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鸿蒙宝塔 第436章 钟楼味劫

    通往钟楼的路像被无形的墙堵着。虚无味在空气中凝结成半透明的冰碴,踩上去“咯吱”作响,每一步都像陷在没调味的面汤里,浑身发沉。被唤醒的人们举着锄头菜刀往前冲,可刚靠近钟楼百米,身上的热气就被吸走,有人手里的红薯突然变得灰白,甜香瞬间消散,“咋回事?这破阵还能抢味道!”

    “是无味幡的‘噬味域’。”钱多多的折扇“唰”地展开,扇面上突然浮现出无数细小的味觉图谱,“这幡能把方圆百丈内的‘有味之物’都榨成寡淡,就像……就像把糖醋排骨泡进清水里,泡到只剩骨头。”他指着一个举着腌菜坛子的老汉,坛子里的酸菜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褪色,“得用‘浓味’冲开它!越霸道的味道越管用!”

    李二牛早把背上的布包扯开,里面滚出一堆红亮的干辣椒、油汪汪的豆瓣酱,还有块裹着粗盐的腊肉。他抓起一把辣椒往空中一撒,辣椒落地的瞬间,爆出冲天的辣气,辣得人眼泪直流,却把周围的冰碴子“烫”得冒白烟,“咋样?够劲不!”

    绿蕊的生命光缠着一把刚从地里拔的小葱,葱叶上还挂着湿泥。她将小葱往地上一插,泥土里突然钻出无数翠绿的嫩芽,嫩芽上顶着露珠,露珠里映着炊烟、灶台、母亲的手——那是“烟火味”的具象。嫩芽疯长,化作一道绿色的拱门,拱门里飘出米饭的香、菜籽油的香、甚至还有柴火燃烧的焦香,“从这儿走!烟火气能护着咱们!”

    众人跟着绿蕊穿过拱门,果然没再被噬味域影响。刚到钟楼脚下,就见墙面爬满了灰色的“味蚕”——这些虫子像没煮透的面条,身体里裹着半透明的浆液,爬过的地方,连石头都变得惨白。

    “是用被吸干味道的食材炼的!”柳如烟的万墨归宗笔在墙上写下“爆”字,文字化作一串火星,火星落在味蚕身上,它们突然“嘭”地炸开,浆液溅到地上,竟渗出些酱油色的液体——那是被吞噬的咸鲜味在挣扎。

    拓跋晴儿的原初厨刃砍出一道弧线,刃光扫过墙面,味蚕纷纷落地,却在落地处化作更多的小蚕。“它们靠虚无味繁殖!”她突然想起什么,从怀里掏出块用猪油浸过的布,猪油的荤香像把钝刀,割开味蚕聚集的区域,“油香能堵它们的嘴!”

    炎炎的爱欲光突然亮起来,光里浮出个穿围裙的妇人身影——是刚才那个想起娘做红糖糕的前无味卫的母亲。爱欲光裹着妇人的身影飞向钟楼大门,大门上的灰色藤蔓遇到光,竟像被晒化的糖,慢慢消融,“情感味魂比食物味魂更有韧性!”

    推开钟楼大门,一股陈腐的寒气扑面而来。楼梯是用无味木做的,踩上去悄无声息。往上走时,能听到头顶传来“哗啦啦”的声响,像有人在抖落一麻袋的灰烬——是无味幡在飘动,每飘动一次,楼梯扶手上就多一层白霜。

    “小心点,楼梯上有‘忘味阶’。”陈浩天的传承勺在前面探路,勺底的初心焰照到第三十二级台阶时,台阶突然变得透明,里面浮着无数模糊的人脸,“踩上去会忘记自己最爱的味道,跟那些吃无味糕的人一样。”

    他从怀里掏出个陶瓶,倒出点暖泉村的念想酒曲粉末,粉末撒在台阶上,透明的台阶突然显出木纹,里面的人脸发出满足的叹息,渐渐消散,“用念想酒曲的‘忆味’能破它——这酒曲里藏着全村人的念想,比任何味道都牢。”

    爬到顶楼,豁然开朗。钟楼的顶层是个圆形的平台,平台中央立着根黑木杆,杆上挂着那面无味幡。幡面果然是“活”的,灰色的布面上布满细小的孔洞,每个孔洞里都嵌着个米粒大的味魂,它们在里面抽搐、挣扎,像被困在琥珀里的虫。

    幡下站着个穿灰袍的人,背对着众人。他身形佝偻,手里拄着根拐杖,拐杖头是个白玉做的勺子,勺子里盛着半勺黑色的液体,正是无心酒。

    “来了。”灰袍人转过身,脸上的灰色雾气散去,露出张布满皱纹的脸。他的眼睛是浑浊的灰白色,像蒙着层洗不掉的灰,但嘴角却挂着抹极淡的笑,“我等这一天,等了三十年。”

    “你是谁?为啥要毁百味城的味道?”陈浩天握紧传承勺,初心焰在他掌心跳动,“你用无心酒炼无味露,用味魂养无味幡,就为了让所有人都活得像块石头?”

    灰袍人举起拐杖,白玉勺里的无心酒晃了晃,映出陈浩天的脸。“我是谁?”他笑了,笑声像风吹过空酒坛,“曾经,他们叫我‘百味仙师’;更早之前,我是‘灶台老张’,在城南巷口开了家小饭馆,炒的回锅肉能香透三条街。”

    他的目光落在李二牛手里的红糖馒头上,眼神里闪过一丝极快的光亮,像火星掉进水里。“知道吗?回锅肉的妙处,在‘二次炒’——第一次炒出油脂,第二次炒进酱色,少一分火候,就少了那股子‘较劲’的香。”他突然剧烈咳嗽起来,咳得弯下腰,拐杖头的白玉勺磕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可后来……我炒不出那味了。”

    “为啥?”绿蕊忍不住问,她的忆味花在鬓边轻轻晃,花瓣上的露珠映出老张年轻时的模样——系着油亮的围裙,手里颠着铁锅,锅里的肉片滋滋冒油。

    “因为‘太浓’了。”老张抬起头,灰白色的眼睛里渗出黑色的泪,“我收了个徒弟,他说要学我的手艺,我把啥都教了——怎么选二刀肉,怎么熬豆瓣酱,连我娘传的那口老铁锅都给了他。结果呢?他把我的回锅肉改良成‘无味回锅肉’,说这样‘不腻’,城里的人竟疯了似的抢着吃!”

    他指着无味幡:“他们说,我的回锅肉太咸、太油、太霸道,不如无味的‘清爽’。我眼睁睁看着我的饭馆关门,老铁锅被当废铁卖掉,连我自己的舌头,都慢慢尝不出味道了——你说,这味道留着,有啥用?”

    “放屁!”李二牛突然吼道,把手里的红糖馒头往地上一砸,馒头裂开,红糖浆流出来,甜香漫得满平台都是,“我娘蒸的红糖糕,甜得能齁死人,可我爹就爱那口!他说甜里头藏着我娘的心思,那是啥都换不来的!你尝不出味,是你自己把心封死了!”

    “心?”老张突然大笑,笑声震得无味幡剧烈抖动,幡上的味魂发出凄厉的尖叫,“我的心早就被那些‘喜淡厌浓’的人挖走了!今天,我就让你们也尝尝——没味道的日子,有多‘舒服’!”

    他猛地举起拐杖,白玉勺里的无心酒泼向无味幡。幡面瞬间膨胀,灰色的布变成了深黑,无数味魂从孔洞里被挤出来,化作灰色的雾气,像潮水般扑向众人。雾气里传来无数细碎的声音,有叹息,有抱怨,有对“平淡”的渴望——那是被压制的情感在作祟。

    陈浩天的传承勺突然冲天而起,初心焰爆发出刺眼的光,光里浮出无数画面:暖泉村的酒坊在蒸粮,李二牛家的灶台在冒热气,柳如烟在纸上写“鲜”字时砚台里的墨香,钱多多藏在袖袋里的蜜饯……这些画面化作一道金色的洪流,撞上灰色雾气。

    “这味道……好熟悉……”雾气里,一个味魂突然哭了,“是我媳妇炖的鸡汤,她总说要多放姜,驱寒……”

    “是爹做的腌萝卜!咸得能下三碗饭,可我总抢着吃……”另一个味魂也醒了过来。

    越来越多的味魂挣脱灰色雾气,它们化作各种颜色的光点——红色的是辣,黄色的是甜,褐色的是咸,绿色的是鲜——光点飞向众人,落在他们的武器上、食材上,甚至头发上。

    李二牛手里的豆瓣酱突然“咕嘟”冒泡,爆出的辣气裹着红光,像条火龙,直扑无味幡;柳如烟写下的“香”字化作漫天香气,钻进每个味魂的心里;绿蕊的忆味花结出果实,果实裂开,掉出颗颗饱满的麦粒,麦粒落地生根,长出带着麦香的麦穗。

    “不……不可能……”老张看着那些挣脱控制的味魂,灰白色的眼睛里第一次露出恐惧,“它们该忘了的……忘了才不痛苦……”

    “痛苦也是味啊。”陈浩天走到老张面前,传承勺上的初心焰轻轻碰了碰他的脸颊,“苦过才知甜,痛过才记牢。你把所有味道都磨平,就像把所有故事都烧成灰,活着还有啥意思?”

    初心焰的暖意钻进老张的身体,他突然剧烈颤抖起来,手里的拐杖“当啷”落地。他捂住嘴,喉咙里发出呜咽,像个受了委屈的孩子。“我想起来了……”他哭着说,“我徒弟偷走我的方子那天,我炒了最后一盘回锅肉,咸得发苦,可我吃着吃着,就想起我娘第一次教我炒菜时,我把盐罐打翻了,她笑着说‘咸点好,下饭’……”

    他抬起头,看向那些飞向他的味魂光点,光点落在他的脸上,像温暖的泪。“我错了……我不该让它们受苦……”

    无味幡突然发出一声哀鸣,幡面寸寸碎裂,最后化作无数光点,和那些被唤醒的味魂一起,飞向百味城的各个角落。钟楼顶上的虚无味瞬间消散,露出湛蓝的天,风里飘来远处饭馆的菜香,飘来街边小贩喊“热包子”的吆喝,飘来孩子们追逐打闹时的笑声。

    老张瘫坐在地上,看着手里的白玉勺,勺子里的无心酒已经变成了透明的清水。“百味城……终究是百味的……”他笑了,笑得像个释然的老者,“我这把老骨头,也该回我的灶台了。”

    他的身体渐渐变得透明,最后化作一缕带着肉香的烟,飘向城南巷口的方向。那里,仿佛真的有个小饭馆,门帘被风吹得晃动,里面传来铁锅碰撞的脆响。

    众人站在钟楼顶上往下看,百味城正在苏醒。灰白色的建筑变回原来的颜色,红墙绿瓦,飞檐翘角;街上的人们扔掉了无味糕,有人冲进饭馆,拍着桌子要“最辣的菜”,有人抱着卖香料的掌柜哭,说“可算闻着花椒味了”;连城门上的麦芽糖砖都开始融化,渗出甜甜的浆汁,引得孩子围着舔。

    钱多多捡起老张掉在地上的拐杖,发现拐杖杆上刻着一行小字:“无味源于心,百味归于灶。”他笑了笑,把拐杖递给一个前无味卫:“找个好地方,把它供起来吧,也算个念想。”

    陈浩天望着远处的天空,传承勺上的初心焰比来时更亮了。他总觉得,这百味城的事还没结束——老张提到的徒弟,那盘咸得发苦的回锅肉,还有暖泉村暗窖里的无心酒……这些线索像散落的珠子,总得有根线把它们串起来。

    “接下来去哪?”李二牛啃着剩下的红糖馒头,含糊地问。

    陈浩天看向西方,那里的天边有片淡淡的灰云,像还没散尽的雾。“听说,西边的空味谷,藏着所有味道的源头。”他握紧传承勺,眼里闪着光,“咱们去看看。”

    风从西边吹来,带着点陌生的气息,像某种未被命名的味道,在等着他们去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