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巴图虎 第801章 虎贲组队

    801 章:虎贲组队(互市队的隐秘遴选)

    至元四十二年秋,虎首堡的校场被晨雾裹着,三十名候选者按 “蒙三汉七” 比例列队,萧虎的目光如淬了冰的刀,扫过每个人的脸。“入队需过三关。” 他的声音混着铁甲摩擦声在雾中散开,“第一关,背得出《江淮商路图》—— 从盱眙到临安,每处驿站、渡口、险滩,都得说清楚。”

    蒙古百户阿古拉上前一步,用带着卷舌音的汉语报出:“过淮河后经高邮湖,需绕避十二处暗礁,南岸三里有宋军烽火台,白日举烟,夜间举火。” 他曾随宋使李孟走了三趟商路,靴底磨出的茧子比地图更可靠。汉吏张诚则补充:“镇江码头的税吏最爱刁难北商,需备‘通关银’二十两,藏在货箱夹层才稳妥。” 萧虎微微颔首 —— 这两人,一个懂兵防,一个熟商道,正是他要的。

    第二关考 “应变”。萧虎命人扮成宋兵盘问,阿古拉故意装作慌乱,用蒙语骂骂咧咧,趁对方愣神时悄悄记下 “兵甲样式”;张诚则递上伪造的 “临安官窑订单”,印章仿得惟妙惟肖。第三关最狠,让候选者辨认十件南宋器物,说出用途与市价。当问到一只描金漆盒时,张诚答:“这是宗室用的‘捧盒’,装奏章用,市价纹银五十两,但若刻上虎纹,宋人必不敢买。” 萧虎拍案:“就你了。”

    队长人选定了阿古拉与张诚,萧虎特意让两人共住一间营房。头夜阿古拉便发了火 —— 张诚把他的蒙古毡垫挪到角落,铺上汉地的棉褥。“我们蒙古人睡地铺才踏实!” 阿古拉攥着腰刀,刀鞘上的绿松石撞出脆响。张诚却慢条斯理地铺纸:“到了临安,你总不能裹着毡垫去见宋官。学睡床、学用筷子,这是任务。”

    次日演练 “遇宋兵盘查”,阿古拉按蒙古规矩单膝跪地,被张诚拽起来:“南朝讲究‘拱手不跪’,你这姿势反倒露馅。” 两人争执时,萧虎恰好撞见,却不劝架,只丢来一本《南宋朝野杂记》:“阿古拉学宋礼,张诚学蒙语,三日后我来考。” 他要的从不是铁板一块的队伍,而是能在碰撞中生出默契的制衡 —— 蒙古人的勇锐与汉人的机变,缺一不可。

    夜里张诚翻书时,见阿古拉在偷偷练写汉字,纸上 “互市” 二字歪歪扭扭,却一笔一划极认真。“这字得藏锋。” 张诚握住他的手,“像你们挥刀时,收势要稳。” 阿古拉忽然问:“你说,萧将军真要和南朝通商?” 张诚盯着油灯:“通不通商,得看这趟临安之行,咱们能带回多少城防图。”

    军器坊的窑火昼夜不熄,老匠王敬之正盯着窑变 —— 这批虎纹瓷器是萧虎亲画的样稿,瓷瓶颈部的虎纹要 “似啸非啸”,既显威严又不触宋人忌讳。“釉色得仿南宋官窑的‘雨过天青’,但虎眼得用咱们北地的钴料,点出蓝晕。” 王敬之对徒弟们说,手指敲着瓷坯底部的暗格,“这夹层得薄如蝉翼,装得下三张绘图纸,还不能让敲击声变闷。”

    试烧第三窑时,一只瓷碗的暗格裂了缝,王敬之当即砸了整窑:“萧将军说了,半点差池就能掉脑袋。” 他取来临安官窑的残片,让徒弟们对着磨釉料,直到烧出的瓷片与残片在阳光下难分彼此。最后一批成瓷共三十件,萧虎亲自验收,用银簪轻刮虎眼:“这蓝釉深一分像凶煞,浅一分显怯懦,正好。” 他对阿古拉道:“宋人见了,既认得是仿官窑,又忘不了这虎纹 —— 这叫‘明敬暗威’。”

    出发前夜,萧虎在暖阁召见两人,炭盆里的银骨炭烧得正旺。他从袖中取出三样物事:一卷绘图纸(用桐油浸过,遇水不烂)、一枚虎首铜印(可调动淮河沿线暗哨)、半块龙纹玉佩(与宋边将赵葵约定的信物)。“第一桩,” 萧虎用炭笔在纸上画圈,“临安西湖北岸的‘禁军教场’,需记清营房数量、旗帜颜色,尤其那座望楼,能俯瞰半个皇城。”

    “第二桩,” 他推过玉佩,“若遇宋廷刁难,去找两淮制置使赵葵,出示此佩,他自会周旋。但记住,只说‘互市’,绝提‘城防’。” 阿古拉想问什么,被萧虎眼神制止:“第三桩,若事泄被擒,咬定为私商所为,与虎首堡无关。” 他忽然压低声音,“张诚,你在临安有个远房表舅,是禁军的伙夫?” 张诚一惊 —— 这等隐秘,将军竟了如指掌。“让他画张营区水网图,重金酬谢。”

    离开时,张诚回头见萧虎正用蒙文在纸上写着什么,炭笔划过的痕迹很深,像要刻进纸里去。

    出发当日,校场插满 “互市” 旗,三十名队员披短甲、佩弯刀,却背着商队行囊。萧虎亲授 “虎纹腰牌”,牌身用熟铜打造,正面蒙文 “互市” 二字鎏金,背面汉地商幡纹嵌红铜。“持此牌,淮河沿线的蒙古驿站可补给,南朝的边卡不敢妄动。” 他将腰牌在掌中掂了掂,“但记住,牌是死的,人是活的 —— 遇着宋兵盘查,阿古拉扮‘蛮横主事’,张诚扮‘圆滑账房’,戏要演全套。”

    队尾的辎重兵正往马车上装货,表层是寻常皮毛、药材,中层是虎纹瓷器,底层藏着绘图纸、罗盘与少量干粮。阿古拉检查马鞍时,发现鞍桥内侧刻着微型《临安城郊图》,是萧虎让人连夜錾的。张诚则在货单上做了手脚,将 “虎纹瓷” 写成 “仿古瓷”,总价报得比市价低三成,故意让宋吏觉得有利可图。

    临行前,萧虎举酒:“此去临安,既要让宋人看见‘虎’,又要让他们信‘商’。三十日后,我在淮河岸边等你们带好消息 —— 若带不回,提头来见。” 三十只酒杯撞在一起,酒液溅在甲胄上,映着朝阳,像未干的血。马车动时,张诚瞥见阿古拉摸着腰牌上的虎纹,指腹反复摩挲,仿佛那不是铜牌,是真虎的皮毛。

    互市队出发后,萧虎立刻调派 “游骑哨” 沿淮河布防。百户阿勒泰率五十骑伪装成猎户,在高邮湖沿岸搭建窝棚,每十里设一个 “烟火点”—— 平安则举白烟,遇险要举黑烟,危急时举红火。“记住,只看不动。” 萧虎叮嘱,“若互市队被宋军扣了,你们去报信,不许私自动手。”

    他又命人快马送信给盱眙县令(汉吏王敬之),让他以 “维护商路” 为名,在淮河渡口增派 “税吏”—— 实则都是虎首堡的死士,腰里藏着短弩,专等阿古拉的暗号。最险的镇江段,萧虎联络了当地盐商(蒙古扶持的汉人代理人),约定在 “临江楼” 挂 “迎客松” 灯笼为号,可随时提供藏身之所。

    这些暗哨彼此不知对方身份,只听萧虎一人调遣。周显劝道:“布这么密的网,会不会让宋人起疑?” 萧虎望着地图:“疑不怕,怕的是他们不疑 —— 这网,既是接应,也是试探宋人的反应。”

    队伍行至淮河岸边,歇在蒙古驿站。夜宿时,队员们各有心事:蒙古射手巴图惦记着临安的 “宋姬”(听商队说比草原女子柔媚),却被阿古拉敲了脑袋:“忘了将军说的‘勿近女色’?” 汉地向导李三曾在南宋当过兵,因克扣军粮逃来北地,此刻正偷偷往靴底藏铜钱 —— 他想趁机逃回故乡。

    张诚发现李三的小动作,却没点破,只在分配守夜时把他安排在自己身边。“你家在临安?” 张诚递过一块干粮,“我表舅在禁军当伙夫,说不定认识你。” 李三脸一白,低头不敢接。张诚轻声道:“好好干活,将军说了,事成之后,给咱们在虎首堡分田,比在南朝当逃兵强。”

    阿古拉在帐外查岗,见两人交头接耳,却假装没看见。他懂萧虎的意思 —— 队伍里总得有几个想 “回头” 的,才显得真实。但他腰间的弯刀磨得雪亮,若真有人叛逃,这刀不会客气。

    队员们的行囊里,每件物事都藏着用场。阿古拉的马鞭柄是空的,能藏三寸短刀;张诚的算盘珠可拆开,里面是火石与硫磺;连伙夫带的铁锅,锅底都錾着 “遇困敲三下” 的暗号(附近暗哨能听见)。最绝的是那批虎纹瓷,除了藏图纸的夹层,瓷瓶颈部还能拧开,里面塞着 “蒙汗药”(汉匠特制,无色无味,只迷不杀)。

    出发前,医官给每人发了个小瓷瓶,说是 “防瘴气的药”。张诚偷偷闻了闻,认出是 “假死药”(能让人脉息微弱如死人),心头发寒 —— 将军连 “被俘脱身” 的后路都想到了。他把药瓶藏在贴身锦囊里,忽然觉得这趟差事,与其说是互市,不如说是趟鬼门关。

    渡江前,阿古拉指着瓷瓶上的虎纹问:“将军为啥非要画虎?画龙不行吗?” 张诚望着南岸的宋营灯火,低声道:“龙是南朝的图腾,画龙是僭越;画虎,既显咱们的身份,又不算犯上 —— 这叫‘在人屋檐下,既低头又不弯腰’。” 他摸着虎纹的鬃毛,“你看这鬃毛,用的是汉地‘铁线描’,虎身却是蒙古‘盘肠纹’,将军是想说,咱们和南朝,就像这虎纹,你中有我,却谁也吞不下谁。”

    阿古拉似懂非懂,却把这话记在心里。后来在临安,宋理宗见了瓷瓶,果然指着虎纹问:“这虎是要吃人?” 阿古拉按张诚教的答:“是镇宅的虎,保南北平安的。” 理宗虽怒,却没摔瓶子 —— 这虎纹里的分寸,终究是传达到了。

    月夜的淮河泛着银光,阿古拉与张诚坐在船头,望着南岸的渔火。“你说,南朝人真会买这虎纹瓷?” 阿古拉往水里扔了块石子,涟漪碎了月影。张诚摇头:“买不买不重要,重要的是让他们看见 —— 咱们既能带着瓷器来,也能带着兵马渡这江。”

    远处传来宋军的更鼓声,三短一长,是 “平安信号”。张诚忽然道:“我那表舅,十年前在襄阳守城,被蒙古兵砍了一条腿。这次见了,不知认不认我。” 阿古拉拍他肩膀:“认不认,都得让他画水网图。”

    船工解开缆绳时,张诚最后望了眼北岸 —— 虎首堡的方向,此刻该是萧将军在灯下看地图吧。他摸了摸怀中的绘图纸,纸角被汗浸湿了一角,像块沉甸甸的心事,要随这船,沉入江南的夜色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