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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情难待 第45章 记忆之殇

    《江别公内传??石人篇》:曾记风沙日暮,迷惑不知归路,林尽山中行,误入无边深谷。

    "不急,不急。"江别嘴上说着不急,心中却焦急万分。

    "你不急,我可急了。我记得,我也不是什么真人君子,就不讲究君子之风了。"

    浣纱缓缓地说着话,手上却也不闲着,一柄硕大的枯草落叶和沙石组成的草石剑,携带者浑厚的罡气,急急地向江别胸口刺了过来。

    江别掏出雄鱼剑,催动罡气,顶着浣纱的剑尖对刺了过去。

    两股罡气各自环绕兵刃,并向外延,剑尖还未相交,罡气已经接兵,没想到,两股罡气相碰之后,却无声无息。

    接着,两剑尖相碰,雄鱼剑剑尖刚刺到浣纱草石剑尖,草石剑竟然,一触即溃,散落了一地。

    接着,只见浣纱收了功法,背着双手,踱着方步,慢悠悠地说道:

    "昨日你邀我打斗时,今日我邀你。昨日的我就如同今日的你,今日的我就如同昨日的你。怎么样,滋味不好受吧?"

    "难道昨天你内息也是……原来你已经知道了。"

    "知道也不怎么样,我并不擅长打架,即使是今天,我也未必打得过你。"

    "浣纱兄,谦虚了!"

    "你嘴上认输,心里怕还是认为,咱们要是真打起来,我也未必打得过你!"

    "浣纱兄,哪里的话。我自然是心服口服地认输,你多虑了。"

    "我对你并无敌意。"

    "在下这次相信你了,之前的误会,多有得罪,还请见谅!"江别半真半假地称道。

    "不得罪,我能理解。只是你隐藏了灵力做什么?"浣纱半是调笑,半是落井下石。

    "倒也不是刻意隐藏,也不知道什么原因,突然间,灵力暴增。只是,却有点不太受我控制,不敢轻易使出来。"江别极尽力气将这几句话说得像是随口而出的坦白。

    "你若是肯讲述清楚,我或许可以帮你。"浣纱依旧微笑着,看着江别。

    "你是巫医方士?"

    "不是。"

    "那你怎么能帮我?……再说我没什么事,调节一下就好了。"

    "我只说或许能帮你。"

    "你帮不了我的,我也不需要帮忙。"

    "修灵之人,只知修炼不知舒缓的话,迟早要受这郁积之苦,而心生暴戾。这些,你师父没有教你吗?"浣纱捡起地上的琴,拿在手中。

    "没有,该是我还没来得及听到……"

    "琴乐,不能增加人的功力,却能减轻人郁积之苦,舒缓烦闷,疗救心伤。"

    "我没有什么心伤,不需要疗救。"

    浣纱微微一笑,不予回答。

    适才,浣纱的突然出手,起初确实让江别有些担忧,可过招之后,直到此刻,江别对浣纱的态度已有所转变。不论浣纱目的何在,现阶段对于他来说,一个活江别的作用,总归要比一个死江别的作用大。江别想了想,权且认下这个"知音"的身份了。

    而眼下,江别对于灵力的消失,左右无计。既然被人看穿,干脆看看浣纱要耍什么手段,便有些不好意思地开口:

    "照你这么说,我是因郁积,才产生不适的?"

    "我也不知为何,你竟然记不起寻音族的事情,我想你多半是受了,记忆之殇。或许安魂曲,会有效。"

    "那你打算怎么帮我?"

    "别的我也不会,就拿这把琴,弹奏个安魂曲试试吧。"

    "你不是说,你只会弹那首伶人小曲,别的都弹不好吗?我听万俟前辈说,安魂曲不容易弹,你会不会出什么意外吧?"

    "安魂曲是弹不好,可到底还是会弹。再说,只是一首曲子,跟你在街头巷尾听到的没什么差别。最不济,你就只是嫌它难听罢了。你愿意听就听,不听就算了。"

    "那好,你就试试看吧……有劳了。"

    "这把琴,叫青丝。要对你弹奏安魂曲,则需要你头顶青丝数根,你不会吝啬吧?"

    江别听了这话,伸手在头顶发丛中一捏,鼻头一酸,连根拔下一簇来,足有二三十根,递给了浣纱。

    浣纱接过后,取出包袱内的琴,青丝。将包袱垫在地上,撩了一下衣服下摆,盘腿坐了下去。琴稳稳地托在腿上,一手除去旧"琴弦",一手续上新"琴弦"。

    "你也坐下吧。坐好了,什么也别去想。安心听着就行了。"

    "好,我会听的。"江别答应着,双眼密切注意浣纱要弄什么玄虚。

    浣纱,调好了琴,便开始弹奏起来,不知是不是因为琴弦材质的原因,琴音极其微弱,不用心听,根本就听不见。

    而浣纱似乎真不会弹奏这安魂曲,开头的一节,音调不宫不商,不阴不阳,节奏杂乱无序,不禁让人心中生烦。江别刚要开口询问,琴音,又婉转悠扬起来。

    细细听,如炎热的夏日,听到山林间一渠潺潺流水,自己卷起裤脚,徜徉在水边树荫下,说不出的惬意。

    慢慢地,幻境之中自己循着河道,逆流而上,看到河岸边,草地上,一群人对着河流跪伏着,口中念念有词:大河,给我生命。大河,使我洁净。我拜你,我跪你,唱颂歌,给你听。我敬你,我怕你,说情话,给你听。

    接着,那群人,纷纷解下身上唯一的衣物,一张兽皮,赤身裸体,向着河中走来。自己站在河道中,被眼前的景象、更被一道熟悉的身影所惊到,不由自主地向后一退。一只脚踩在一块光滑的石头上,一只脚却陷进沙窝,终于没能站稳,跌坐在河底。

    却看见,河底怪石林立,有些像人的骨骼,有些像人的颅骨,每隔不远,长着一丛丛淡蓝色水草。

    等人群在河中站稳,江别在水下看来,众人却是一尊尊的石像,所站之处高低不同,脑袋却恰巧全都露在水面上,好像事先安排妥当一般。这时,水面上传来模糊传来一个老者的声音:大河,我今前来,请你收留……

    声音消失之后,只见一尊石像突然坍塌,堆落河底,然后石像们突然低头,将整颗头颅埋在水中,眼窝处,便有琥珀般晶体滴落,落在水底石头上,竟变作一颗颗小小的蓝色芽孢。

    江别正被眼前景观所吸引,只觉得,河水在慢慢变热,很快旳河水就已经被烧干。再看自己周身衣物全都消失,自己被夹在两段石碑之间,周围空气炎热得异常,景物抽离扭曲。

    突然,周身一切都不再动静,死一般的沉寂。一个身着兽皮的女子朝自己走来。虽没有听到众人称呼过她的名字,江别却没有任何理由地确认她就是,千信兔耳。也确信是她救了自己。

    可当他看到这个女子走来,虽听不清自己口中说着什么话,心中却突然放松,一种安全感油然而生。紧张的心弦,一经松弛,周身的炽热,自己却再不能忍受,终于昏迷了过去。

    等自己再次醒来,只见一旁的千信兔耳,一口口嚼着淡蓝色水草,嚼碎后,在手上摊成饼,再为自己敷在身上,草药已经接触皮肤,疼痛立减。而转顾自己周身,除了草药,好像赤裸裸,没有衣物。

    之后,千信兔耳突然离开,而等她再回来时,二人不知何时都换了一身新的打扮:千信兔耳换了一件新兽皮,自己身上却穿着她那件旧兽皮。

    之后二人的对话,脉脉含情,私定终生。某一时刻,自己甚至着急着要跟她拜天地。只是那千信兔耳,话语极其简练,语气平静,始终不急不缓。而最终,也没有陪自己拜天地。

    接着看到千信兔耳悲伤离去。自己依旧站在原地,却也悲苦万分。痛定思痛,或者薄情寡义,最终,自己还是朝着一个山间狭缝走了过去……

    ……

    突然一个男人的声音,传入耳中:

    "你想起寻音族的事情来了吗?"

    江别猛地从幻境中惊醒,有些迷茫地看着眼前的这个,满脸期盼的男人,郁郁地道:

    "嗯……想起来了一些……"

    "都想起什么了,有没有想起琴族和寻音族的事?"

    "想起了……是的,你叫,浣纱。"

    "唉!终究是我天资不够,怕是帮不了你什么了……"

    江别想到,自己刚到封豕坡时,身上确实穿着一件幻境中的兽皮。当时身上携带的千信石中,确实有千信兔耳的灵信。说自己是她的丈夫,出去了就再不会回去找她。

    另有奇怪的是,许多大的场景支离破碎,更为细节的东西,却倒记得一些,比如,千信兔耳胸口的吊坠,与自己原来戴的那块,形状大小,都极其相似,只是颜色不同。比如,自己脚底和屁股上的疤痕,就是被脚底的石块和背后的石碑所烫伤留下的。

    出去那个地方之后,七星诀也不能查探到自己在封豕坡之前的行踪,自己遗忘的记忆,虽然回忆得有些残缺,难以连接,但江别能肯定那些事确确实实发生过。

    江别思索这些事期间,表情冷得让人难以直视。之后,他还是开了口:

    "浣纱兄,不要自责,你确实帮了我不少,我很感谢你。"

    "我知道你心中有事,你不愿意说,我也不会多问。"

    "请问,你能不能再为我弹一次安魂曲?我还有许多事没能想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