身影缓步踏出。
是费尔南多。
他身披沉重战甲，双目如雷光般森然。
他背后展开着一对巨大的龙翼，乌黑如墨，其上雷电游走，噼啪作响，仿佛要随时引动天怒。
紧随其后，是一支步伐整齐的龙裔部队，个个背生巨翼，步伐震地，杀气腾腾。
那些龙裔的翅翼间闪烁着电弧，雷光游走，犹如将雷霆囚禁于体内，只待一声令下，便将战场撕裂成碎片。
“蕾娜！格兰特！”索尼娅惊呼出声，眼中满是焦急与怒意。
她刚要冲出援救，身后却冷不丁响起一道低冷的声音，如同深渊中爬出的阴影：“你的对手是我。”
索尼娅心中骤然一紧，猛地回头，只见一道人影不知何时出现在自己身后——
那是一道纤细却压迫感极强的身影，仿佛自黑暗深处凝成实体，杀气缠绕，令人无法呼吸。
“赛尔希娅……”索尼娅眼神一凝。
赛尔希娅嘴角微扬，手中握着两柄细长的寒光匕首，寒意逼人，似能冻结空气。
她身上的漆黑龙鳞与夜色融为一体，脚步轻盈却诡异，宛如幽影，仿佛下一瞬就能遁入黑暗。
“想救人？你得先活过我。”她轻声说道，声音却冰冷如霜刀。
风雪依旧，杀机更盛。
未触即止。
但那一瞬间的锋芒，似乎已穿心而过，寒意浸骨，仿佛能将人识海冻裂。
然而，塔莉雅却依旧含笑，眼眸中浮现出一种难以言喻的趣味——她没有动，像是在确认某种预兆，又像是在等待某个必然会来临的时刻。
而卡萝——
她已不再言语。
她静立于风雪之中，宛如一尊沉默的冰雕。披风随风轻拂，黑发藏在兜帽与斗篷之间，雪落其上，既未融化，也未滑落。
仿佛连时间，也对她格外尊敬。
她站得太久了，久到那寒霜城的高墙与她的背影隐隐重叠，分不清哪里是人，哪里是城。
但此刻，她的意识，早已超脱于这一方天地——
不是恍惚，不是出神，而是——入境。
一种极其隐晦的感知从她体内悄然游走，如蛛丝游动，如雾气渗透，如灵识撒网，悄无声息地穿越暴雪，越过风中肃杀，滑入敌方的布阵之中。
无光、无声、无形，却无所不至。
她在看——
不是用眼，而是以心，以神，以她被称作“引观者”的那种恐怖能力，在风雪之上展开了一幅无人可见的战图。
敌方的阵型、人数、战意、动机、畏惧与贪婪，一页页、一层层，如解剖般浮现于她意识的镜面之上。
她低语而不出声：
“右翼三骑营的统领……犹豫未定，他害怕面对一个更强的自己。”
“前军核心虽有‘龙血’战士压阵，但他们的信念太脆……断得太快。”
“后方运输营调度混乱，有可击之隙，但不宜立刻进攻，需诱而破之。”
她不是在“分析”，她是在“捕捉”——
捕捉他们的情绪脉络、心理漏洞，那些未曾显露于表的犹疑与冲动，那些连敌人自己都尚未觉察的动摇，都在她眼中如寒光般清晰。
她看见了他们，而他们，尚未看见她。
忽然，一声震彻大地的金铁轰鸣，自冰原尽头滚滚而来。
紧接着，是一浪高过一浪的重骑踏雪之声，宛如雷霆落于冰川之巅，轰击着寒霜城的每一寸石砖。
她缓缓睁开眼睛，眼神深邃依旧，仿佛从冬眠的黑暗中彻底清醒。
她声音极轻，几乎随风而逝：
“敌人来了。”
那声音极弱，却仿佛敲响了临战的战鼓，惊醒了塔楼上所有战士的神经。
一时间，刀出鞘、弓上弦，众人屏息以待。
冰原尽头，一列列骑影缓缓浮现于风雪深处。
旌旗如墨，战马如铁。
仿佛沉睡的铁礁从冰海下浮现，又似一列列神只的审判军，正由寒霜夜向人间缓缓推进。
风声顿止，雪花在半空中定格不动。
整个寒霜城仿佛在这一刻，被命运摁下了暂停键。
而卡萝仍站在原地，如雪夜中的一部分。
但在她体内，第二幅更深层的战图，正在悄然绘出——
那不是敌人军列的排列，而是——他们的“意志构造”。
“右翼三骑营的统领，因幼年遭遗弃……怕的是雪夜中的孤军。”
“中军统帅曾败于寒霜之北，虽强于形，却弱于心。”
“他们的胆怯，藏于步伐与列阵之间，只需一刺，便可乱阵。”
她不再单是“看”，她已在读心。
每一个敌人都如摊开的书卷，每一道心防都如透明之冰，她轻轻一触，便可让其碎裂无声。
而就在这时，冰原最深处，那些比骑兵更可怖的身影终于现身。
几个银黑披风的影子，自风雪尽头走出，未骑龙、未佩剑，甚至未戴战盔。
他们以肉身立于冰原之上，脚下寒霜自动融退，身后风雪如被割裂，从两边缓缓滑开，宛如天地为之避让。
“‘寒龙遗胤’……‘赤原灾焰’……连他们都来了。”
卡萝望着那几道身影，神色未变，只是眼中忽然掠过一丝极淡的火光。
她轻声道：
“这一战……不是攻守之局，而是天意之争。”
风雪再次流动，但已不再如前。
在那高悬于城墙之上的了望者心中，一幅古老而冷冽的战争画卷，正在雪与霜之间缓缓展开。
他们是龙裔联盟的“血裔战士”。
他们才是真正拥有“龙之血”的人类，能够在必要时完全觉醒为龙形态的战士，每一位都有高贵血统与恐怖战力，被赋予军中代号与编号。
——他们不是军队的前锋，而是军魂，是最后破城的利器。
为首之人，银发披肩，肩胛骨隆起两道若隐若现的骨脊，披风之下泛着鳞纹光泽。
他的眼中没有感情，只有冷彻彻的命令。
“展开三角列阵。飞龙高空扇形推进，锁住她们的‘逃域’。”
身后一名副官低声：“明明黑曜会这边兵力不到我们一半，是否用过于稳重？”
“她们的主战力不在人数。”
他望向寒霜城的方向。
“那个叫卡萝的情报官……已经看见我们了。”
“……您如何得知？”
“因为我刚才，差点在心中想了不该想的事。”
银发战士双瞳轻轻一收。
“她正听着。”
轰——！
一声低沉的冲击传来，整座城墙微微震动，紧接着，是第二声，第三声……
龙裔步兵的冲城兽已被驱动，一架架以冰角兽骨与龙皮制成的攻城塔缓缓逼近雪城西门。
“她们要开打了。”
维克多凝视着远方，沉声低语。
卡萝轻轻点头。
“我已经看清他们的前列与补位方式。”卡萝低声说，“是教条派的战术，但用得非常精准。”
维克多露出忧色：“总部是否会派人来支援？若是仅凭我们五人，恐怕很难抵挡这么多的龙裔军队！”
卡萝并未回应，而是微微侧头，黑瞳望向战场深处。
“……可惜，”她淡淡道，“对方也开始亮出名号了。”
夜未央，风雪凛冽。
极寒风暴翻卷着灰白的云层，一如将雪刃倾斜般甩落在寒霜城残破的垛口。
城池孤悬于冰原之上，如同一座被冻在时间尽头的孤堡，四野无援，唯雪作答。
卡萝站在城墙暗角，黑发束紧，黑瞳沉静。
她静静地看着天幕，耳中风声呼啸，却听不见半点龙翼扇动的声响。
可她知道，他们到了。
眼皮轻颤，她的感知穿过风雪，像是蜷缩在暗处的蛇，悄然滑入远方那混杂着战意与血腥的军阵。
——塔莉雅，费尔南多，赛尔希娅。
每一个名字，都如寒锋刺入心脉。
她从他们潜意识中的碎片里，捕捉到了即将展开的布阵图：三名龙裔精锐已经跃上飞龙，在上空盘旋；地龙重骑则在下方集结，一字排开。
龙息未吐，杀意已成。
卡萝眸中闪过一抹微光，低语：
“……来得比我推测得更早。”
她并未呼喊，亦无传令，只是向后踏出一步，身影隐入冰墙的阴影，气息彻底消弭。
而此刻，天边的雪云忽然炸裂出一道惊雷——
“——吼！！！”
那不是云雷，而是龙吼。
三头飞龙瞬间破空而下，巨翼甩开雪幕，仿佛撕裂夜色的刃翼，直扑寒霜城墙之顶。
龙背上立着三名人影，披甲戴冠，长发与披风翻卷，皆是龙裔联盟中的精锐战士。
塔莉雅率先发难，她站在飞龙额前，双手高举，龙语低吟：
“艾卡·瑟鲁·瓦——”
霎时，飞龙咽喉中灌入咒语，口中青白光焰炸裂而出，直扫城头！
冰墙被炽热焚灼，城墙顶端立时崩塌一段，卡萝等人迅速向四周散开，而炸裂的余波还是使得她们受了轻微的伤。
卡萝焦急侧头：“维克多、索尼娅、格兰特、蕾娜……你们都没事吧！”
“啧。”索尼娅的声音自断垛之后响起，她身材高挑，银发扎束，沉着地背起她那柄沉重的大剑，剑身泛出幽蓝的冷芒。
她猛地冲出废墟，足尖一点残砖，身影瞬间横跃五丈，迎向高空斜掠的费尔南多。
对方正自龙背俯冲而下，雷光缠绕于双刃之上，雷翼铺展，气势如破城之矛。
“黑曜·No.4——索尼娅。”他低声一笑，语带不屑。
索尼娅却并不作答，一脚踏上飞龙之背，反身挥剑，重斩雷光！
两人瞬间交锋，剑与雷光爆炸，飞龙嘶鸣翻滚，震荡掀起的冲击将城墙上的雪全部扫空！
与此同时，地面也动了。
如同冰原下爬行的野兽，地龙重骑的铁蹄正以缓慢却沉稳的步伐压近。
城门前冰层寸寸龟裂，震得黑曜战士一身冷骨。
“这就是他们的突击主力……”格兰特喃喃，双手抬起比人还高的重剑，剑锋之上缠绕着钢铁碎片焊接的厚层装甲。
他呼出一口白雾，额头上纹路轻颤，妖力开始释放。
“来的正好。”
格兰特缓缓踏前一步，猛地跃下城门台阶，宛如一枚重锤砸向战场。
而在这混乱爆发的最深处，卡萝已经穿越战线。
她身形小巧，穿梭于碎石与龙翼间，如幽灵般靠近塔莉雅的飞龙。
她不拔剑，也不显妖力，只悄然站在雪堆之后，眸中映出龙裔精锐的影子。
“你……太自信了，塔莉雅。”
她轻声说着，仿佛是呢喃，又像是在和对方脑中那一点未曾封闭的记忆对话。
刹那间，塔莉雅心头一震，一道旧日的幻象涌入脑中——她看到了自己被组织注入龙血那日的痛楚，看到了族人倒下的身影……以及，那名黑曜少女在暗处冷眼旁观的模样。
“你……！”塔莉雅猛地回头，眼神惊骇。
但卡萝的身影早已消散，只留下半截黑发划过雪中。
第一波攻防战正式打响。
飞龙咆哮盘旋，雷电与龙息交织；地龙重蹄碾压，震碎冰雪与命运。
而寒霜城之上，黑曜的几名核心战士，终于在硝烟中，各自亮出锋刃。
冰雪覆盖的寒霜城墙上，硝烟弥漫，飞龙骑兵如潮水般涌来。
索尼娅紧握手中那柄厚重大剑，剑刃上妖气翻滚，冷冽如冰蛇般蜿蜒流转。
她蓄力一挥，剑锋划破空气，发出刺耳破风声。就在飞龙冲向她的刹那，剑光犹如寒冰镰刀，狠狠斩下。
飞龙的鳞片被瞬间割裂，龙翼被劈成碎片，鲜血喷溅如决堤的洪水，血肉和骨骼残片应声落地，砸出一串清脆的声响。
龙骑兵惊愕，伴随战马惊慌嘶鸣，纷纷被这暴烈一击震慑。
紧接着，格兰特横挥巨剑，剑刃重若千钧，落向面前三名冲刺的龙裔战士。
铁甲被破开，剑刃狠狠地将他们肢解，鲜血伴着碎裂的铁屑飞溅，巨大的冲击力甚至震得周围冰雪崩塌。
蕾娜站在城墙一角，双掌凝聚出蓝白色的冰晶，冰雪妖气仿佛从她指尖喷涌而出。
她猛地一指点出，一道犹如冰矛的寒光射出，穿透了前方冲击的龙裔盾牌，直接冻结了数名敌军的下半身，敌人惊呼中跌倒，冰霜迅速将他们钉死在地。
维克多闪身穿过乱军，他锐利的目光捕捉每一处破绽。
一个敌人失去平衡露出空隙，他精准一剑刺穿要害，剑尖深深陷入敌人的胸膛，鲜血喷溅。
随后他又迅速侧移，躲开了后方飞来的长枪。
卡萝则像影子般游走于战场边缘，步伐轻盈且迅猛。
她凭借敏锐的感知，绕过敌军的火力点，手中的匕首如同毒蛇出击，连连刺入敌人咽喉，鲜血染红了她的黑色战袍，但她的眼中只有冷静与决绝。
火光与冰雪交织，血肉与剑刃碰撞，寒霜城的城墙上，黑曜战士们以血肉之躯筑起一道无法逾越的防线。
鲜血飞溅、妖气翻涌，战斗在这冰天雪地中激烈燃烧。
五名战士宛如战场中的杀神，在风雪肆虐的大地上，化作五尊不动如山的战神。
他们身披银色战甲，手中兵刃寒光闪烁，杀意如霜，宛如将死亡本身降临到这片白茫荒原。
数百名龙裔士兵咆哮着冲杀而来，龙爪挥舞，鳞甲铿锵，然而黑曜四人却宛如铁壁，寸步不退。
刀枪交错，寒光纵横，血雾四溅，战场在震荡与厮杀中陷入激烈胶着。
雪地之上尸骸堆积，血水渗透白雪，赤红斑驳，如同地狱裂口在缓缓张开。
忽然，一道刺耳的破空之声骤然掠过战场。
只见塔莉娅身影骤闪，化作一道雪白流光，从半空直掠向卡萝。
她背后那双巨大的龙翼猛然张开，掀起滔天雪浪，宛如风暴压境。
所过之处，厚重的积雪被龙翼搅起，地面上被划出一道深深的沟壑，宛若怒龙之痕。
卡萝眉头紧蹙，匕首横起的瞬间，锋利的龙爪已携着无可匹敌的力量袭来！
“锵！！”
锋爪与匕首猛烈碰撞，迸发出刺目的火花。
卡萝身形一震，手臂剧震如遭雷击，整个人被击飞出去，翻滚着重重落在十数丈外的雪地上，溅起大片飞雪。
她狼狈落地，咬紧牙关，双腿猛蹬，将匕首深深插入冰层中才勉强止住退势，半跪在地，眼中满是凝重。
而此刻，塔莉娅身形悬于半空，双翼张扬，宛若漆黑天使降世，口中低声吟诵，音节晦涩难明，仿佛是某种远古遗语。
一圈圈诡异的能量波动在她周身浮现，连空气都开始剧烈震颤。
“快散开！”卡萝猛然抬头大喊，声音中带着罕见的慌乱。
她话音未落，塔莉娅已张口喷出一道炽热的龙息。
那龙息仿佛撕裂天地的流火，横扫而出，空气在灼烧中扭曲，雪原瞬间化为焦土，巨大的冲击波仿佛要将所有人吞噬。
维克多等人瞬间反应，纷纷跃开，身形如影，如风中落叶般在龙息掠过之前散开。
就在众人迅速后撤之际，一道雷光突然撕裂天际！
雷鸣滚动，一道流星般的身影挟裹着雷电轰然坠地。
“砰！！”
大地剧烈震动，爆炸冲击刹那席卷，气浪轰然炸开，冰雪翻卷如怒涛。
蕾娜与格兰特反应不及，双双被震飞，重重砸落在地，雪地瞬间被鲜血染红。
飞雪散尽，一道魁梧高大的身影缓步踏出。
是费尔南多。
他身披沉重战甲，双目如雷光般森然。
他背后展开着一对巨大的龙翼，乌黑如墨，其上雷电游走，噼啪作响，仿佛要随时引动天怒。
紧随其后，是一支步伐整齐的龙裔部队，个个背生巨翼，步伐震地，杀气腾腾。
那些龙裔的翅翼间闪烁着电弧，雷光游走，犹如将雷霆囚禁于体内，只待一声令下，便将战场撕裂成碎片。
“蕾娜！格兰特！”索尼娅惊呼出声，眼中满是焦急与怒意。
她刚要冲出援救，身后却冷不丁响起一道低冷的声音，如同深渊中爬出的阴影：“你的对手是我。”
索尼娅心中骤然一紧，猛地回头，只见一道人影不知何时出现在自己身后——
那是一道纤细却压迫感极强的身影，仿佛自黑暗深处凝成实体，杀气缠绕，令人无法呼吸。
“赛尔希娅……”索尼娅眼神一凝。
赛尔希娅嘴角微扬，手中握着两柄细长的寒光匕首，寒意逼人，似能冻结空气。
她身上的漆黑龙鳞与夜色融为一体，脚步轻盈却诡异，宛如幽影，仿佛下一瞬就能遁入黑暗。
“想救人？你得先活过我。”她轻声说道，声音却冰冷如霜刀。
风雪依旧，杀机更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