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丫鬟小桃乱世逃荒记 第264章 太医

    军医给云峰检查了一番,好半天才探到了脉搏微弱的跳动。用剪子把云峰衣服剪开,看到扎进右胸的箭镞,心底叹口气:这箭有倒钩,李百户气息也微弱,这箭取不取出都是一死。

    宣王看了眼军医的神色就知道李百户无救了,体贴地对醒过来的李指挥使道:“李指挥使辛苦了,带着李百户先家去。军营里本王会安排。”

    李指挥使强忍锥心之痛,向宣王行礼:“谢王爷体恤。末将让亲兵送孙儿归家即可。上了战场,便要有马革裹尸的觉悟。末将身为指挥使,岂能因私废公,擅离战场?”长孙云峰是他家族未来在军中的支柱,他的长孙没了,大儿武艺平平,不适合上战场领兵,他百年后大儿就是能袭职也只能袭个虚职。他没了长孙云峰,还得看看云峰的弟弟中有没有能撑事的。边关武将讲的是实力,他家若没有能顶起来的人,就算将来宣王龙袍加身,他家也得没落。如今他更要牢牢守住自己的位置,为家族未来筹谋。

    宣王眼中流露出赞赏:“好!边关将士当以你为楷模。”随即,开始着手安排军营事务,指挥士兵安置伤员。

    看了近万人的降兵,这么些人押回去怎么养?编入辽东军他也不放心,威严地对降兵道:“你们如今已投降我辽东军,本王给你们两条路选。其一,若愿诚心归降,本王可将你们留在辽东落户,每人一亩宅基地,两亩耕地。头两年免租,两年以后上交三成半租子。其二,若不愿留下,本王也放你们一条生路,让你们今晚吃顿饱饭,许你们归乡。但若是日后再与我辽东军为敌,定不轻饶。”

    降兵们听了,交头接耳起来,低声商议道:“不能选第二条,王爷这是故意试探我们呢。我们哪里归得了乡?再说进了博县就会被留下再编入朝廷大军里,以后还不是要和辽东军对上。选了第二条肯定会现在就砍了我们。”大家纷纷表示愿意落户辽东。不管是不是真分地给他们这些降兵,起码他们现在不用死。

    李指挥使在一旁看着,心中暗自佩服宣王的手段。宣王故意说允许降兵归家,以后传出去也是说宣王仁义。他知道,这些降兵若是处置不当,很可能会成为隐患,而宣王此举既解决了降兵的安置问题,又能增加辽东人丁。

    看着远处浓烟滚滚的山火,宣王生怕博县百姓遭殃。虽说张千户是为救辽东士兵,但是放火烧山传出去有损辽东军声誉。太阳就快下山,今天他是来不及救火了,只能明日带兵救火。下令让郡守大人打扫战场,眼下他得亲自带兵押着降兵回城。

    水生知道是张大哥放火烧山,在心底叹了口气:张大哥再勇猛,可是干出放火烧山这种事,王爷将来成就大业,也不放心让张大哥主政一方。烧杀抢掠这都是给王爷声誉抹黑的。眼下王爷要用人,再说张大哥也是打着去追击国舅爷大军,放火为了救辽东士兵,王爷不好过分指责他。但是王爷在心中肯定给张大哥记了一笔。真是可惜,眼下张大哥和裴崇安就是王爷左膀右臂,这么好的建功机会,因为张大哥放火烧山,明儿王爷还得为了辽东军声誉带伤来灭山火。

    战场上今儿博县几万新兵尸首铺得满地都是。水生看着这些昨晚才告别家中父母妻儿,今儿就在此丢了性命的农家汉子,死后连个裹身的草席都没有,他们家中父母想给他们烧张纸都没有坟头,不由得替这些农家汉子难过。沐阳江人看郡守大人看着地上这些国舅爷才征的新兵尸首难过,为郡守大人的仁政亲民感动。他们从前也是士兵,死在战场上的兄弟除了家中父母替自己哭一哭,没谁拿他们这些人的命当命。大家都沉默地低着头。

    郡守大人默了片刻,道:“今儿就只管搜身和把武器收了就行,我们明儿再来把他们埋了。”

    沐阳江人看到国舅爷新兵脚上七八成新的布鞋,都没有提起扒他们的鞋,给这些可怜的人留一丝体面。

    沐阳江人搜身搜到国舅爷大军的士兵身上,一般都有一二两银子;搜到新征兵身上,很多就只有几个铜板。缴获的武器不少,直到天黑尽,水生才带着收缴的武器银钱和沐阳江人疲惫地回城。

    城内降兵营飘出熬得浓稠的玉米粥香味。一万降兵盯着一长排的粥桶直咽口水。令他们没想到的是,辽东士兵们还给他们抬来一筐筐的菜包子,惊得降兵像吞了鹅蛋一样合不上嘴——辽东军居然给他们吃白面菜包子!他们在宋将军营里都是吃干饼子和黑窝窝头。

    等士兵排好队,每人领到了一碗玉米粥、两个大菜包子时,都跪下给宣王谢恩。

    跪宣王朗声道:“尔等既为辽东百姓,往后安心在此生活,本王必不亏待!”降兵们感恩戴德,只觉王爷比宋将军仁义百倍。

    然而,跪在最前排的几名降兵突然暴起!掌风凌厉,直扑宣王面门!电光石火间,宣王身后亲兵长剑出鞘迎上,宣王也拔剑格挡,顺势后退。亲兵瞬间将刺客团团围住。

    宣王冷笑:“功夫不错,可惜还不够快!”刺客正欲咬破后槽牙毒囊自尽,早有防备的亲兵闪电般出手,卸掉了他们的下巴。

    宣王撩起玄色袍角,冷声下令:“燃堆火,让本王见识见识他们的铁手铜掌!”

    篝火熊熊燃起。亲兵用铁钩将刺客的手强行按入火中!很快皮肉爆裂的“滋滋”声伴随着凄厉至极的惨叫响彻降兵营,焦糊味弥漫开来。刺客疼得在地上翻滚抽搐,嘶声哀求:“啊……杀了我!求王爷给个痛快!”其余降兵吓得面无人色,肝胆俱裂。

    宣王冷眼扫过:“慢慢伺候他们。”说完,拂袖回营。

    回了营帐,见巡抚大人脸上是止不住的笑意,宣王笑道:“周大人,是不是打了胜仗高兴的?”

    周叔深深给宣王行了一礼,高兴道:“下官高兴:一为打了胜仗,二为家里添丁。”

    宣王一看巡抚大人面色就知道,定是孙子康健,祝贺道:“恭喜!恭喜!是大喜事!”

    周叔恭敬地道:“全仰仗王爷当年恩典,为犬子延请叶太医诊治。”

    宣王心里满意:知道是我的缘故,才让你儿子康复了就好。

    宣王吩咐身旁亲兵:“这孩子会选时间,赶在这两天打大胜仗。你去库里给周大人孙子挑一把宝石宝刀。”亲兵躬身领命,心道:幸好打了胜仗,缴获了匈奴将领的宝石匕首,要不王爷都拿不出好东西赏周大人。

    宣王亲手把宝石宝刀放在周大人手里,对周大人道:“周大人,你这孙子将来定会文武双全。”

    周叔感激道:“谢王爷吉言。都是托王爷的福。”

    等送走了周大人后,宣王才进了后面榻上。亲兵帮着宣王把衣衫脱了。叶太医看到宣王胳膊缠着的布巾全让血浸透了,拿着剪子把布巾剪开,看到伤口又肿得老高,已经开始发黑。叶太医一脸凝重道:“王爷,你这胳膊不能使猛力了。伤口来回地胀开,血流不畅,都开始发黑了。再这样下去,肉就只有烂掉。我到时候得把腐肉都给割了,你这胳膊就麻烦了。”

    宣王道:“今天打了这仗,能歇一段时间了。”

    叶太医边给王爷换药,边道:“王爷,您这仗还不知打到哪一年。你已经二十六了,膝下空虚,你也该为子嗣考虑了。”

    宣王闭着眼道:“我也想啊。没看谢大人就大我两年,人家孩子都三个了。本王京中王妃和侧妃为了保娘家一族,主动揭发我通敌。她们为了活命我也不怪她们,毕竟是本王没本事护住她们,她们娘家也是因我受牵连的。”

    叶太医手一顿,劝道:“那就在边境找两个。”

    “算了。从指挥使家里找,指挥使有十几个呢,我不能家家都要一个,那我没挑上的指挥使家心思就多了。在低阶将领里找更不行,他们这样人家的女儿教养当不起我长子母妃。其他京中官家,如今谁会把女儿嫁给我这个叛贼?”

    叶太医也在心里叹气:这京中那把椅子也不是那么好争的。正准备给王爷把胳膊抬起来缠上布巾时,看到王爷已经歪着头累得睡着了。唉,看来真是累狠了。

    李指挥使家,炤炤正在陪着祖母吃饭。李府后门传来急促的马蹄声,炤炤握着筷子的手一顿。夫君跟着祖父在她成亲那晚赶去军营后,再没归家。难不成是祖父和夫君归家了?想到此,看到祖母也起身准备去二门迎祖父了。

    “少夫人!大少爷回来了!”门房老周的声音带着哭腔。炤炤一怔,顾不得礼仪,提着裙摆奔过游廊,见四个亲兵正用门板抬着人往西厢房去——月光照着云峰右胸那支断箭和那张毫无生气的脸。

    “老夫人!”丫鬟惊呼道。炤炤回头一看,才走到门口的祖母看到抬回来的云峰,晕倒了。

    很快,一脸悲伤的祖父也跨进院子,跟着去了西厢房。

    很快,云峰父母和叔父们都赶来了,把屋子挤得满满当当。

    云峰母亲扑在床边,抖着手摸着儿子手,流着泪哭喊道:“我的峰儿!”

    云峰祖父看着屋子里一屋子的人,道:“峰儿他……”难过得说不下去。

    炤炤轻轻地靠着床边,看着一动不动、毫无生气的云峰,忍不住泪盈眼眶。看着云峰胸口的箭,祖父却没有安排人请大夫来,知道云峰这是请大夫也无用了。可是她这辈子才和云峰一起过了半个时辰。

    马蹄声惊动了院内的三丫。她迎出来,只见怀庆失魂落魄地站在院中,身上虽无伤,整个人却像被抽去了魂魄。

    “怀庆,怎么了?”三丫轻声问,心已悬起。

    怀庆嗓子疼得厉害,难过地道:“三丫,快跟我走,我们去看看炤儿。云峰,云峰他……”

    三丫脑子里一下空了:怀庆说去看炤儿,看炤儿……为什么不是看云峰?难道云峰他……三丫张着嘴,艰难地问道:“怀庆,是不是云峰他不好了?”

    怀庆上前扶着面色苍白的三丫,找不到一句安慰的话。还是夏嬷嬷在一旁不忍心地提醒道:“夫人,快和老爷去看看大小姐。”才成亲夫君就死了,大小姐得多难过。

    三丫却举起手给自己狠狠扇了一巴掌。怀庆惊道:“三丫,你这是怎么了?”

    三丫转身掩面痛哭:她的炤炤看上了景宇,被她阻挡了;如今景宇却有了康健的儿子,她的炤儿以后却要孤寡一生。她的炤儿如今比她更难过,她得去陪她。忙道:“怀庆,我们快去看炤儿,别坐马车,你骑马带着我。”

    夫妻俩赶到了李指挥使家,被迎到西厢房。三丫看着炤炤望着她的双眼浸满了悲伤。三丫顾不得旁人,几步上前把炤炤搂在怀里,心疼地摸着炤炤头,想唤一声“炤儿”,声音却被卡在嗓子里出不了。

    三丫看着云峰胸口的箭,轻声问道:“这箭不能取下么?”

    李指挥使强忍悲伤:“这箭有倒钩。等……等云峰没了,没了气,再拔,免得他疼。”

    三丫急得大喊道:“大夫!大夫呢?”

    大夫在角落里站出来,拱手道:“张夫人。”

    三丫急切道:“大夫,快点,快给云峰把把脉!”

    大家都没有出声。云峰这样子,把不把脉都一回事了。

    李指挥使理解张夫人的心情,就是他,都恨不得替了孙儿,只得道:“军医已把过了。”

    三丫固执地道:“大夫,快点来再把一下。”

    大夫看了眼指挥使,还是去给指挥使长孙把了把脉,好半天,才探到点微弱气息,只得拱手道:“夫人,李公子气息已经很微弱了,请节哀。”

    三丫急切道:“还能摸着脉是不是?”

    没等大夫回答,三丫拉着怀庆就走,“快,快,我们去求宣王去。请叶太医来。”

    看着已经有些神志不清的三丫,怀庆吐了口气,还是带着三丫去了,好歹得让三丫死心。

    王爷亲兵看着张千户夫妻来到营帐,说是要求见王爷,亲兵犹豫了一下,还是敲了王爷的门。

    开门的亲兵有些不满道:“王爷累极了,已经歇息了。”

    怀庆客气道:“恳请通报一下王爷,请王爷让叶太医随我们走一趟。替李百户看看伤势。”

    王爷亲兵扫了眼随行的千户夫人,点点头道:“稍等。”

    进了屋内榻旁,轻声道:“王爷,王爷。”连喊了几声,王爷都没醒来。亲兵只得俯身轻轻推了一下王爷。刚碰到王爷,王爷突然翻身提起枕边剑。

    亲兵忙道:“王爷,王爷!是属下。”

    王爷清醒过来才放下剑,问道:“何事?”

    “张千户携夫人前来,求王爷让叶太医跟着走一趟,去帮李指挥孙子看看。”

    “军医不是看了无救么?”

    “可能是张夫人不死心。”

    宣王犹豫了片刻,道:“去让叶太医跟着走一趟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