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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灵复苏 第263章 血的试探

    黎明将至,镐京城上空的血色未散。

    王永年一行人刚踏出驿馆,便听见远处传来一声尖锐的哨响——那是杜蘅的预警信号。

    \"不好!\"孙先脸色骤变,斩岳剑铮然出鞘。

    众人疾奔至巷口,却见杜蘅半跪在地,面色惨白,胸口插着一根细若发丝的陶土长针。而在他面前,四皇子李垚静静站着,七岁孩童的脸上带着诡异的微笑,十指间缠绕着半透明的傀儡丝线。

    \"磐陶道姑的''牵魂丝''……\"杜蘅咬牙,指尖的药粉簌簌落下,\"他早就在等我配药时心神松懈……\"

    话音未落,李垚突然抬手。那些丝线如活蛇般窜向杜蘅的七窍!

    \"锵——\"

    赤红锁链与斩岳剑同时劈下,丝线应声而断。但断裂的丝线竟在空中扭动,转眼间又连接复原。李垚歪了歪头,童声带着陶土摩擦的沙哑:

    \"杜姐姐,你的药囊气运……很适合浇灌我的陶俑花园呢。\"

    地面突然隆起数十个土包,一个个巴掌大的陶土人偶破土而出。它们身形虽小,却灵活如猿猴,指尖皆延伸出同样的傀儡丝。更可怕的是,这些人偶的面容竟与在场众人一模一样——磐陶道姑早就在暗中拓印了他们的相貌!

    \"退后!\"王永年血纹全开,锁链织成火网。陶偶被扫中时爆裂开来,溅出的却是腥臭血水——这些陶土里掺了活人骨灰。

    阿史那燕的铜镜突然映出一幕:驿馆屋顶上,磐陶道姑任茹半边陶俑身子正在月光下融化,像蜡油般滴落到各个陶偶身上。每滴落一滴,那些陶偶就膨胀一分。

    \"她在用本体喂养傀儡!\"九儿银蓝光芒暴涨,\"必须打断——\"

    话音未落,李垚突然出现在杜蘅背后。孩童的手轻松穿透了药师的护体真气,指尖抵住她后心:\"杜姐姐,你知道人被做成陶俑时……\"

    \"最先凝固的是哪部分吗?\"

    杜蘅突然笑了。她反手抓住李垚手腕,被丝线刺入的掌心渗出紫黑色液体:\"是眼睛——但道姑没告诉你,我早把''焚运散''溶在血里了吗?\"

    紫黑液体顺着丝线逆流而上,李垚突然发出非人的尖啸。他瓷白的皮肤下浮现出密密麻麻的陶土裂纹,任茹的惨叫声同时从所有陶偶口中响起:

    \"你怎么敢——\"

    屋顶上的道姑真身踉跄现身,她用来融合陶俑的左臂正在崩解。但更可怕的是,那些沾染\"焚运散\"的丝线正沿着气运联系烧向她的本命陶心!

    杜蘅咳着血站起来:\"诸位……现在!\"

    孙先的剑,王永年的锁链,阿史那燕铜镜里冲出的战魂,同时轰向屋顶。任茹尖叫着捏碎腰间一枚陶印,整座驿馆突然塌陷成流沙——她竟早将地基都改造成了陶土陷阱!

    众人坠落时,向秀才臂上金纹大亮。子渊残魂操控他凌空写下\"止\"字,下坠之势骤缓。烟尘散尽后,任茹和李垚已不见踪影,只有地上一滩掺着碎陶的血水证明他们曾受重创。

    杜蘅瘫坐在地,从发间拔出一根银针扎入天灵盖:\"傀儡丝入心三寸……我最多还有两个时辰。\"她抬头看向皇城方向,\"但值得——现在磐陶道姑的''器运''已破,工部大阵缺了一角。\"

    天际,四道血柱中的一道开始不稳。

    晨光刺破血色天幕时,皇城方向的四道气运血柱已明显失衡。工部所属的那一道不断扭曲,如同被无形之手攥住的蛇,时断时续地抽搐着。

    杜蘅靠在残墙边,指尖的银针微微发颤。她的瞳孔已经开始扩散,但嘴角却挂着近乎快意的冷笑。

    \"磐陶道姑的''千机陶心''已裂。\"她喘息着指向皇城西侧,\"工部地下的万兵冢……现在是最薄弱的时候。\"

    孙先的剑穗无风自动。他望向那个方向,重瞳中映出常人看不见的景象——无数兵器虚影在工部上空盘旋,但原本严密的阵型此刻确实出现了缺口。

    \"来得及吗?\"阿史那燕突然按住杜蘅的腕脉,胡姬的眼中闪过一丝罕见的波动,\"你的心脉...\"

    \"够用了。\"杜蘅突然拔出发间最后一根银针,毫不犹豫刺入自己眉心,\"淮南杜氏的''燃魂针'',可吊命六个时辰——足够我看到蓝一炁的脊椎被抽出来。\"

    针尾颤动的刹那,她周身毛孔都渗出血珠,却在落地前化作猩红药雾。王永年右腕血纹突然发烫,那些血雾竟主动缠绕上他的锁链,为赤红添了一分妖艳的紫芒。

    \"现在,我的毒就是你们的刃。\"杜蘅的声音开始变得空灵,\"去吧...朔时之前...\"

    她的身影在晨光中渐渐透明,仿佛正在变成一缕药香。

    三皇子李堃的书房内,金色文字在宣纸上疯狂游走。八岁的孩子咬破手指,将血滴在社稷图残片上。

    \"四弟的傀儡丝断了三根。\"他忽然抬头,重瞳直视虚空某处,\"但任茹用陶土补好了他的关节...他们正在往太庙去。\"

    向秀才臂上金纹与残片共鸣,子渊的声音借他之口传出:\"太庙地宫有武王禁制,蓝一炁想用傀儡皇子开路——孩童血气可污青铜。\"

    院外突然传来整齐的脚步声。透过窗棂,可见一队陶俑兵正机械地巡逻,它们空荡荡的眼窝里跳动着幽绿火焰。更可怕的是,每个陶俑的胸口都嵌着半片活人脏腑——那是任茹的\"活陶\"秘术,用脏器生气维持傀儡行动。

    \"没时间了。\"李堃突然扯下腰间玉佩砸在地上。玉碎刹那,书房地板无声滑开,露出条幽深地道,\"这是高祖年间墨家造的密道,直通太庙侧殿。\"

    九儿银蓝眼眸突然泛起暗金:\"等等...地道里有...\"

    她话音未落,最近的陶俑兵突然齐刷刷转头。它们嵌着脏腑的胸口裂开,喷出腥臭的血雾——任茹竟在所有傀儡体内都种了感应机关!

    众人跃入地道的瞬间,头顶地板轰然闭合。黑暗中有无数细碎声响,像陶土在摩擦,又像骨节在蠕动。

    杜蘅残留的药雾自动凝成光球,照亮了可怖的景象——地道两侧墙壁上嵌满陶土手臂,每只手掌心都睁着颗浑浊眼珠。此刻这些眼珠正齐刷刷转向他们,瞳孔里映出众人变形的倒影。

    \"闭眼!\"阿史那燕的铜镜突然炸裂,镜中战魂咆哮着冲出,\"是''千目陶咒'',对视会石化!\"

    王永年血纹锁链横扫,击碎数十只陶臂。但碎裂的陶土落地即化为人形小俑,尖叫着扑向众人脚踝。孙先斩岳剑插地,龙形剑气沿地道席卷,却在尽头被突然涌来的血浪吞没——

    那是四皇子李垚的血。

    孩童小小的身影站在血浪顶端,四肢关节明显有陶土修补的痕迹。他歪着头,用任茹的声音说道:\"杜姐姐的毒...很疼呢。\"

    地道突然剧烈震颤,头顶传来磐陶道姑疯狂的尖笑:\"都来当我的陶偶吧!\"

    无数陶土巨手破壁而出,而最前方,李垚的胸口正在裂开,露出里面一颗跳动的陶土心脏——那是任茹的本命陶心,她竟将自己半身修为都藏在了傀儡皇子体内!

    杜蘅透明的身影突然凝实。她扑向李垚,十指间银针全数刺入孩童心口的陶心:\"道姑...你忘了药师最懂...心脉!\"

    陶心炸裂的刹那,整条地道四壁的陶俑同时尖叫。任茹的本体从太庙方向传来撕心裂肺的哀嚎,工部上空的血柱轰然崩塌。

    李垚茫然低头,看着自己胸口的大洞。七岁孩童的眸子忽然恢复清明:\"三哥...我疼...\"

    他倒下时,碎陶中飘出一缕纯净的白气——那是被囚禁多时的皇子本魂。白气缠绕上李堃的书卷,社稷图残片上的金色突然明亮了三分。

    地道尽头,太庙方向的黑暗里传来青铜鼎的嗡鸣。

    \"工部阵破,万兵冢已开。\"向秀才臂上金纹灼亮,\"但蓐收...要醒了。\"

    太庙地宫的青铜巨鼎正在震颤。

    王永年一行人冲出地道时,正看见惊悚的一幕——四道血柱崩塌其一,剩余三道气运洪流如疯兽般撕咬着彼此。礼部的白骨笏板虚影啃噬着刑部的血刑杖,户部的吞金巨口则不断吞噬着溃散的工部陶气。

    而在地宫中央,那尊被称为\"周天仪\"的巨鼎表面,山海经异兽的浮雕正在蠕动。鼎耳处的青铜龙首缓缓转动,九只眼睛接连亮起暗金色的光。

    \"晚了……\"向秀才臂上金纹疯狂闪烁,子渊的声音里带着前所未有的凝重,\"蓐收正在接管蓝一炁的躯体。\"

    仿佛印证这句话,太庙殿顶突然炸裂。紫金道袍的监正悬浮在半空,脊椎部位凸起一串狰狞的骨节——那正是最后一块社稷图残片所化。他的道冠早已崩飞,白发如活蛇般舞动,面皮之下有什么东西在游走,将五官顶出可怕的凸起。

    \"你们……很好……\"蓝一炁的嗓音里混入了金属摩擦的声响,\"省了本尊……搜集气运的功夫……\"

    他抬手一抓,远处正在混战的三道血柱竟被强行糅合在一起,化作一柄暗金色的巨斧虚影——西方金神蓐收的本命神器!

    巨斧尚未劈下,锋锐之气已让众人皮肤绽开血线。孙先的斩岳剑自发护主,剑身龙纹活过来般游动,却在那股上古金神威压下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九儿突然按住眉心,暗金与银蓝在眸中激烈翻涌:\"不对……他在骗局!蓐收根本没被完全唤醒,他在用我们的恐惧喂养鼎中之物!\"

    她银发狂舞,无垢印记第一次完全化作暗金色:\"王永年——鼎里根本不是蓐收真身,是武王当年斩下的……\"

    话未说完,巨斧虚影已轰然劈落!

    \"铛——!\"

    千钧一发之际,阿史那燕的铜镜战魂与孙先的剑芒合力架住这一击。镜面炸裂的脆响中,胡姬喷血倒飞,而孙先的斩岳剑……断了。

    半截剑身插进地砖的刹那,整个太庙地面浮现出纵横交错的金线——那竟是放大万倍的社稷图纹路!三皇子李堃的书卷自动飞向断剑处,残图与地脉共鸣,暂时顶住了巨斧的下压之势。

    \"原来如此……\"蓝一炁——或者说正在被蓐收侵蚀的躯壳——发出恍然大悟的怪笑,\"武城侯的剑是钥匙……难怪当年……\"

    他的自语被突然响起的钟声打断。

    皇城方向传来九声丧钟。

    所有人愕然回首,只见紫宸殿上空,皇帝李瞒的龙袍如褪下的蛇皮般飘落。而本该坐在龙椅上的躯体……正在融化。

    \"果然是个替身。\"王永年血纹灼痛——他早该想到,真正的李瞒恐怕多年前就被做成了气运容器。

    但更骇人的是,随着假皇帝崩解,笼罩镐京的虹膜突然剧烈波动。那些被掠夺的气运开始倒流,无数光点从厮杀的人群体内飞出,汇向太庙方向。

    \"蓝一炁在抽干全城生机!\"向秀才的金纹突然刺入地面,与社稷图残片连接,\"他要强行……\"

    地宫巨鼎突然发出洪荒巨兽般的嘶吼。鼎身兽纹全部脱落,化作实体扑来。首当其冲的是一头饕餮虚影,血盆大口直取李堃手中的书卷!

    八岁的皇子却笑了。

    \"先生们,\"他松开手,任由社稷图残片被饕餮吞下,\"还记得杜姐姐说的吗?\"

    饕餮虚影突然僵住,暗金色的躯体从内部透出紫黑光芒——那残片上早被杜蘅种了\"焚运散\"!趁此机会,王永年血纹锁链如赤龙出海,狠狠刺入蓝一炁后背凸起的骨节。

    \"咔嚓!\"

    脊椎断裂的脆响中,最后一块社稷图残片被生生抽出。而九儿的预言在此刻应验——那根本不是蓐收真身,只是武王当年斩下的一截神指!

    残片离体的刹那,蓝一炁的躯壳如陶器般龟裂。白发脱落处露出森森头骨,而颅腔里跳动的……赫然是一颗青铜心脏!

    \"你们……根本不懂……\"监正的声音突然变得清澈,仿佛回光返照般恢复了神智,\"镐京只是开始……十二金神……都将……\"

    蓐收神指突然爆发出刺目金光,强行接管了这具濒死的躯体。巨鼎轰然炸裂,无数青铜碎片如暴雨般射向众人。

    孙先拖着断剑挡在李堃身前,阿史那燕用残镜折射金光,向秀才以金纹书写护体经文……而王永年的锁链,正死死缠着那截神指。

    血纹与神光接触的刹那,他看到了更可怕的真相——

    茫茫星海中,十一具同样巨大的青铜鼎正在苏醒。每尊鼎里,都传出类似的心跳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