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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春甜的要命 第75章 同是天涯沦落人

    一

    晓月会去哪里呢?志平想,是不是她坐火车睡着延误了下车?那只有在合肥下了。

    这样一想,志平就觉得一定如此了,心里也就豁然开朗。于是他查看了到站时间,又在广场上转了一个小时,他坚定的相信晓月会在合肥下车,会给他打电话,一定是那久违而轻快的声音:“老公,我到合肥了!”

    然而,时间在一分一秒的过去,手机像是个模型,彻底没有声音,以至于志平都怀疑诺基亚还是好的吗?

    唉,曾经诺基亚被人用来砸核桃也砸不坏的手机,今晚志平只想拿起来在头上敲两下,才能让自己不再晕晕乎乎吧?

    志平一直坐在巢州站出口的椅子上,看到两趟深夜列车上下来的人匆匆地走来,又悄无声息地消失在昏暗的路灯下,就是没有晓月,他叹了一口气,骑上车慢慢往回走。

    他实在太累了,这两天晚上睡得都不好,白天本来很困乏的,只是想到晓月很快就回来,才像是打了鸡血似的兴奋。

    但现在一切又归零,晓月确实没回来了,她便止不住的打哈欠。

    摩托车过立交桥时,志平看到供电局旁的菜市场已经有早点摊和小吃店开门了,他停下车,随便走进一家。

    老板很惊讶,说现在只有稀饭,其他的都还没出锅呢!

    志平找到靠墙的一个座位后,说好了就叫他。

    志平坐在里面看着热气腾腾的店,老板在来回搬蒸笼,老板娘在飞快的捏着包子。两人都配合默契,干活麻利,捏包子,上蒸笼,出锅,一切像是流水线。志平心里羡慕地想:这才是真正的夫妻啊!

    不知不觉,志平就趴在桌上睡着了。直到他被说话声吵醒,一睁开眼见天光大亮,屋里都是吃早点的人。志平要了碗稀饭和一笼包子,付了账后,他问老板哪里有厕所,他匆匆去厕所拿出诺和笔,背着进进出出拉屎撒尿的人,掀开肚皮扎了一针。

    出来的时候,他走得很慢,觉得要多磨蹭一些时间才好吃饭。等他进来店里时,老板娘说稀饭凉了,给他换了碗热的,并且说看他睡得那么香,都没忍心叫他。

    志平笑着嗯了一声,他看到老板娘早上也像是个陀螺一样,不停的转,上身衣服都汗湿了,他穿的那件浅绿的衫衣裹着丰硕的胸脯,健康的肤色明亮红润,志平看的呆了。老板娘觉得诧异,这小伙子为什么老盯着他看,便提醒“包子还要不要换了”?

    志平方才清醒过来说“没事没事”,志平很奇怪,自己为什么会对一个长相普通的包子店老板娘忍不住盯上半天,大概是老板娘的麻利和两人干活时的搭配默契,正是这种完美无瑕的组合,让志平心里深深的羡慕吧?

    志平骑车回去的路上,他一直在盘算着晓月怎么就没回来呢?

    难道两人吵架被打,甚至是住院了吗?可那样他父母也会知道啊?他也会接到医院打来的电话呀!唯一的可能就是小王又求饶让晓月别离开他了,正如曾经的志平在心里祈祷晓月不要离开他一样。

    然而晓月说过她要回来的,所以志平已经把自己和晓月摆在同一个阵线上,而此时晓月是偏向他的。那他是否该果断出手打败小王了呢?

    这种去厦门的欲望一旦产生就非常强烈,以至于骑车到厂里时,志平已经把接下来一周的工作在心里安排好了。他要让父亲统计数量,让关大伯负责质量,这样他去厦门就不会耽误生产了。

    志平在第二天下午坐上南下的列车时,他的心里忽然感慨道:“既然你不回来,那我就去了!”

    然而去了以后是怎样的结局,志平无法预料,父亲想阻止他这趟贸然南下,但志平又着急又坚决的态度让父亲只能在心里默默祈祷平安无事。

    二

    火车进入皖南便是高大的青山和无边的竹林,白天火车在青山竹林间飞驰,夜晚的火车则在无垠的黑暗里穿行。志平依着车窗望出去,只有无边的黑暗在涌动,有时路边会亮起一星两点的微弱灯光,那是沿途的小镇,瞬间即逝。只有远远看到一片像是打碎了的水晶灯一般绚烂的灯光,那才是一座城市。

    然而,在崇山峻岭中的小城,很快就消失在青山的黑影里了。

    志平听着轰隆隆而有序的铁轨声,不禁一阵困意袭来,他倚在座位上睡着了。只是列车员不时走过来提醒旅客看好自己行李。志平醒来,便朝窗外看看,还是无边无际的黑暗。

    等到第二天,天光微亮,志平就看到连绵的群山时,想到列车已经飞驰南下武夷山区了。果然车上多了一些穿着客家衣服的福建人,他们说的方言志平一点听不懂,但闽南话有点台湾腔调,倒也很新奇。

    志平看到大家还在昏昏沉沉的打着瞌睡,便主动地跟左边一个穿着西服的中年男子说话,问他到哪里。男子很兴奋的样子,说:“到厦门咯!”

    “我也是”。志平坦诚,他觉得一路有人相伴也挺好。

    志平右边是两个女孩挤在一起,她们染着黄头发,青春时尚。志平一直不喜欢染头发的女孩,总觉得怪异。但此时他却看着两个染着黄发的女孩,觉得她们活泼而随和。

    她们仿佛更感兴趣坐在对面那个帅气男子。男子看起来不过30来岁,成熟稳重的像是个公务人员,但蓬松的头发遮住耳朵,又有几分艺术家的风范。

    大家都睡在车厢里经过一个夜晚,现在也就变得随意而放松起来。帅气的男子掏出名片自我介绍道:“我姓冯,做电子元件的,河南人。”

    志平接过冯经理发过来的名片:冯浩然,志平觉得眼前的冯经理有股天生的销售经理气场,旁边的两个女孩看到名片,惊讶的喊了一声“哇,都是课长了哎!”

    志平并不了解沿海台资企业有很多股长课长的职称,只是面带微笑的一副很钦佩的神情。

    冯课长仿佛早已习惯了这些夸赞,他更关心志平和旁边的中年男子,于是便问中年男子:“大哥,看样子是第一趟出远门的,来这里做什么事呢?”

    中年男子拘束的回答:“是的,是的,找媳妇,媳妇跟人跑了。”

    志平当时感觉像是耳边滚过一个炸雷,他心想,这南下的火车怎么会有这么多男人要找老婆的?

    中年男子便慢慢地告诉冯课长,他是江西人,老婆出来打工两年多了,只有他在家种地带孩子,没想到今年过年老婆没回家,农活忙该回来的时候也没回来,所以就过来找老婆了。

    中年男子一脸的困惑,两个黄头发女生却像是习惯了打工生涯,齐声问:“回来那么苦,那么累,不如打工了?”

    志平很坦诚的说自己老婆也是在打工,半年就不回来了,然后感叹一声。

    中年男子好像找到了同伴,很认真的听志平说完晓月的故事。

    “你也是第一次来厦门吗?”冯经理带着关心的语气问。

    志平点点头。

    “哦,那你们昨天看了一天一夜的山,今天上午还有山,到下午,你看窗外出现大海的时候,厦门就到了。”

    冯浩然又描述了闽北雄伟的大山,闽东南远阔的大海,中年男子和志平都听得目不转睛,特别是冯课长说到南方有丰富的水果,香蕉吃腻了就晒干炒着吃。志平真是闻所未闻呢!

    这时冯浩然说他自己来厦门,竟然也是找女朋友的:“我跟你们不同,你们都结婚了,是法定上的夫妻受法律保护的,我的情况就复杂多了。”

    冯科长虽然一副云淡风轻的神态,但也掩饰不住被女友舍弃的伤心落寞之情。

    原来他18岁就因为跟同学恋爱,意外怀孕而被学校开除,这时两人无法参加高考,只是让冯家觉得最有希望的那个大学生被掐灭,觉得女生是个害人精。

    冯课长成绩优异,十年寒窗却得到了如此结局。女同学在生下儿子后拿了两万块钱补偿后,从此离开了冯的生活圈。

    儿子给父母养着,冯课长自己开始南下打工的生涯。他在漳州打工时遇到漂亮的川妹子小亮,也就是他的女友。冯浩然不顾千山万水的距离,小亮也是顶着做后妈的压力,两人坠入爱河,在现实当中小亮才发觉做后妈有着异乎寻常的困难和不堪。

    女友小亮经常玩失踪,冯科长一去找女友,工作也就没了,常常是找到女友后再找工作。

    找到女友一起回来的路上,是晴空万里的日子,这种挣着花花了挣的月光族日子倒也过成了天上人间。

    一开始女友不想结婚,但一年后女友想结婚了。冯妈坚定地认为小亮根本带不了孩子。说她“一天到晚只想着好玩的事,哪里有精力来管教孩子呢。”

    父母本来还想着他能过来照顾一下从小就没见过妈妈的小孙子。如此看来,是完全不可能的了,而且冯母还建议儿子,即使跟小亮在一起,也不要生孩子了。

    冯浩然想到小亮是个穷尽所有也要享乐的人,向往丁克家庭。他无意反驳老妈的意见,毕竟儿子他就很少过问。如今孩子下半年该上小学了,他很少把时间花在孩子身上。

    冯课长回忆自己这些年的日子,不是在坐火车去找小亮的路上,就是找到小亮两个人像是神仙眷侣回来的路上。

    冯家经济条件不差,但孩子缺失母爱,没有一丝的补偿。

    谈过的女友里,他满意的女孩都是不照顾孩子的月光族,母亲满意的他觉得对方无比的土气。

    这就是他无法统一的矛盾,他现在却很后悔,那时候没把儿子带在身边长大,如果能把儿子带在身边跟小亮培养感情,也不至于如此隔阂吧?

    冯浩然不想那么多,他只关心眼下该怎么样。

    年前,冯浩然跟母亲商讨很多天,终于达成一致,他俩可以旅行结婚了,在娘家举办婚宴。

    过完年初四女友就坐飞机来到徐州,他还要开一个多小时的高速去接女友,没想到雪天路滑,在高速上出了事故。人没事,他借来的车子却撞坏了,为这事女友丝毫没有抱歉。先是怨他不来接她,害得她住宾馆,后来知道车坏在路高速上也觉得都是她妈过年在家怄气倒霉的原因。

    冯课长就没再迁就女友,冷了一段时间,女友就直接去了厦门上班,也不提结婚的事了。这两个月冯课长处理车祸,忙的焦头烂额,终于忙完,他又来厦门了。

    志平听完冯课长的故事后,觉得不同的人自有不同的伤心故事,他不清楚如此优秀的冯课长为什么不放弃女友,重新选一个呢?

    于是志平转弯着问:“那你父母和女友的矛盾这么深,你觉得谁更有道理?”

    “双方都有一定的道理,我爸妈要能抚养孩子的,这是生养下一代的大义和责任。但人活着,如果像我爸妈那样一辈子就为子女忙着。到老了,我们的事都要子女来管,只会产生积怨和矛盾,所以我坚决不同意我父母的观点。”

    这一番话,看似是冯浩然在有感而发,但又何尝不是无数个传统中国家庭教育的矛盾漩涡呢?

    那个中年男子也仿佛被这话打动,他若有所思地说着并是标准的普通话。

    “我家就是老婆要盖房子,父母不同意,老婆就外出打工,说赚了钱也要在县城里买房子,再也不回来了,没想到过了一两年就真的不回来了!”

    这时志平看到车窗外有一条长长的海堤,一直延伸到海的那一边,落日的余晖映着远方茫茫的海平面。志平便兴奋起来,车厢里很多人跟志平一样地激动,都是第一次来厦门,他们不约而同的站起来,望向那看不到边际的大海。

    冯课长只微笑着说:“前面就是厦门集美,快到站了。”

    对面那个穿吊带裙的女生,也神色疲惫的站起来收拾行李。黄头发的则懒懒地说,“急什么急啊,没20分钟到不了火车站的!”

    志平很惊讶,这两个女孩在用地道的巢州方言说话呢。原来这半天大家都在说着普通话,只有两个老乡在一起时才说着毫无掩饰的方言,志平看到大海心情很好,想上去跟他们用巢州话打个招呼,但想到马上就下车了,自己的那些伤心故事让老乡知道,也没意思。

    冯浩然对同座的几个人都客客气气的握了握手,然后特地跟志平拥抱了一下,并告诉志平以后多联系,那一刻志平想到三人的经历,真是同是天涯沦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识。最后冯课长提醒志平在厦门这边有困难就找警察,厦门警察在全国都是先进标杆呢!

    志平感激的点点头,他跟晓月两人的故事,无疑也让冯浩然感动吧?

    想到自己来厦门一趟,火车上遇到的几位同路人,就让他感觉自己眼光太狭隘了,所有的痛苦和难受都不算什么。他要像冯大哥那样,拥抱这五彩斑斓的厦门。

    夜晚的车站广场,到处都是南来北往的旅客。志平走出站台的时候,迎面又吹过一阵清凉的海风,心情就很好。他已经不是那么急切的要找小月了。根据小峰提供的信息和后来小月电话告知的情况,推断他们还在集美灌口镇,晓月只是换了厂,但相隔也不会太远。

    志平想,小王奶奶一直在镇东边收废品,他如果找不到晓月也能找到那个收破烂的老太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