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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梦朝华 第350章 假影真形

    火光犹在,风声如潮,却无人再动半步。

    整个南营,仿佛陷入了一个以“真假”为名的无声漩涡。

    两个“商雍”并立于众目之下,一者冷峻挺立,一者神情沉稳。

    甲光映火,竟无丝毫破绽可辨。

    ——

    “这便是你的证据?”

    站于玄鸦包围中的“商雍”目光寒冽,沉声开口。

    “殿下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他缓缓举起双手,似乎不愿再挣扎,但却毫无惧色地直视萧然:

    “你从哪儿找来一个与我相像之人,便要置我于死地?”

    “天下之大,相貌相似者何止我一人?”

    他猛地转向将阵,声音更高一分:

    “诸位——你们也信这等荒谬?!”

    “今日他说我是云织楼的杀手,明日是否你们中的谁,与人眉眼有一分相像,也要被押入大牢?”

    他不是在为自己辩护,而是在把自己与“众人”捆在一起。

    一个极巧的心理反击。

    果然,兵阵中开始低语。

    “长得像……真的不能说明什么吧?”

    “若只是一个假人,能让将军死罪?”

    “商将军平日清正,谁见过他失礼过分毫……”

    营中情绪再度翻涌,正如之前,风向似乎又开始倒转。

    而那被带进帅帐的“第二商雍”——那位真伪莫辨的男子,也终于开口。

    他声音略有拘谨,带着浓重的乡音:

    “我……我叫黄二,是丹阳西城一个马棚里喂马的。我真不是什么将军,也没杀过人。我和这些人说了,他们非是不信,诸位大人,请饶了小人吧。”

    “小人真不认得这位将军,也不知道什么‘云织楼’。”

    他顿了顿,似是被周围的军威吓到,声音发抖:

    “小人那天夜里在喂马,被人捂住嘴、昏过去了……醒来时就被关在个黑屋子里,再醒,就在这里了。”

    众人顿时哗然。

    ——

    “黄二”?杂役?平民?

    与商雍相似的相貌或许极难得,但不是不可能。

    军中不少士卒面露犹豫。

    显然黄二的说辞,与自己平日见过的商将军,完全是南辕北辙的人。

    “这人怎么可能是商将军?!”

    “也可能真的是……巧合?”

    “这种话他都敢说,难道是故意来搅局?”

    “也许真的是栽赃!”

    局势再次动荡,风声未决,心阵再摇。

    ——

    “很好。”

    就在此时,萧然终于开口,语气平和,却让人不寒而栗。

    “云织楼的人心理素质之强,确是少见。”

    “眼见自己伪装已破,仍可不动如山,声泪俱下——险些连我都差点信了。”

    他忽然望向“黄二”,神色意味深长。

    “还有这位黄二,说你是马棚杂役?”

    黄二低声应是,微微颔首,语气满是惶恐。

    “你可识段轲?”

    黄二一怔,摇头如捣蒜:“不识!我怎会识将军?我这小民百姓怎能见得到段帅?”

    这番话倒也合情合理。

    而萧然——却笑了。

    笑意不达眼底,语气却更冷了一分:

    “好,那便由我来揭开你们这场‘以假乱真’的戏。”

    他抬眼看向全场众将,声如寒铁:

    “你们想知道——我如何识破他?”

    “我便说与你们听。”

    ——

    萧然眸光微敛,声音低沉而缓:

    “那日,在营西发现段轲尸首,我便觉异常。”

    “段轲逃亡数日,毫无音讯,为何偏偏无声无息地死在营西?且尸身并无挣扎痕迹,来路未明。”

    “此事,我未对任何人提起,连姜鸣铸也不曾知晓。”

    他顿了顿,缓缓抬眸,目光如刀锋划过夜色。

    “也就是说,世上知道段轲已死之人,唯有我一人——和真凶。”

    “于是我命刀疤洛伪装段轲,悄然与段营旧部接洽,散出段轲仍存的消息。”

    “若有人早已知他死,却对此毫无反应,那便是刻意掩饰;若有人神色动摇,则极可能心中有鬼。”

    “果不其然,曹彰表现异常,在接到‘段轲再现’的讯息时,毫无惊讶,反倒沉默许久。”

    “那一刻起,他便成了我的重点观察对象。”

    “可监视中我却发现,他并非孤身一人。”

    “那夜,月朗无声,玄鸦守于城西抛尸地附近,忽见一人影潜至。”

    玄鸦接道,语气凌厉:“那人行迹隐秘,衣袍未带甲,却脚步极稳,避哨如风。正是——商雍。”

    “他站在抛尸地前良久,似是在确认尸首真伪,神色之冷,非寻常人所能作。但是此人并没有继续挖,仿佛只是确认某件事。”

    “他匆忙离去,我即刻尾随,见他绕至北山旧营一带,入一处密所。”

    “可让人意想不到的是——那密所之内,开门迎他的,也是‘商雍’。”

    “二人仅对视一眼,便互换衣袍,其中一人旋即离去,隐于市中。”

    “我们未动声色,命暗卫秘密监视,并且悄无声息的控制这位自称‘黄二’的人。”

    “至此,我已明了。‘黄二’才是真正的商雍。”

    ——

    这一番推理,环环相扣:

    段轲之死起疑,设局放线,引出暗影,追踪试探,最终落网成形。

    从破绽初现到证据确凿,每一步皆有因果,每一环皆为伏笔,堪称滴水不漏。

    正当众人震动之际,玄鸦微微点头,一名暗卫自后而出,手中挥旗。

    不多时,两名黑衣死士抬着一具已封棺的尸体缓缓入场,重重落地,木盖一揭,尸中赫然——正是段轲。

    众人齐齐倒吸一口冷气!

    “段轲……真的已死……”

    “竟是将计就计,引出了……云织楼之人?”

    “天啊……商将军他,竟是假的?”

    而“黄二”,面色却已苍白。

    他知道——局,已被识破。

    可他却不能退。

    因为他是——真正的商雍。

    不,是——被云织楼所控、不得不为其代言的“影中人”。

    曲环生虽是假商雍,但是真商雍早已言不由衷。

    他坚信,真商雍,绝对不会出卖他。

    他的家人,被困于云织楼的人之手。

    若他不照剧本走,不只他要死,他满门都要陪葬。

    “黄二”强自镇定,咬牙低头:

    “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求殿下明察!”

    他在赌,赌兵中之人仍将疑心未除。

    赌“不可杀无凭之人”的军理道德,还能为他挡下最后一刀。

    可——他还是,赌错了人。

    ——

    “你说你不知道?”

    萧然眼神冷漠。

    他缓步走下高台,行至“黄二”近前,目光森冷:

    “你不知段轲?那你为何能一夜间模仿其营中密码、战术布图?”

    “你若只是个喂马的杂役,为何身上会有毒粉残痕?虎口还有握刀的老茧?手腕上还有箭伤。”

    他抬手示意,玄鸦上前,从“黄二”袖口中抽出一张微裂的纸缄。

    “这是你夜探密所时,欲投放毒封之物。”

    “其中毒性,与姜帅所中之药,一致。”

    “你若不是云织楼之人,又是谁敢用‘商雍’之名行逆谋之事?”

    ——

    那一刻,“黄二”颤了。

    他明白,一切都结束了。

    他低头,一滴冷汗滑下颊边。

    那不只是死亡的阴影,而是彻底失控的绝望。

    他缓缓跪下,声音沙哑:

    “殿下……饶命。”

    但就在他欲言自辩之际,萧然忽然一言封喉:

    “你别急。”

    “你是谁,我已知。”

    他转身,负手而立,仿佛一切已成定局,语气轻缓,似与风语:

    “当我知晓‘两位商雍’的消息后,我便去了营中大牢。”

    “而在那里,我发现了……一个更大的秘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