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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尽灰夜 第718章 《鸦片战争的亡魂》

    这故事啊,得从莫付海说起。有一天,莫付海第三次擦拭祖传的青铜烟斗,这烟斗雕着虎头纹,是曾祖父莫天佑留下的宝贝。可当他擦着擦着,铜绿里渗出的血渍把他吓得浑身直发冷。曾祖父临终前攥着他手说的“虎门血”三个字,在这潮湿的梅雨季里,就跟在耳边说似的,格外清晰。

    莫付海跑到档案馆,那霉味和海腥气直往鼻子里钻。他在泛黄的《虎门志》里发现一张残破的符咒,朱砂绘的符文在紫外线灯下幽幽发光,边缘还沾着暗褐色的血迹。他突然想起护林员老周说的话,后山那片红树林,一到雨季就飘起白雾,进去的人都说看见穿灰布褂的士兵在挖万人坑。

    他带着手电筒进了红树林,光束扫过林间石碑,“道光二十年”的铭文被藤蔓缠得死死的。腐叶下面露出半截发黑的辫子,可把莫付海吓得太阳穴直突突。这“道光二十年”,正是曾祖父参与虎门销烟的年份。更邪乎的是,背包里的烟斗突然发烫,符咒上的血迹顺着铜绿纹路就渗进了他掌心。

    时间倒回到1839年的虎门海滩,咸腥的海风裹着鸦片的焦糊味。莫天佑跪在总督府前,眼睁睁看着林则徐把最后一箱鸦片倒进盐卤池。池水里翻涌的泡沫里,浮着半张惨白的脸,是昨天被斩首的英国烟贩颠地。林则徐塞给他一张血符,说:“此去伶仃岛,生死未卜。要是见白雾如血,赶紧点燃虎骨烟。”莫天佑望着海面上飘来的红头巾,那是疍民们祭奠溺水者的法器。三天后,他带着水师登上装满鸦片的商船,却在舱底发现几百具绑着红绳的尸首,全是被鸦片毒杀的疍家渔民。

    再回到现在,莫付海的登山靴陷进泥沼,符咒突然烧了起来。红树林深处传来铁器碰撞的脆响,就像生锈的刀剑在打架。他举起烟斗,铜嘴居然渗出黑血,符咒的灰烬里浮现出曾祖父的脸,大喊:“莫要碰那红雾!”

    月光下,白雾泛着诡异的绯红,雾里隐隐约约有士兵的呐喊声。莫付海看见自己的影子变成了穿灰布褂的士兵,手里拿着长矛正刺向雾里的透明人影。烟斗突然迸出火星,雾气里传来一片惨叫,无数半透明的士兵从泥潭里爬出来,长矛上全是血痂。

    考古队的发掘现场,莫付海盯着探方里叠压的尸骨。最底层的骸骨还保持着跪拜的姿势,后脑插着半截虎头纹烟斗。领队老陈突然指着尸骨堆尖叫:“这些白骨……在动!”红褐色的菌丝从尸骨关节处钻出来,像血管一样在泥地上蔓延。老陈翻开笔记本说:“这是鸦片战争期间的瘴气,英军用鸦片渣掺了苗疆红菌,埋在万人坑里。每逢雨季菌丝复苏,就会吸收亡魂怨气……”话还没说完,他太阳穴鼓起个血包,菌丝从鼻孔钻出来,变成青灰色的烟雾。

    莫付海在祖宅地窖找到个桐木箱,箱底压着本《禁烟录》。上面写着,道光二十二年,英军炮轰虎门时,莫天佑带着水师残部点燃了瘴气。燃烧的红菌裹着万人怨气冲天而起,变成血雾笼罩伶仃岛。

    菌丝缠上莫付海的脖颈时,他摸到烟斗里的暗格,半块虎骨正发着光。血雾中浮现出林则徐的虚影,说:“以血镇魂,借骨还阳。”菌丝突然疯长,把他往泥潭深处扯。就在他要坠入黑暗的时候,他看见无数透明士兵跪在血池里,手里的长矛正指着他胸前的符咒。

    三个月后,搜救队在红树林找到昏迷的莫付海。他怀里的烟斗碎成两半,符咒的灰烬里混着半片虎头纹铜片。老周说那晚伶仃岛飘起七彩祥云,渔民们看见血雾变成白鹭飞向南海。

    莫付海摸着空荡荡的烟斗,掌心的疤痕渐渐变成虎头纹。远处海平线上,十九世纪的战舰虚影慢慢消散,甲板上穿灰布褂的士兵们,终于放下长矛,像春泥一样融入了潮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