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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泉守夜人 第170章 放倒

    蝉鸣撕开午后的寂静,像无数根银针扎进耳膜。热浪裹挟着粘稠的空气在禅房外翻涌,老槐树扭曲的枝桠间,数以百计的夏蝉正拼了命地鼓噪。那声音尖锐得近乎凄厉,时而如烧红的铁丝刮擦铜器,时而又像指甲狠狠划过琉璃,直往人脑子里钻。

    连廊下悬挂的铜铃都被这阵音浪震得微微发颤,却发不出半点声响,完全被蝉鸣的暴虐所吞没。阳光透过斑驳的树叶,在青石板上切割出细碎的光斑,随着蝉鸣的节奏明明灭灭,恍惚间竟像是无数双窥视的眼睛在眨动。

    周队抬手抹了把脸,警帽檐下的汗珠顺着古铜色脸颊滑落,在警服领口晕开深色痕迹。\"主持大师,我们——\"他刚开口,老和尚突然佝偻着背冲上前,枯瘦如柴的无名指竖在青灰嘴唇前,浑浊的三角眼警惕地扫过梁间阴影,眼尾的皱纹里还沾着香灰:\"轻点声音,不要打扰这些才醒来的''茶魄''。\"随着动作,他袈裟宽大的袖口滑落,露出手腕上交错的褐色伤疤,在晃动的烛火下宛如盘踞的蜈蚣,又像是某种神秘的符咒。

    路人忍不住嗤笑出声,鼻腔喷出的气息震得眼镜微微发颤。镜片后的眼睛弯成嘲讽的弧度,他上下打量着老和尚补丁摞补丁的袈裟,注意到对方脖颈处凸起的喉结正诡异地蠕动。檀香缭绕的禅房里弥漫着古怪的药味,红木茶案上紫砂壶腾起的袅袅白雾中,隐约浮现出扭曲的人形轮廓。\"大师,我们还有公务在身。\"他刻意拖长尾音,指尖不耐烦地叩着腰间笔记本,塑料封皮与金属扣碰撞出清脆声响,\"可没时间在这谈经论道。\"

    老和尚却恍若未闻,缺了半截的牙齿间漏出嘶嘶的笑声,皱如枯树皮的脸上浮起神秘微笑。他脖颈上层层叠叠的褶皱随着动作颤动,活像某种爬行生物的鳞片。只见他慢悠悠地将第一泡茶尽数泼进青瓷水盂,沸水撞击声惊得梁间蝙蝠发出尖锐嘶鸣,有几只受了惊的蝙蝠扑棱着翅膀掠过路人头顶,带起一阵腥风。

    \"莫急!莫急!\"沙哑的嗓音混着沉香木燃烧的噼啪声,他骨节嶙峋的手指捏起茶夹,枯叶般的指甲缝里还沾着暗红碎屑,像是干涸的血迹,\"再有五分钟就好了。\"说罢突然转头直勾勾盯着路人,独眼闪过一丝寒光,吓得路人后颈汗毛倒竖。

    第二道沸水注入紫砂壶的瞬间,滚烫的水流如银蛇般窜入壶口,撞击壶壁发出尖锐的嗡鸣,声音像是寺庙里撞响的铜钟被撕裂成碎片。蒸汽如同白色妖雾般骤然弥漫整个茶案,先是贴着红木桌面翻涌,转眼便漫过摆放整齐的青瓷茶具,朦胧中,茶筅、茶匙的轮廓变得扭曲而虚幻。雾气攀上路人的眼镜,在镜片上凝结成细密的水珠,视线顿时变得模糊不清,恍若坠入了一片混沌的迷雾之中。

    蒸汽不断升腾,很快弥漫到整个禅房。烛火在雾气中明明灭灭,投下摇曳不定的光影,将老和尚的面容映照得忽明忽暗,他凹陷的眼窝、凸起的颧骨在雾气与光影的交织下,显得格外阴森可怖。雾气中还裹挟着一股奇异的气息,混合着茶香、沉香,以及一丝若有若无的腥甜,如同某种神秘的召唤,勾人魂魄。

    随着蒸汽的翻涌,隐约能听见壶内茶叶翻滚的声响,像是无数冤魂在其中挣扎、哀嚎。路人感觉脖颈发凉,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却发现雾气不知何时已经缠绕在他的脖颈间,丝丝缕缕,宛如无形的绳索。周队的警服被雾气打湿,紧贴在身上,他紧绷着身体,手按在配枪上的力度又加重了几分,警惕地扫视着四周弥漫的白雾,仿佛随时都会有未知的危险从中窜出。

    路人猛地倒退半步,后腰撞得博古架上的青铜香炉当啷作响,他死死盯着蒸腾的白雾——那里面竟隐约浮现出几团扭曲的人形轮廓,像是被揉捻的茶叶化作冤魂,在滚烫的水流里痛苦地翻滚挣扎,每一道褶皱都仿佛凝固着无声的哀嚎。

    周队的警靴在青砖上蹭出刺耳的声响,右手已经死死按住腰间配枪,金属扣环碰撞的脆响在死寂的禅房里炸开,惊得梁间栖息的蝙蝠发出尖锐嘶鸣。

    主持老和尚却恍若未觉,浑浊的眼球微微上翻,只剩眼白的瞳孔里倒映着壶口翻涌的雾气。他脖颈上松弛的皮肤随着吞咽剧烈颤动,喉结像颗随时会滚落的干瘪核桃:\"瞧这汤色...黄泉守夜人最爱的,就是这盏忘川引。\"沙哑的声音带着诡异的颤音,枯瘦如柴的手指摩挲着茶碗边缘,指甲缝里暗红的碎屑随着动作簌簌落在茶案上。

    铜炉里的炭火突然发出刺耳的爆裂声,赤红的火星如弹丸般迸射而出。其中一粒灰烬精准地落在路人手背上,瞬间烫出细小的红点,刺痛感顺着神经窜上脊椎,他条件反射地缩了缩手,却见更多灰烬如黑色雪片般簌簌飘落,在青砖地面上烧出星星点点的焦痕。陶壶在炭火的炙烤下剧烈震颤,壶盖与壶口不断碰撞,\"哒哒\"声越来越急促,仿佛有双无形的手在壶中急切叩门。滚烫的水汽顺着壶嘴喷涌而出,在空气中凝成细密的水珠,将老和尚布满皱纹的脸笼罩在朦胧的白雾里。

    路人抽动鼻翼,原本浓郁的茶香中突然渗入一丝诡异的冷冽。那气息像极了雪山之巅千年不化的霜气,带着刺骨的寒意,却又混合着若有若无的铁锈腥甜,仿佛鲜血滴落在冰雪上的味道。这种矛盾的气息让他胃部一阵抽搐,后颈的汗毛瞬间竖起。余光瞥见周队摘下警帽,用力扇动着闷热的空气,帽檐下古铜色的脸上挂满汗珠,顺着棱角分明的下颌线不断滑落,浸湿了警服领口。

    老刑警的眼睛死死盯着陶壶,喉结不受控制地上下滚动,干裂的嘴唇无意识地翕动,仿佛在吞咽着什么看不见的东西。他腰间的对讲机突然发出刺啦的电流声,惊得周队浑身一颤,手忙脚乱地按住设备,金属扣环的碰撞声与陶壶的沸腾声交织在一起,在闷热的禅房里形成令人不安的节奏。

    \"闻这芬芳淡雅的茶香之味,品不同的人生,大师真不愧是得道高僧,一壶茶便能泡出人生百态。佩服!佩服!\"路人扯着嘴角挤出个僵硬的笑,后槽牙却咬得生疼,太阳穴突突直跳。

    他一边假惺惺地赞叹,一边死死盯着主持老和尚布满老年斑的手——那双手如同干枯的树枝,却稳如磐石地端起茶海,骨节突出的手指在蒸腾的白雾中若隐若现,动作优雅得像在进行某种古老的祭祀仪式。当宽大的袖口滑落时,手腕上交错的褐色伤疤在烛光下宛如活过来的蜈蚣,正顺着松弛的皮肤缓缓蠕动,看得路人胃部一阵抽搐。

    主持老和尚干瘪的嘴唇扯出个意味深长的笑,脸上的皱纹挤成一团褶皱,左眼蒙着的黑布随着动作轻轻晃动,露出边缘暗红的血痂。\"二位请喝茶!\"他枯瘦如柴的手指点了点茶桌上的青瓷杯,杯壁上凝着的细密水珠在烛光下泛着温润的光,却让路人莫名想起刑案现场证物袋里的血珠。老和尚说话时,缺了半截的犬齿漏着风,呼出的气息里带着股腐朽的甜腥,混着茶香直往人鼻腔里钻。

    路人搓了搓手心的冷汗,盯着那杯琥珀色的茶汤咽了咽口水。平日里他都是抱着可乐瓶子猛灌,哪见过这么讲究的阵仗?但这茶香实在勾人,仿佛有只无形的手攥着他的胃。他咬咬牙,伸手端起茶杯,陶瓷的热度透过指尖传来。滚烫的茶水滑过喉咙,先是一阵微苦,紧接着回甘在舌尖炸开,竟真尝出几分雨后空山的清新。可这清新里还藏着若有若无的铁锈味,像极了老和尚伤疤里渗出的干涸血迹。

    再看周队,这位平时雷厉风行的老刑警,此刻正眯着眼,警帽歪到一边,古铜色的脸上难得露出沉醉的神情。他小口抿着茶,喉结上下滚动,警服领口被汗水浸出深色痕迹,完全没注意到主持老和尚浑浊的独眼正死死盯着他,嘴角的笑意愈发诡异,仿佛在欣赏即将上钩的猎物。禅房里的空气突然变得粘稠,唯有茶水入喉的吞咽声,在寂静中显得格外清晰。

    主持老和尚垂眸望着两人品茶的模样,浑浊的独眼突然弯起一道月牙,像是毒蛇吐信前的狞笑。他枯瘦的手腕轻轻一抖,腕间沉香手串重重撞在茶案上,沉闷的声响惊得梁间积灰簌簌坠落。就在这时,窗外传来一声夜枭的啼叫,凄厉的声音撕破夜幕,路人吓得手一哆嗦,青瓷杯中的茶汤泼洒而出,在青砖上洇出深色痕迹,蜿蜒的形状恰似某种诡异的符咒。

    茶水入喉的瞬间,路人只觉舌根泛起一阵针扎般的麻意。铜炉里的炭火明明还在噼啪作响,可禅房里的光影突然扭曲变形,墙上关羽的画像开始诡异地晃动,青龙偃月刀的刀刃仿佛活过来般闪烁寒光。他晃了晃脑袋,试图驱散眼前的重影,却看见主持老和尚的脸分裂成三张,每张都挂着不同的笑容——慈悲、嘲讽、阴鸷。

    一旁的周队突然发出野兽般的闷哼,这位铁塔般的汉子扶着桌沿踉跄两步,警帽\"啪嗒\"掉在地上,露出被汗水浸透的头发。他圆睁的眼睛里布满血丝,右手颤抖着去摸腰间的配枪,却连枪套的扣环都抓不住:\"这茶...不对劲...\"话音未落,整个人轰然倒地,粗重的喘息声混着香炉飘出的烟雾,在空气里凝成一团浑浊的白雾,将他的身影彻底吞没。

    路人猛地咬住舌尖,血腥味在口腔炸开,尖锐的疼痛让他短暂恢复清明。他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在皮肤上留下月牙状的血痕,冷汗顺着后背湿透了衬衫,黏腻的布料紧贴着脊梁。\"主持大师,你这茶叶真是好功夫呀!\"他扯出个比哭还难看的笑,镜片后的眼睛死死盯着老和尚蒙着黑布的右眼,\"三两下便可放倒一位刑警队长。\"

    主持老和尚干枯的嘴角弯成诡异的弧度,独眼闪过一丝赞许的精光:\"哪里哪里,比起小施主您的修为,老衲简直是班门弄斧。\"说着,他双手合十深深弯腰,袈裟上的补丁随着动作沙沙作响,露出脖颈处蜿蜒的疤痕,像是某种神秘的图腾。这一礼行得太过郑重,路人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的掌心全是冷汗——主持老和尚早就知道,知道他能抗住茶中的迷药,知道他就是那个\"黄泉守夜人\"。

    路人几乎是踉跄着冲上前,帆布鞋在青砖上擦出刺耳的声响。他扶住主持老和尚的瞬间,指尖触到的手臂瘦得惊人,像是握着一把风干的柴火,嶙峋的骨节隔着粗糙的袈裟硌得生疼。冷汗顺着他的太阳穴滑进衣领,他强压着喉咙里翻涌的不安,喉结剧烈滚动:\"大师,你放倒这位大汉,单独把我留下的目的,\"声音不自觉地拔高,惊得梁间沉睡的蝙蝠发出不满的嘶鸣,\"不仅仅是为了喝你的功夫茶吧?\"

    禅房里的空气仿佛瞬间凝固,唯有周队沉睡的鼾声在角落里回荡,带着粗重的喘息,每一声都像是钝刀在割着寂静。主持老和尚缓缓直起身,脖颈转动时发出枯枝折断般的脆响。他独眼扫过墙上关羽夜读的画像,画中青龙偃月刀的刀锋正巧映在他残缺的眼窝处,褪色的朱砂仿佛真的化作了凝固的血痕。老和尚干瘪的嘴角扯出个意味深长的笑,缺了半截的牙齿漏着风:\"想必小施主已经知道敝寺院的传说吧?\"

    这句话像块烧红的烙铁砸在路人心里。他死死盯着老和尚袈裟下摆若隐若现的暗红污渍,那些不规则的痕迹在烛光下泛着诡异的光泽,既像干涸的血迹,又像被揉碎的茶叶。路人突然想起茶案上老和尚指甲缝里的碎屑,胃部一阵抽搐,却强装镇定地扯了扯衣领:\"嗯,关于关公的故事?\"话尾带着连他自己都没察觉的颤抖,镜片后的眼睛却不敢移开半分,生怕错过老和尚任何一个细微的表情。而老和尚只是静静看着他,独眼深处闪过一丝令人心悸的寒光,像是深渊里凝视猎物的毒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