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矢车菊,我和她遗忘的笔记 第129章 胭脂以外

    鲜血总是不愿过多驻足在刃锋上,而只需要这把短短的匕首,或是随处可见且微不足道的菜刀,浸染过烟火油脂气息的腻滑感被手掌包裹住柄部,能够轻易夺走倾诉言语的权力以及付诸行为的实际。如此便可以称之这种带有明显恶意的情感为“杀害”。

    “如果你被偷袭了怎么办?如果你手上没有武器的话又该怎么做?”

    我伤痕累累地站在院子里,那是记忆中极小面积的一场回忆。我的双手空空如也,所面对的老家伙却竖着足有半米长的砍刀,在阴郁的天空下闪烁着寒冷的蓝光。

    “来吧,别害羞,你总会遇到这种情况的不是么?士兵们没办法自己选择战场,你也不可能每次都是主动出击的那一方......一次轻微的刮擦,就会招惹整个屋子的人警觉。他们最终会找到你,然后以人数上和武器上的优势来打败你......在地下,这是很常见不过的事情。”

    “那如果我说,我有把握绝对不会引起任何人的注意呢?”

    “没有绝对的事情,在我们这一行当中,绝对不要说‘绝对’。”

    他的批评十分刺耳,尽管在如今看来并非是危言耸听,但在那时我依然没有做到完全遵循他的训练方式而努力提升自己,落了个他口中“半吊子”的名号。

    “你该往幸运的地方去想。如果真的被偷袭了,对方居然只是拿了把刀来砍你,而不是远远地直接一弩射过来。后者的情况我建议是赶紧撒丫子跑路为好,但既然有反扑的余地,那么前者的情况,你就应该学会反过来制服对方。”

    “按照这种说法,我应该随身带把短刀才是。”

    “不怕摔一跤的时候给自己捅个窟窿的话......是的,你当然可以这么做,我不反对。”

    后来我用实际证明了我们彼此之间互相嘲讽似的建议,欣慰的地方在于那确实有用,不负本意上依然是期望对方能够接受自己的想法,讽刺的地方在于如今还活着的家伙就只剩下了我一个人,再无等待能够回答的那一天到来。

    “我把我毕生所学都交给你了,结果你个混小子最后还是没能全给我学会......你就只是凭着力气大而为所欲为吗?总有一天你会碰到单凭肌肉而没办法解决的事情的......”

    “无所谓,反正至少在地下,力量就是一切。”

    香烟灼烧后散发出的气味,很是叫我感到恶心。而这样挥手扇风的行为表现,却是让那家伙感到十分好笑,吐槽起我这样的“纯”的人,天生就不适合在地下做坏事。

    “我说,你就没想过离开地下,赚点钱好好过日子?买个房买个车,找个女人天天腻歪在一起......哈,我说什么了来着?你这样无趣的混小子,除了‘爱’谁会看上你?”

    “那我估计就算在地下干一辈子的脏活,都买不起新海这破地方的房子,所以就更别提找女人好好过活了......至于‘爱’,她是个不检点的家伙,谁知道背后跟多少人好过。”

    “那至少最后不还是喜欢你个小白脸?谁又没有七个八个的男女朋友过?不如说你这小子前途如此黯淡,她还愿意帮你,这简直就是天上掉下来的馅饼。”

    “我可不喜欢吃馅饼......”

    当夜幕降临以后,坐在高处了望城市无趣风景的机会才悄然而至。安宁的世界逐渐变得模糊,就算会发出再大的响声,下面的人们也都会懒得去追究根由。

    “呜哈!这儿可真是高啊!我以前怎么就没有发现过这种地方?喂!夏辉弟弟!你说要是在这种地方被表白的话,那得幸福到什么地步啊?只怕是大脑充血到语无伦次,连太极都不用打就会娇羞地同意吧——喂?你有在听我说话吗?”

    “是是是,你抓稳了,别一个脚滑掉了下去,我可不想给你收尸。”

    强风吹拂,立足于栏杆边缘的“爱”显得十分狂热。她任凭发丝飘舞在空中,单手握着扶把而转动起身姿,单手举起啤酒罐而毫无节制地饮之作乐。就好像那时的她立足于整个世界之上,所俯瞰之处皆为可歌可泣可抛弃的虚幻泡影。

    “不会啦,不会啦!姐姐我可是很有分寸的!话说回来机会难得,这我们不得先来拍几张照?可惜没办法发到空间里面去炫耀......那些混蛋盯的可真紧,一点没有机会松懈下来肆意放松放松呢......”

    “介于上次的那件事,我倒是觉得你现在这副样子就已经够危险了才是。”

    “真的吗?夏辉弟弟?你在说什么啊?风太大我听不清楚哦。”

    “没什么......你说的没错,今夜的风儿甚是喧嚣啊......”

    厂里的工人不会介意加班的时间被占用,反正作为“猎狐”旗下的产业之一,就算要把脚下的地盘连着地皮整个翻过来都不会叫我愧疚。而“爱”显然更不会有如此的心理负担,毕竟她脸上沾染的血迹都还没来得及清洗,又怎么会在意这种小事?

    “呼呼,连我都要开始亲手沾染人命了吗?你说说看咱们的社会里怎么就会有这么多的败类呢?这个我记得是手上有血的贩子,那个是前几天搞人口生意的......啊,还真是恶心呢。”

    把短刀像是手球似的转起来把玩,天色蒙蒙亮的时候,“爱”清点着被我放倒的那些“工人”们,偶尔会有一两个尚且留有气息的家伙,于是她便会干净利落地一刀两断。

    “好啦,闹也闹的够大了......‘猎狐’那该死的老东西想必现在肯定气死了。夏辉弟弟,咱们也该赶紧撤了,不然等警察们来了就完蛋了,不是么?”

    “别那么着急,等我清理掉咱们的痕迹再说。”

    “啊......对哦,谢谢夏辉弟弟每次都这么辛苦善后咯。话说回来我一直很好奇,你到底是怎么知道哪里的痕迹该清除,哪里的痕迹该掩盖的啊?在姐姐我看来这些地方完全没有区别啊?”

    “直觉。”

    挥舞着铲子狠狠拍下,就这样一男一女,在昏暗的厂房里面看着一堆尸体而波澜不惊地聊着些自顾自的话,以至于日后在新闻上看到警方公布的调查结果时,也依然叫人震惊。

    “我说啊,夏辉弟弟......你今天带我上天台总不会只是想放松放松吧?”

    “嗯......一开始我的确有别的意思,但最后还是放弃了。”

    “别的意思?是什么意思?”

    不自觉地停顿下手中的活,我有些不自在地回过头看向“爱”,她正大大咧咧地盘坐在附近的箱子上,那副天真可爱的面孔,若不是因为自己知道她和我是一类人的话,只怕会被骗到全身都赔个干干净净。

    “也没什么......就是.......额,我可能是有点喜欢你吧......”

    啤酒罐里的液体早就不剩下多少,然而它落地时的声音却是格外响亮。每每如此的时候,我总是会由衷地感到震惊,但并非那时“爱”的脸红一般,少女挣扎的却是十分激烈。

    “喂!放开我!我又没把你怎么样!反正你不还活的好好的吗!就当是我开了个玩笑不好吗?!听到没有!放开我——啊啊啊!疼疼疼!!别扯我头发!!”

    “哈啊?你管这叫做‘玩笑’吗?如果换是别人的话,现在就该他躺在地上了吧?”

    有些时候我就会这样做,不给她一点教训的话,谁知道会不会再对我做些什么。于是我单手将她顶在办公桌旁,用另一只手从口袋里面拿出卫生纸按在自己的喉咙下,以确定出血量只是皮外伤的水准后,才扣着少女的双臂将其拉起来问话。

    “可恶......区区人类怎么会有这么大的力气......呜!你、你轻点!我感觉骨头都要裂了!”

    “你放心好了,我有分寸,但你要是不乖乖听话的话,我也不介意先卸掉你的胳膊和腿......嗯,你最好相信我,其实我下手可黑了,明白不?”

    “啊啊!!疼疼疼!!我相信你好吧!!我会乖乖听话的!!你别顶我了!!”

    “唉......你最好是。”

    虽说这么做会有风险,但不知怎么的,眼前的少女给我的感觉不太会像是那种信口开河的小家伙,于是最后我还是选择放开了她,随便拉了个满是灰尘的椅子来坐了下去。

    “现在,告诉我,你是谁?为什么要袭击我?我可不记得最近有招惹过谁。”

    “啧......没有啦......我没有名字......只是住在附近山里面的小动物罢了......至于为什么要袭击你......只是想让你睡一觉而已,电视里面不都是这么演的吗?对准脖颈来一手刀......我只是来拣点垃圾回去,明明之前几个月都没什么人来的......”

    “但你的指甲给我的喉咙都擦破了。”

    “那只是意外啦!而且我上次看电视都是好几年前的事情了......嘶......胳膊好疼......你这家伙......还真是一点都不懂得怜香惜玉......”

    少女一边抱怨着,一边甩了甩那宛如瀑布般泼洒下来的艳红色长发。然而真正令我在意的地方却是那惹人眼框的猫耳与尾巴,灵活地雀跃着似乎很是兴奋的样子,就和矢车菊与墨菊那两个小家伙一样,印证着独属于她们身份的记号。

    “你不是人对吧?”

    “这不是看就能看出来的事情吗?我不会干涉你们的生活的......我只想安安静静地在山里面生活一段时间,要不是你这个怪物抓到了我,才不会想在人类面前露面呢......”

    “你一直以来都住在山里面吗?”

    “才不是,我是最近两年才搬过来的......准确来说,是流浪过来的。”

    我很久没有听到过“流浪”这个字眼了,不自觉地就会联想起母亲的遭遇,如此便突然对眼前的少女生不起来气,只是觉得她也与自己同病相怜。

    “这样?但是你会说我们的语言......这是谁教你的?”

    “我自学的......我的父母在我出生之后就把我给扔了......其实我都不知道他们到底是谁,但幸运的是那边当时很富饶,于是我侥幸活了下来......也时不时会偷偷跑到村里面听村民们吆喝啥的......久而久之也多少学会了点你们的话。”

    本以为她会是矢车菊母亲的第三个孩子,然而只是简单的几句话就否认了这个猜想。

    “后来,也就几年前吧,那边的村子都没人了,好像是都搬到城里面去了?我也不清楚具体是怎么回事......反正在那之后,有很多人跑到村里面搞开发,山也平了,树也砍了......我没地方藏了,就趁早跑了出去,顺着野外一直跑,莫名其妙就到了这边来......”

    拍了拍破旧外衣上的灰尘,少女摊了摊手,表现出一副无所谓的模样,似乎对于她来说这样的生活不值一提。

    “你呢?我都把自己的身世全抖出来了,不觉得应该互换一下吗?”

    “......我叫夏辉,夏天的夏,辉煌的辉。”

    大概是很久没有和其他人聊天过的缘故,我能够感受到她越说越激动的情绪。只是陪她聊聊天的话并没有什么,于是自己深吸一口气,也脱出了些自己的情况来。

    “所以,你是来调查之前那些人有没有留下什么信息的?哈......人类的生活果然充满了炸鱼耳朵......额,这个成语是这么用的吗?”

    “你是想说‘尔虞我诈’?”

    “好像是吧?算了不管了......既然你我没什么交集,那我就走了哦?你要是想来找我的话,就顺着厂后面的小路一直走,到一个裂开的树桩旁左转就行。”

    说着,少女指了指窗外的景色,手臂伸的笔直,看上去颇为认真。

    “我的家还挺大的,反正平时也没人来,你要是想来做客的话也无所谓,不过可千万别给其他人说哦,不然我就得赶紧搬走了......”

    “你就这么不待见人类吗?”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她笑了,那是很单纯的笑容,只是小孩子为了彰显自己的学识与本领而骄傲的神气。

    “这次我可没用错词吧?”

    “你可真是......有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