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钢轨上的五年:三千到存款五十万 第427章 铁轨上的泼水节

    四月的仰光,雨季的脚步渐近。晨雾还未散尽,检修库外的芒果树已坠满青果,蝉鸣裹着湿润的风钻进窗棂。扎伊蹲在道岔旁,正用细砂纸打磨新换的钢轨接头——这是老觉长老教的“土办法”,说是能让金属接缝更服帖,像老茶碗的釉口,严丝合缝又不硌人。

    “扎伊!快来调度室!”通讯员小岩举着对讲机跑过来,额角挂着汗珠,“今天有批特殊客人,要跟咱们一起巡线!”

    扎伊擦了擦手,跟着小岩往调度室走。还没进门,就听见此起彼伏的笑声。调度室里挤满了穿民族服饰的人:克伦族的彩虹筒裙、掸族的银扣短褂、德昂族的织锦围腰,最前排的是几个系着红领巾的缅甸小学生,正扒着窗台往里瞧。

    “这是曼德勒来的小学师生,”丹辛站在中间,手里举着个平板,“人家要体验‘铁路开放日’,想跟着咱们巡线呢!”平板里播放着宣传片,画面里是孩子们在课堂上用蜡笔画铁路,用缅语唱着改编的《火车歌》:“哐当哐当,铁龙跑,中缅手拉手,幸福路上不迟到……”

    “我们要坐驾驶室!”一个扎着羊角辫的小女孩踮起脚喊,发梢别着朵粉色鸡蛋花,“老师说,火车司机的位置能看到整片森林!”

    机务段的老貌正好推门进来,听见这话乐了:“成!让咱们的‘大铁牛’带你们转一圈。”他拍了拍身后的hxd3d机车,“不过先说好,驾驶室可没空调,风往脖子里灌,你们怕不怕?”

    “不怕!”孩子们异口同声,有个小男孩还拍着胸脯,“我们跟爷爷赶牛车去过山里,风大着呢!”

    上午十点,阳光正好。机车缓缓启动,孩子们挤在驾驶室两侧的观察窗前,眼睛亮得像星星。老貌握着操纵杆,嘴里哼着掸族小调:“铁轨弯,铁轨长,铁龙驮着金银粮……”吴丹在后面举着手机录像,镜头扫过孩子们兴奋的脸——有个小女孩把脸贴在玻璃上,哈出的白气在窗上晕开个小月亮。

    “看!那片稻田!”小岩指着窗外喊。青绿色的稻浪里,几个戴斗笠的农妇正弯腰插秧,田埂上跑着几只花鸭,扑棱棱溅起水花。“那是咱们铁路沿线的水田,”老貌解释,“修铁路时特意绕了弯,没占他们一垄地。去年丰收,老乡还送了我们一筐糯米,蒸的饭香得很!”

    扎伊望着窗外,忽然想起上周路过村寨时,有个老太太往她怀里塞了把茉莉花。“说是给铁路姑娘的,”她笑着说,“说我们的制服像茉莉花瓣,白得干净。”

    机车驶入一段新建的桥梁,桥下是条清澈的河。孩子们扒着栏杆往下看,河水里游着银色的小鱼,对岸的凤尾竹在风里沙沙响。“老师说,这条河以前没桥,”小女孩指着水面,“爷爷的爷爷过河要坐竹筏,有回竹筏翻了,差点没捞着命。”

    “现在好了,”老貌指着桥墩上的中缅文标识,“这座桥是华国工程师带着咱们缅甸徒弟建的,用的是咱们自己的水泥,连桥墩的石头都是两岸村民挑的。”他顿了顿,又补了句,“桥修好那天,村民们杀了头大象庆祝,象鼻子卷着彩旗,比咱们敲锣打鼓还热闹。”

    孩子们哄笑起来。扎伊却想起老照片里的场景:五十年前的铁路工地上,华缅工人扛着枕木,赤着脚在泥里打滚;三十年前的暴雨夜,老觉长老举着马灯在塌方区探路,胶鞋陷进泥里拔不出来;十年前的通车仪式,第一列火车喷着白汽驶过,沿线百姓捧着鲜花追着跑,银饰在阳光下闪成一片河。

    “到站啦!”老貌拉响汽笛,清脆的响声惊飞了几群白鹭。机车稳稳停在站台,车门打开的瞬间,站台上涌来更多村民——有挑着竹篮卖椰浆饭的阿嬷,有背着吉他的年轻人,还有抱着大南瓜的老奶奶。南瓜上用红漆写着“中缅友谊”四个字,漆还没干透,沾了老奶奶的手指印。

    “吃!吃!”老奶奶把南瓜硬塞进扎伊怀里,“我们村种的,甜得很!”她指了指不远处的公告栏,上面贴着华缅双语的铁路安全宣传画,“你们画的画真好看,我家孙子说要学画画,以后也给你们画!”

    扎伊咬了口南瓜,甜汁顺着嘴角流下来。她忽然看见公告栏角落有张小纸条,用稚嫩的缅文写着:“谢谢铁路叔叔阿姨,让我能坐火车去看望在外地的姐姐。”纸条旁边画了列火车,车头上顶着个戴红领巾的小孩,拉着手里的蜡笔画。

    午后,师生们要离开了。小女孩抱着扎伊的胳膊不肯松手,往她手里塞了颗水果糖:“姐姐,等我长大了,也要当铁路司机,开最大的火车!”扎伊蹲下来,帮她理了理被风吹乱的头发:“好啊,到时候姐姐教你认道岔,认传感器,还认——”她指了指自己腕间的银镯,“认老物件里的故事。”

    送走孩子们,扎伊回到检修库。老觉长老正蹲在角落,用竹片清理着刚换下来的旧道钉。夕阳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照在墙上那张老照片上——照片里,二十岁的老觉穿着靛蓝筒裙,扛着道钉锤站在铁轨旁,身后是一群戴安全帽的华缅工人,每个人的脸上都挂着笑。

    “阿公,”扎伊递过去一杯热姜茶,“今天那些孩子,眼睛亮得像星星。”

    老觉长老接过杯子,抿了一口:“我像他们这么大时,铁路才修到村口。那时候总觉得,铁轨是铁的,人是活的,铁和人怎么处得惯?”他摩挲着道钉上的凹痕,“现在才明白,铁轨是冷的,可铺它的人、修它的人、坐它的人,心里都是热的。”

    窗外传来晚归的鸟鸣,检修库的灯次第亮起。扎伊望着轨道上跳动的光带,忽然想起白天孩子们唱的歌。她掏出手机,给远在曼德勒的朋友发了条消息:“下个月泼水节,你们来仰光吧?我带你们坐火车,看铁轨两边开满凤凰花。”

    手机很快震动起来,朋友回复了个泼水节的表情包,背景是漫天飞溅的水花。扎伊笑着锁了屏,腕间的银镯在灯光下泛着暖光。她知道,这条铁路从来都不是冰冷的钢铁。它是老觉长老的竹片、吴丹的芭蕉叶、老貌的象铃,是孩子们眼里的星光,是大象鼻尖的温度,是所有为它付出心血的人,用汗水和善意,一点点焐热的——像块被反复摩挲的玉,温润,坚韧,带着人间烟火的暖。

    夜色渐浓,调度室的广播响起:“K328次列车即将发车,各位乘客请注意……”扎伊整理好工具箱,走向自己的岗位。铁轨在月光下泛着银白,像一条缀满星光的缎带,正静静等待着,等待着下一列火车,载着故事,载着温暖,载着华缅两国人民的期盼,驶向更明亮的远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