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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灵天穹 第109章 赤骸伏诛

    玄晶关口的硝烟尚未完全散去,空气中弥漫着星髓熔炼后特有的冷冽金属气息与浓得化不开的血腥味。断裂的共生战甲碎片、崩碎的血刃残兵、以及暗沉凝固的血迹,如同狰狞的伤疤,烙印在巨大的、闪烁着幽蓝色泽的玄晶壁垒之上,无声地诉说着不久前那场惨烈攻防战的残酷。

    涵婓站在关口最高的了望台上,身上那套曾硬抗千名血刃武者狂攻、如今遍布裂痕与凹痕的“未完成体”共生战甲尚未卸下,冰冷的金属触感紧贴着皮肤,仿佛与下方战场残留的杀意共鸣。他脸色苍白,但眼神却锐利如鹰,扫视着下方正在清理战场的第三纵队新军士兵。士兵们沉默地搬运着同袍的遗体,救治着伤员,动作迅捷而有序,只是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一种劫后余生的疲惫和压抑的悲愤。赤骸血灵的叛乱,如同一把淬毒的匕首,狠狠捅进了血灵宫的心脏,也撕裂了这支新生的军队。

    “伤亡统计出来了。”副官凌岳的声音在身后响起,低沉沙哑,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第三纵队阵亡三百一十七人,重伤失去战力者一百零五人。血刃叛军……当场格杀一千二百余人,俘虏八百,余者溃散。”

    涵婓的指尖在冰冷的玄晶栏杆上划过,留下一道浅浅的白痕。数字是冰冷的,但背后是一条条鲜活的生命,是他亲手训练、寄予厚望的士兵。赤骸的背叛,代价太过沉重。

    “宫主谕令。”一名身着深紫色长袍、气息如渊似海的传令官无声无息地出现在涵婓身后,手中捧着一卷散发着淡淡血光的玉简。“叛乱首恶赤骸及其核心党羽,押解至‘葬星台’,即刻处决,以儆效尤。血刃部队……番号撤销,所有幸存者,于葬星台下待命,听候发落。”

    “葬星台……”涵婓低声重复,目光投向血灵宫深处那座终年被血色云雾笼罩、传说中连接着古战场无尽煞气的孤峰。那是血灵宫处置叛逆、举行最严酷刑罚之地,亦是无数亡魂的归宿。宫主选择此地,其意昭然——不仅要诛杀叛逆,更要彻底抹去赤骸在血灵宫的一切痕迹与影响,震慑所有心怀异动者。

    “明白了。”涵婓接过玉简,入手温润,却带着一股刺骨的寒意。他转身,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遍整个玄晶关口:“第三纵队,除必要警戒人员,其余……随我赴葬星台!”

    葬星台,并非传统意义上的高台,而是一座被硬生生削平了峰顶的孤绝石山。平台广阔,地面并非岩石,而是某种暗红色的、仿佛凝固血液般的奇特矿石,冰冷坚硬,散发着若有若无的怨煞之气。此刻,平台四周早已被森严的宫卫拱卫,八位血灵(除了赤骸和可能缺席的一两位)的虚影或真身,如同冰冷的雕像,矗立在平台边缘的特定方位,他们的目光或冷漠,或愤怒,或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兔死狐悲,共同构成了一道无形的威压屏障,笼罩着整个刑场。

    平台中央,矗立着九根粗大的、铭刻着繁复古老符文的黑色石柱。其中最高的那根上,赤骸血灵被数条闪烁着幽光的能量锁链紧紧束缚。他身上的赤红战甲早已破碎不堪,露出下面遍布焦痕和深可见骨伤口的躯体,曾经不可一世的狂傲气焰荡然无存,只剩下狼狈与虚弱。但他那双赤红色的眼眸,却依旧燃烧着疯狂与不甘的火焰,死死盯着平台入口的方向。

    当涵婓率领着第三纵队仅存的、气息肃杀、队列森严的精锐士兵,踏着沉重的步伐进入葬星台时,整个空间的气氛瞬间凝固。无数道目光聚焦在涵婓身上,有审视,有敬畏,有仇恨,也有复杂难明。新军士兵们沉默地列队于平台一侧,与另一边被缴械、神色惶恐或麻木的原血刃部队俘虏形成了鲜明对比。空气中弥漫的煞气仿佛更浓重了几分,压得人喘不过气。

    赤骸看到涵婓,喉咙里发出一阵野兽般的嗬嗬低笑,声音嘶哑难听:“小崽子……你赢了?踩着本座和这么多血刃儿郎的尸骨爬上来……感觉如何?哈哈……血灵宫的未来?呸!看看你身边这些残兵败将!看看你引以为傲的‘新军’!不过是宫主用来清除异己的刀!等我这把老骨头没了,下一个……就轮到你们了!紫魇!青冥!你们以为能置身事外?宫主她……早就不是当年……”

    “住口!叛逆!”一声蕴含着恐怖威压的厉喝如同惊雷炸响,瞬间压过了赤骸的叫嚣。平台最高处,空间微微扭曲,一道身影缓缓浮现。

    血灵宫主!

    她并未穿戴平日象征身份的华服,而是一身简洁至极的暗红色劲装,长发仅用一根骨簪束起。她的面容依旧模糊在淡淡的血雾之后,但那双眸子,此刻却清晰无比——冰冷、深邃,仿佛蕴藏着奔腾的血河与无尽的杀伐。她的出现,让整个葬星台的煞气都为之沸腾,那九根黑色石柱上的符文骤然亮起,发出低沉的嗡鸣。

    赤骸仿佛被无形的巨手扼住了喉咙,剩下的话语戛然而止,脸上瞬间涌起极度的恐惧。

    宫主的目光扫过全场,在涵婓和他身后的新军身上停留了一瞬,微微颔首,随即冰冷地锁定在赤骸身上。她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的灵魂深处,带着不容置疑的审判意味:

    “赤骸,尔身为血灵宫柱石,不思报效,反怀悖逆之心。因私废公,阻挠军改,是为不忠;勾结外敌(意指其叛乱客观上配合了幽冥族的行动),残害同袍,是为不义;煽动哗变,动摇宫本,是为不仁。三罪并罚,天地难容!”

    她的右手缓缓抬起,五指虚张。随着她的动作,葬星台下方的血色矿石地面骤然亮起刺目的红光,仿佛沉睡的血河被唤醒。无数道粘稠如实质的猩红气流从地面升腾而起,汇聚到宫主掌心,凝聚成一团剧烈翻滚、散发出毁灭性气息的暗红色血球。那血球中,隐约可见无数怨魂的哀嚎与挣扎,整个葬星台的温度骤降,连空间都开始微微扭曲。

    “今日,以尔之血魂,祭奠亡魂,涤荡宫闱!”

    “不——!!!”赤骸发出绝望的嘶吼,拼命挣扎,身上的能量锁链发出刺耳的摩擦声,幽光大盛,将他牢牢禁锢。他能感受到那血球中蕴含的恐怖力量,那是血灵宫最本源、也最残酷的刑罚——血河涤魂!不仅会彻底湮灭他的肉身,更会将他的灵魂烙印撕碎、溶解,化为滋养这葬星台煞气的养分,永世不得超生!这是比形神俱灭更彻底的抹杀!

    宫主眼神没有丝毫波动,仿佛只是在碾死一只微不足道的蝼蚁。她手腕轻轻一抖。

    嗡——!

    那团暗红色的毁灭血球,无声无息地射出,速度看似不快,却仿佛跨越了空间,瞬间出现在赤骸面前。

    “吼!!!”生死关头,赤骸体内残存的、源自远古血脉的力量被彻底激发,赤红色的光芒猛地从他七窍中喷薄而出,试图做最后的抵抗。一道凝练到极致的赤色血刃虚影在他身前成型,带着决绝的惨烈气息,斩向那团血球。

    然而,在宫主凝聚的、蕴含整条血河投影之力的血球面前,这垂死挣扎显得如此苍白无力。

    噗嗤!

    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赤色的血刃虚影如同投入滚烫岩浆的冰块,瞬间消融。暗红色的血球毫无阻碍地撞在了赤骸的胸膛上。

    “呃啊——!!!”

    凄厉到不似人声的惨叫响彻葬星台!赤骸的身体如同被投入强酸,从接触点开始,血肉、骨骼、乃至灵魂都在以一种肉眼可见的速度溶解、汽化!那暗红色的能量疯狂地侵蚀着他的一切,将他化作一缕缕猩红的烟雾,被血球贪婪地吸收吞噬。他的挣扎越来越微弱,眼中最后的光芒是刻骨的怨毒与绝望,死死地盯住平台上的紫魇血灵方向,嘴唇翕动,似乎想传递什么信息,但最终什么声音都没能发出,整个身躯连同灵魂烙印,彻底消失在翻涌的血色能量之中。

    原地只留下一套残破的赤红甲胄,“哐当”一声掉落在地,迅速被地面升腾的血煞之气腐蚀、分解,最终化为飞灰。

    整个过程不过数息,却充满了令人窒息的残酷与绝望。整个葬星台死一般的寂静,连风都停止了流动。原血刃部队的俘虏们面无人色,许多人不自觉地颤抖着,甚至有人瘫软在地。新军士兵们虽然纪律严明,但目睹此景,也无不感到一股寒意从脊椎升起。

    宫主缓缓收回手,掌心那团吞噬了赤骸的血球也悄然消散。她身上的煞气缓缓收敛,但那股冰冷的威压依旧笼罩全场。

    “首恶已诛。”宫主的声音恢复了平日的淡漠,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血刃部队,番号撤销。所有幸存者,剥离原属印记,抹除相关记忆。”

    她目光转向涵婓:“涵婓听令!”

    涵婓单膝跪地:“末将在!”

    “即日起,由你统合原血刃部队所有幸存者,以其为骨干,组建‘影卫军’!授你‘血影令’,掌影卫军生杀予夺、整训改制之权!影卫军,直属于本宫,专司刺探、暗杀、护卫及执行特殊绝密任务,不受其他血灵辖制!”

    一枚造型狰狞、仿佛由凝固血晶雕琢而成的令牌凭空出现在涵婓面前,令牌中心是一个深邃的漩涡印记,散发着令人心悸的隐秘与锋锐气息。

    “末将领命!”涵婓沉声应道,双手接过那枚沉重的血影令。入手冰凉,仿佛有无数细小的尖刺试图钻入掌心,带来一阵刺痛,又似乎有无数的低语在耳边萦绕。他知道,这不仅是权力,更是沉甸甸的责任和烫手的山芋。整合这些刚刚经历了叛乱、目睹了首领被残酷处决、心中充满恐惧与怨恨的原血刃精锐,其难度绝不亚于重建一支军队。

    宫主的目光扫过脸色各异的其他血灵,尤其在紫魇血灵那张笼罩在紫色光晕中、看不清表情的脸上停顿了一瞬,最后落在那些面如死灰的原血刃俘虏身上。

    “尔等,罪在不赦。然,宫规亦予一线生机。入影卫军,以血与功勋赎罪!凡有异心者……”宫主的声音陡然转寒,“形神俱灭,犹如此獠!”

    无形的压力如同山岳般压在那些俘虏心头,死亡的恐惧和对未来的茫然交织。最终,在绝对的威压和求生本能下,稀稀拉拉,最终汇聚成一片低沉而惶恐的应诺:“……遵宫主令!愿入影卫军赎罪!”

    仪式结束,宫主的虚影悄然散去,其他血灵的投影或真身也陆续离开。笼罩葬星台的恐怖威压逐渐消退,但那股血腥与煞气却仿佛渗入了每一寸土地,挥之不去。

    涵婓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波澜,转身面对下方泾渭分明的两拨人。一边是伤痕累累却眼神坚定、纪律严明的第三纵队新军;另一边是士气低落、惶恐不安、眼神复杂的原血刃俘虏,如今是待整编的影卫军“种子”。

    “凌岳!”

    “在!”

    “带第三纵队的兄弟们回去休整疗伤,抚恤厚待阵亡将士家属,所需资源,以我权限优先调拨!”

    “是!”凌岳领命,带着新军士兵们有序撤离。离开前,许多士兵看向涵婓的眼神充满了担忧,也看向那些俘虏,带着毫不掩饰的警惕与一丝尚未消散的恨意。

    葬星台上,只剩下涵婓、他带来的少量亲卫,以及那八百多名原血刃俘虏。

    涵婓走到平台中央,站在赤骸消失的地方,脚下的暗红色矿石冰冷依旧。他举起手中的血影令,冰冷的声音清晰地传入每一个俘虏耳中:

    “从此刻起,再无血刃,唯有影卫!你们过去的荣耀、耻辱、恩怨,都已随赤骸一同葬入此台!我,涵婓,将是你们唯一的上峰!影卫军的规则很简单:绝对的服从,绝对的隐秘,绝对的忠诚!用你们的命,去换取活下去的资格,去洗刷你们身上的罪!”

    他目光如电,扫过人群。一些人低下头,不敢直视;一些人眼中仍有桀骜和恨意;但也有一部分人,眼神中透露出一种认命般的麻木,或者……一丝对力量的渴望。

    “给你们一夜时间,处理伤口,收拾心情。明日卯时,于此地集结,开始整编训练!凡迟到者、违令者、心怀怨望者……”涵婓的声音陡然转厉,一股源自帝兽共生战甲、融合了他自身杀伐意志的凛冽气势轰然爆发,瞬间压过了残留的煞气,“杀无赦!”

    恐怖的杀气如同实质的寒流席卷而过,让所有俘虏都打了个寒颤,瞬间清醒。眼前这位年轻的统帅,刚刚经历了玄晶关的浴血厮杀,亲眼目睹了赤骸的惨烈下场,更被宫主赋予了生杀予夺的大权。他的冷酷与决绝,绝非虚言。

    “是……统领大人!”这一次,回应声整齐了许多,也多了几分认命的沉重。

    涵婓不再多言,转身带着亲卫大步离开葬星台。夕阳的余晖将他的身影拉得很长,投射在暗红色的冰冷地面上,如同一个沉重的烙印。

    当涵婓的身影彻底消失在葬星台的入口,压抑的气氛似乎才稍稍松动。俘虏们面面相觑,沉默中弥漫着绝望、迷茫和对未知命运的恐惧。没有人说话,只有沉重的呼吸声和偶尔的痛哼。

    然而,就在这死寂之中。

    嗡……!

    一声极其轻微、却异常清晰的震颤,毫无征兆地从葬星台的地底深处传来!仿佛某种沉睡的巨兽在心脏深处搏动了一下!

    紧接着,平台中央那九根黑色石柱上,刚刚黯淡下去的古老符文,毫无征兆地、极其短暂地闪烁了一下!那光芒并非之前的幽光或血光,而是一种……难以形容的、仿佛介于存在与虚无之间的、带着一丝纯净却又无比苍凉古老意味的微光!一闪即逝,快得让人以为是错觉。

    但就在这光芒闪过的瞬间,所有在场的人,无论是涵婓留下的亲卫,还是那些原血刃俘虏,都感到心脏猛地一抽!一股源自灵魂深处的悸动与寒意毫无征兆地席卷全身!仿佛被某种超越认知的、冰冷而古老的存在,隔着无尽时空,投来漠然的一瞥!

    尤其是涵婓腰间那枚刚刚获得、尚有余温的“血影令”。令牌中心那个深邃的漩涡印记,在那道微光闪过时,竟也极其诡异地同步扭曲、波动了一下,仿佛在……共鸣?或者说……在恐惧地颤抖?

    亲卫队长脸色骤变,猛地按住腰间的武器,警惕地环顾四周,厉声喝道:“谁?!什么动静?”

    俘虏们更是惊恐地挤作一团,茫然四顾。葬星台上空荡荡,只有残留的煞气在夕阳下缓缓流淌。刚才那诡异的震动和光芒,仿佛从未发生过。

    是错觉吗?是葬星台吞噬了赤骸血灵后残留的能量异动?还是……别的什么东西,被这血腥的处决和权力的更迭所惊扰,于这血煞之地的最深处,悄然苏醒?

    无人知晓答案。但那瞬间笼罩心头的、难以言喻的悸动与寒意,却如同跗骨之蛆,悄然扎根。夜风拂过葬星台,吹不散那浓重的血腥,也吹不散这突然降临的、比死亡更令人不安的……死寂与诡谲。

    涵婓并不知道身后葬星台上发生的这短暂异变。他正行走在返回驻地的路上,手中紧握着那枚冰冷的血影令,思考着如何驯服这群桀骜而危险的“影卫”,如何应对紫魇血灵可能的后续发难,以及幽冥族在祭坛深处酝酿的更大阴谋……

    而在他脚下这片古老的大地深处,在葬星台那暗红色的矿石之下,在连通着幽冥裂隙与未知古战场的地脉幽暗角落,似乎有什么东西,因为今日的血祭与权柄的交替,被轻轻拨动了一下。一丝极其微弱、纯净得与这血煞之地格格不入的奇异气息,如同投入死水潭的石子,漾开了一圈无人察觉的涟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