猫武士外传全14册 第19章 重担

    —往昔—

    灰条跟着炭毛跨越风族边界，两只雷族猫开始往荒原斜坡进行漫长的跋涉。他仍能尝到旅行药草残留在舌头上的苦涩气息。 夜幕已经落下，只有月亮在云层的缝隙里洒落转瞬即逝的光。灰条忍不住在每个心跳间时时环顾四周，警惕黑暗中冒出闪烁的眼睛。他竖起耳朵，若是血族猫跟在他们身后，他希望能捕捉到鬼鬼祟祟的脚步声暴露他们的行踪。但一切都寂然无声。 鼠脑子！血族为什么要费心劳力，跟你一路到这里？ 他问自己， 他们想要的是雷族领地——至少一开始的时候是这个打算。 他知道，如果血族成功占领了雷族，他们必定会想将势力也扩张到其他领地上。 是我们在保卫其他族群，要是他们能识点儿好歹就好了。 灰条想知道，星族会给炭毛送来什么样的讯息。他试图搜寻看着火星陪炭毛去月亮石征询建议的回忆，但却什么也想不起来。 也许他没有这么做的必要。也许火星总能知道自己到底想做什么。 灰条又开始想念自己的族长了，但更重要的是，他又一次希望这位挚友能在自己身旁。 等到他和炭毛爬上最后一道陡峭的石坡时，他的腿已经有了痛意，脚掌发酸。斜坡上便是张着洞口、比暗夜更黑的母亲嘴了。 走在前方几步远外的炭毛停在洞外，转身面向灰条。“你没打算进去吧？”她问他。 灰条摇摇头，带着愤慨回答道：“我又不是不懂事！” 炭毛利落地对他点点头。“那就在这里等着。尽量休息一会儿吧。我不知道交流会持续多久。”她没等回应便钻进洞里，灰色的毛发转瞬便被黑暗吞没了。 她走后，灰条在原地驻足了几个心跳，凝视着隧道内无底洞般的黑暗。就算身在洞外，他仍会感觉被压得喘不过气来，这个地方的圣洁不言而喻，它对于族群的重大意义早已跨越了无数个季节。想到进洞，他从耳朵尖到尾巴梢儿都在打寒战。 感谢星族，我是毫无疑问不能进去的！ 他后退一两步，让自己在路旁的一块平石上尽量舒舒服服地歇下。他不禁担心被血族袭击的可能，现在他孤零零地处于偏远地带，正是个容易被盯上的目标。但他清楚，并没有猫跟踪他们，血族是绝不可能知道他们在这里的。 他反复回想着与格瑞魔琳碰面的情形。她讲的故事听起来很像是那么一回事，他忍不住为她的窘境感到同情。但他又一次犹豫着，不知自己能否信任她。 灰条迅速将这些想法推开了。如果血族果真数量足以占领雷族，他们哪还用得着耍这些花招——直接亮出爪牙，对雷族大举进攻不就好了。另外，格瑞魔琳流露出某种特质，让灰条内心深处相信她的诚意。 灰条在缓缓流逝的夜色中等炭毛回来。一个个心跳过去，他掂量着自己的两难境地，越发焦虑了：他应该接受格瑞魔琳的提议，还是拒绝呢？他想象着一切在自己掌事期间分崩离析，火星回来，眼前只剩一个残破的族群，他不敢想自己会感觉有多糟糕。 我怎么向他解释？ 灰条最渴切的，便是要为他的朋友、他的族长保护好族群安全。 我们一起经历过那么多！ 尽管他本以为忧虑会让他夜不能寐，但灰条还是闭上了眼。片刻后，他感觉阳光的热度从皮毛上传来，发现自己正在太阳石顶的一块平岩上晒太阳，阳光落在流过的河面上，映出炫目的波光。 火星在他身旁伸了个懒腰。“我真为你骄傲，”他咕噜道，“你把每件事都处理得很好！” “呃……这个夸赞我倒是不太敢接受。”灰条尴尬地舔舐着胸口的毛发，开口道。 “傻毛球！”火星亲切地用鼻头拱了好友一下，“我只希望你知道，我非常满意，也很相信你会在我死后成为了不起的族长。” 这个念头令灰条感到一阵惊恐。 我？族长？没有火星的引导？ 他想起自己从前也有过没有火星引导，自己做决策的日子，而且显然应付得还不错，可是…… 格瑞魔琳和血族猫后来怎么样了？我记不清了…… 灰条转回头去面对火星，惊惧万分地发现朋友已经变成了一只身披虎斑长毛、疤痕遍布的独眼母猫。 怫怒！ 血族族长纵身向他扑来，利爪直逼而上。“醒醒！”她吼道。 “灰条！醒醒！” 灰条强睁开眼，看见站在面前的炭毛。他这才明白自己在母亲嘴外睡着了，巫医已经从洞穴中归来。她的蓝眼依然神色飘忽，仿佛四掌刚刚才载着她从星族的领地里离开。 灰条挣扎着爬起来。“你看见什么了？”他急切地问，“星族对你说了什么？” 他感觉炭毛似乎在竭力维持平静的表象，仿佛内心深处大有困扰。 “现在星族的猫多得多了。”她喃喃道，“我想，我永远也习惯不了在那里看到黄牙的感觉。她以前是我的老师，现在却……” 回忆起暴脾气的老巫医，灰条能够体会炭毛对她的深切思念。几个季节前，在那场咆哮着席卷营地的大火中，黄牙因为吸入过量浓烟而死。 “她是位优秀的巫医，”他轻声说，“我们都为她感到悲痛。没有她，族群感觉也再不一样了。” 炭毛不耐烦地甩甩脑袋：“我想只能接受现实吧。时移世易，难免失去族猫。我只是需要习惯罢了。” 她没再说什么，灰条将尾巴尖轻轻搭在她肩头：“星族给予指引了吗，关于格瑞魔琳和应对血族的策略？” “我不确定。”炭毛回答，“我将问题呈给了星族，但得到的并非直接答案。” “我怎么一点儿也不惊讶？”灰条压低声音嘀咕道——他现在已经很清楚，星族似乎从不愿意对直截了当的问题给出一个直截了当的答案。他转向炭毛，问道：“好吧，他们说了什么？” “他们告诉我：‘如三首之蛇，通入森林的小径多有分岔。灰条必须自己走出一条道路……但也需提防蛇咬毒延。’” 灰条警觉地蓬起皮毛：“这话是什么意思？” “星族想让你自己做决定。”炭毛答道。灰条察觉她的声音中有一丝疑虑，于是猜测连她都是在强装笃定。“我向你保证我会支持你，无论你做出怎样的选择。” 灰条抖散毛发，然后向雷族巫医颔首致意。“多谢你。”可尽管对巫医的感激之情并不掺假，他仍情不自禁地希望星族能够帮帮他，或者至少将他应当踏足的那条路指给他看。可他们却将做决定的重担全压在了他的肩膀上。 要是火星在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