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医道蒙尘,小中医道心未泯 《“麻烦草”的教训》上卷

    楔子:初出茅庐,恃才轻旧说

    暮春的终南山下,溪水刚褪了冰碴,映着新抽的柳丝发绿。“百草堂”药铺的幌子在风里晃,年轻的郎中阿明正把“出师大吉”的红绸系在门楣上。他背着师父给的檀木药箱,箱里装着《神农本草经》和半箱采来的草药,脸上带着一股子“天下无病不可治”的傲气。

    “阿明哥,真能治百病?”隔壁卖豆腐的二丫探着头笑。阿明拍着药箱:“书上写的,还能有假?尤其是那麻黄,专治风寒无汗,一两剂就能见效,厉害着哩!”

    他这话不是凭空说的。师父临终前曾念叨:“麻黄是个好家伙,茎秆能发汗,把风寒从毛孔里赶出去,只是……”话没说完就咽了气,只留下个“只是”悬在阿明心里。可阿明觉得,师父是老糊涂了,不就是治个风寒吗?哪来那么多“只是”。

    三日后,阿明听说三十里外的王家村,有人得了“风寒重症”,高烧无汗,咳嗽得直捶胸。他揣着干粮,背着药篓就上了路,心里盘算着:“正好用麻黄露一手,让十里八乡都知道我阿明的本事。”

    山路上的麻黄刚冒出新绿,茎秆细瘦,一节一节地往高里蹿,根须却在土下盘得老深,黄褐的须子缠着碎石。阿明蹲下来瞅,越看越觉得根比茎扎实——“自古药材都是根比茎有劲儿,人参、黄芪不都这样?”他没采那些细茎,反而抡起小镢头,顺着根须往下刨,挖出来的根须粗如手指,黄澄澄的,带着股土腥气,看着就“有分量”。

    “就你了!”阿明把麻黄根往药篓里一塞,沉甸甸的,心里更踏实了,“准能把那风寒砸趴下。”他没留意,刨断的根须处,渗出的汁液是涩的,不像茎秆掐断后,会冒出带着辛味的黏水。

    第一章:错采根须,误治壮汉症

    王家村的壮汉王虎,正趴在炕上哼唧。三天前他在渭河边扛木头,被一场急雨浇透,回来就发起高烧,浑身滚烫却没一滴汗,咳嗽起来像破风箱漏风,嗓子里堵着痰,咽不下也咳不出。他媳妇急得眼圈红,见阿明来了,赶紧把人往屋里迎:“先生快救救他,再烧下去,怕要烧坏了!”

    阿明放下药篓,摸了摸王虎的额头,烫得能烙饼;又把了脉,脉跳得又快又紧,像拉满的弓弦。“典型的风寒锁表,”他笃定地说,“无汗发烧,正是麻黄的活儿!”

    他掏出麻黄根,在石臼里捣得粉碎,倒进陶罐,加满井水,架在灶上用柴火煮。根须在水里翻腾,渐渐把水染成了黄褐,飘出一股涩涩的味,不像他想象中那么辛烈。阿明咂咂嘴:“许是根沉,药效慢,多煮会儿。”

    煮了一个时辰,他才把药汤滤出来,黑褐色的汤里飘着细渣,喝着又涩又苦。王虎皱着眉灌下去,砸砸嘴:“这药……咋比黄连还涩?”阿明摆摆手:“良药苦口,等着出汗吧!”

    可等了一个时辰,王虎额头没见汗,反而咳嗽得更凶了,痰里竟带了点血丝,捂着胸口直喘:“憋得慌……心慌得厉害……”他媳妇吓得直哭:“咋回事啊?不是说能出汗吗?”

    阿明心里咯噔一下,又舀了一碗药汤:“再喝一碗,劲儿没到呢!”王虎被灌下去,没多久竟发起抖来,不是冷的抖,是心里发慌的颤,嘴唇都白了。

    “不好!”村东头的老猎户闯进来,他年轻时跟着采药人学过两手,“这药不对劲!我当年得风寒,喝的麻黄汤是辛辣的,喝完浑身发烫,哪像这股子涩味?”他扒拉着药渣,“你采的是根吧?傻小子,麻黄是用茎秆,根是止汗的!”

    阿明心里一凉,想起师父没说完的“只是”,腿肚子顿时软了。

    第二章:老郎中点破,根茎性相反

    就在王虎喘得越来越急时,山路上传来一阵铜铃声——是邻县的老郎中周伯,他背着个旧药箱,被王家村人请来救急。

    周伯刚进门就闻见药味,眉头一拧:“咋一股子涩味?用的啥药?”阿明结结巴巴地指着药篓里剩下的麻黄根:“是……是麻黄啊。”

    周伯抓起一根根须,又摸了摸王虎的脉,叹着气摇头:“糊涂啊!麻黄的茎秆像阳火,能烧开毛孔,逼出汗水;根须像阴锁,能关住毛孔,止住虚汗。你给无汗的人用根,这不等于把寒气锁在骨头里吗?他本就有点体虚,寒气排不出去,能不心慌咳嗽吗?”

    他赶紧从自己药箱里掏出一小捆麻黄茎,青黄的茎秆带着节,掐断后冒出黏黏的黄汁,闻着有股辛辣气。“快!重新煮!”周伯指挥着,把茎秆剪成小段,不加根须,只用清水煮,“这才是发汗的正经东西!”

    新煮的药汤是黄红色的,飘着细密的泡沫,喝着虽苦,却带着股冲劲,咽下去像有股热气往肚子里钻。周伯给王虎灌了半碗,又盖上厚被子:“发点汗就好了,别出太多。”

    半个时辰后,王虎的额头果然冒出了汗,先是细珠,慢慢连成了片,顺着脸颊往下淌。他咳了几声,吐出一大口黄痰,喘得轻了,也不心慌了,咂咂嘴说:“这药……才对味,身上暖烘烘的。”

    周伯这才转向阿明,指着两堆药:“你看这茎,向上长,性子发散,专为开表发汗;这根,往下扎,性子收敛,专为固表止汗。同是一株草,根和茎的性子是反的,用错了,救命药就成了添毒药。”

    阿明脸涨得通红,蹲在地上盯着那堆麻黄根,忽然明白师父没说完的话——原来这麻黄,看着简单,藏着这么大的讲究。

    第三章:村民传笑谈,“麻烦”名初起

    王虎的病好利索了,可阿明用麻黄根治坏病的事,像长了翅膀,飞遍了周边村子。

    “听说了吗?百草堂的年轻郎中,把麻黄根当茎用,差点把人治坏了!”

    “那草也邪门,根和茎竟反着来,真是个‘麻烦草’!”

    “麻烦草”的名儿,就这么传开了。有人见了麻黄就打趣:“这不是阿明哥的‘麻烦草’吗?可得看清楚是根是茎哟!”阿明听了,脸一阵红一阵白,躲在药铺里不敢出门。

    周伯没走,留在王家村给阿明“补课”。他带着阿明去山里采麻黄,指着丛生的草说:“你看,茎秆是青黄的,一节一节往上蹿,叶子像鳞片贴在茎上,这是能发汗的;根须在土里,黄褐的,须子多,抓土牢,这是能止汗的。”

    他让阿明各采一把,回去分别煮水。茎汤煮出来是黄红色,辛辣带苦;根汤是深褐色,涩味冲鼻。“你自己尝尝,”周伯递过碗,“记住这味道,比看书还管用。”

    阿明喝了口茎汤,辣得直皱眉,却觉得浑身发暖;喝了口根汤,涩得舌头发麻,后背竟有点发凉。“这就是‘阳散阴收’,”周伯说,“天地万物分阴阳,草木也一样,分不清阴阳,咋当郎中?”

    夜里,阿明在灯下翻《神农本草经》,看到“麻黄,味苦,温。主中风伤寒……”时,忽然发现书页边缘有师父用小字写的批注:“茎发汗,根止汗,误用则添乱,慎之。”墨迹已经发暗,想来是师父晚年才悟透的道理。

    阿明把这行字抄在心上,又在药箱上刻了个“辨”字——辨根茎,辨性味,辨虚实。他知道,自己这次栽的跟头,不是丢了面子,是捡了个教训:这行医啊,半点马虎不得,尤其是这看着普通的麻黄,藏着能救命也能添“麻烦”的门道。

    窗外的月光照进来,落在药篓里分放的麻黄茎与根上,泾渭分明。阿明攥紧了拳头,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得把这“麻烦草”的性子摸透了,不然,对不起师父的批注,更对不起那些等着治病的乡亲。

    而“麻烦草”的名字,还在村里传着,像个响当当的警钟,提醒着每个和草药打交道的人:草木有灵,部位不同,功效可能天差地别,若是糊涂用了,再好的药,也会变成惹麻烦的根由。

    (上卷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