猫武士外传全14册 第21章 共赢？

    —往昔—

    灰条蹲在树林边缘，目光越过长条状的开阔地面，开阔地那边就是两脚兽地盘靠近边缘的巢穴了。眼前隐隐透出的威胁之势，令他皮肤上的每根毛发都刺痛不已。 “这完全可能是陷阱。”炭毛窝在他旁边，用一双沉稳的蓝眼注视他许久，“你确定你想往前走吗？” 一时间，灰条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巫医的问题。这天早些时候，他通过宠物猫斯玛传了条口信出去，让格瑞魔琳到这里和他碰面。但他很清楚，血族猫后也可能会带来一队凶残的族猫，个个磨快了尖齿利爪。 “我相信格瑞魔琳，”他最终回答道，“但我要是错了，那就麻烦了——炭毛，到时候你的任务是脱离战局，尽快赶往营地求援。但务必保证自身安全，雷族不能没有巫医。” 炭毛只是点了点头。灰条知道，她比自己更清楚她的职责。 他嗅尝空气，辨别出上一支雷族巡逻队经过时留下的气味正渐渐淡去，还与前方两脚兽巢穴里的宠物猫味儿混在一起。另外也有狗的味道，但都不是附近传来的，气味也不新鲜。他最后警惕地往四下打量一番，站起身来。 “我们走吧！” 他奔过开阔地带，加速蹿上篱笆，向下跃入斯玛的花园里。炭毛拖着一条瘸腿跟上来，速度慢了些。 一片草地将篱笆与巢穴围墙隔开，草地边缘点缀着明艳的两脚兽花朵。斯玛正侧身躺在一片阳光中，懒洋洋地用一只脚掌扑打蝴蝶，蝴蝶翩翩飞到他刚好碰不到的地方，仿佛在拿这只胖乎乎的宠物猫逗乐子。 灰条的出现让斯玛一惊，跳起身来：“哇！又是你啊。你吓得我皮毛都快飞了。” “抱歉。”灰条向斯玛走去，朝自己的族猫点点头，“这位是炭毛，雷族的巫医。” “嗨，炭毛。”斯玛对走到灰条身旁的灰色母猫说道，“你们要不要到我的巢穴里来？”他礼貌地补充道：“里面有很多吃的，还有一碗牛奶。” “不了，谢谢你。”灰条回答，“我们是来见格瑞魔琳的。她到——” “她到了。”一个声音从斯玛的花园与旁边巢穴间的篱笆顶上响起，打断了灰条。 灰条抬起头去，看见血族猫后跃下篱笆，怀着幼崽的肚子让她动作有些笨拙。他发觉炭毛什么也没说，却正眯着双眼观察母猫。 “好，灰条。”格瑞魔琳走上来，朝斯玛利落地点了个头，开口说道，“你是什么打算？你会允许我和斯夸普斯加入你的族群吗？” “这个我还在考虑。”灰条告诉她。自己和炭毛仍未向族群透露这桩交易的存在，这让他进退两难，尴尬极了，但他还需要更多信息。“我得先知道你能给我们提供什么。” “我不会为你们而战。”格瑞魔琳开口说。 “没有谁打算让你参战。”炭毛插嘴道，“你怀着幼崽呢，不用想这个。” 格瑞魔琳苦笑似的咧了咧嘴：“怫怒就打算让我参战。开战的时候，我必须出现，但我也不会为血族而战。” 听起来挺耳熟。 灰条心想。这令他想起了自己当初离开河族的原因。 “我会把你送到安全的地方。”炭毛承诺，“但首先，格瑞魔琳——我不想吓唬你，但你怀孕的体态让我感觉不安。” 格瑞魔琳顿时担心地睁大了眼睛：“为什么？怎么了？” “我猜想你分娩时一只幼崽的脚掌会先出来，”巫医接着说道，“你应该仰天躺着睡觉，去嚼点儿山萝卜根吃——你知道山萝卜长什么样吧？” 格瑞魔琳点点头，她眼睛大睁着，口鼻也焦虑地绷紧了。 “然后呢，如果你到雷族来，我会协助你分娩。会没事的——但既然你想生一窝健健康康的幼崽，那你就绝对不能卷入任何战斗之中。” 灰条忽然想起了银溪，想起了她生下小暴和小羽时浓烈的血腥味。他感觉胃里绞紧了，焦躁地伸缩爪尖，巴不得换个话题。“她不能做什么说得够多了，炭毛。我们还是看看她能做什么吧。格瑞魔琳，你真能把血族的密谋告诉我们？” “我和你说过我能了。”格瑞魔琳愤愤地抽动尾巴说，“我暂且还不知道所有细节，但我会弄明白的。怫怒和其他猫仍以为我忠于血族。但我不会为了雷族抻着脖子冒险，除非你给我一个承诺，保证斯夸普斯和我在战斗后有个安全的去处。” “这也合理，”灰条一面赞同，一面瞥了一眼炭毛，巫医也点头表示同意，“那什么时候——” 炭毛之前一直把脚掌缩在身下，好端端地坐在草地上，此时突然往上一蹿。“有血族的气味！”她嘶吼道。 她显然说的不是格瑞魔琳。灰条大吸一口气，闻出一股恶臭，令他想起了上次那场把他丢在有狗的花园里的伏击。 怫怒来了！ “藏起来！”他倒抽一口凉气。 炭毛旋身扎进一丛气味浓烈的两脚兽花里，显然是寄希望于花香能够混淆她的气味。灰条冲过花园，钻进一堆被剪下来的草里躲起来。 他往外偷瞧，看见格瑞魔琳连位置都没挪一下。她坐在斯玛身旁的草地上，舔舔一只脚掌，用它梳洗耳朵。“那么斯玛，加入血族这事，你后来还有考虑过吗？”她声音清晰地说道。 怫怒从通往旁边花园的篱笆缺口里出现了。她的独眼怒视着格瑞魔琳，穿过草地向她走去。“你在这只宠物猫这里干什么？”她问。 “噢，我还以为你听到了呢。”格瑞魔琳将无辜的绿眼转向怫怒，“我想说服他加入我们。” 怫怒的瞪视转向了斯玛：“那他加不加入？” “我……呃……我还没想好呢。”斯玛回答。 显而易见，斯玛怕极了。虽说两耳贴平，眼睛瞪大，但他依然面对着怫怒，没有逃回安全的巢穴里去。尽管不情愿，灰条还是对他生出了钦佩。 也许他并不是我以为的那种懦夫。 “那你想去吧。”怫怒低吼道。她疑心重重地嗅了嗅空气，接着叫道：“我闻到雷族的气味了！” “噢，雷族猫经常来我这里。”斯玛回答。他扬扬得意地舔了几下肩头的毛发：“火星和我是朋友！” “哈！”怫怒显然并不相信。她目光锐利地搜视花园，接着恼火地耸耸肩，嘀咕了一句灰条听不清的话。 灰条努力偷听，俯身往前，碰了一鼻子剪下的草屑。断草浓烈的气味令他极欲打个喷嚏。他走投无路，只得用一只脚掌狠狠盖住鼻子。 要是我漏了馅儿，我们就都得当鸦食去了，我的计划也泡汤了！ 好在怫怒回头走向她出现时的那个篱笆缺口，令灰条松了口气。但走到一半，她回头瞥了一眼。“日落时举行族群集会，”她告诉格瑞魔琳，“别缺席。”她撂下这句话，钻过篱笆消失了。 灰条知道不能太急于离开藏身处。他望向炭毛躲藏的花丛，暗自希望她也能留在原处。 怫怒转身杀回来也不是不可能。她知道有情况，只是没能逮住我们罢了。 几个心跳过后，他的猜测被证明正确了——怫怒把脑袋从缺口那里探过来，用怀疑的目光又一次把花园上上下下搜了一遍。片刻后，她什么也没发现，又一次消失了，但灰条还是等了好一会儿才壮起胆子离开藏身处，将皮毛上的草屑抖掉，总算是把那个憋了又憋的喷嚏打了出来。 “真是只可怕的猫！”当灰条与炭毛走向花园中央的斯玛和格瑞魔琳时，斯玛惊呼道。 “她肯定算不上我喜欢的那种类型。”灰条一边回答，一边小心翼翼地走到篱笆边张嘴嗅尝空气。恶臭已经消失了——意味着怫怒并没有留下来窃听。他庆幸地叹着气回到斯玛和格瑞魔琳旁边。 “你在她面前应对得很好。”炭毛说道，亲切地看了看浑身发抖的宠物猫。 “谢谢。”斯玛难为情地埋下头，“但我想，我现在需要去喝点儿奶，让我的两脚兽好好摸我几下子。我先告退了。”他挥动尾巴道别，接着跳步穿过花园，消失在两脚兽门上的一个小开口中。 怫怒竟然相信斯玛会考虑加入血族，真是怪了。 灰条想。 他很勇敢——就一只宠物猫而言。但他绝不是为族群而生的那种猫，就更别说是好勇斗狠的血族了！ “所以……怫怒召集了族群集会。”格瑞魔琳用舌头围着嘴舔了一圈，好似期待着吃上一口美味的新鲜猎物，“她将在会上向我们公布她的计划。所以，怎么说，雷族猫？” “我必须向我的族猫说清楚，”灰条回答，“我只是我们的代理族长，如果他们不愿接受你们，那我也无计可施。” 格瑞魔琳嗤之以鼻：“这对我不算好消息。” “我会尽力而为。”灰条许诺，“明天日高时，我们再在这里碰个头吧。到时候我应该就能给你一个答案了。” “可以。”格瑞魔琳答应了，“但我把这话告诉你，灰条，你和你的族群要是不信我，雷族必会万劫不复。” 灰条站在高岩上凝视下方聚集的族猫们。他躺了一夜也没能睡着，始终在操心怎么向雷族道出格瑞魔琳的提议，哪怕此刻，他仍不确定自己的遣词造句是否妥当。 “因此……”他最后说着，忽然发觉族猫们异常安静，“我同意了与格瑞魔琳进行交易。” 刺掌是第一个开口的。“你别是认真的吧！”他喊道，“你和那只荒唐的血族猫达成了‘交易’？星族救救我们！现在我们还得让她加入我们的族群？” 灰条试图打断他：“前提是她能证明——” “当然，前提是她能证明自己，”一只眼讥诮地说道，“但就算到那个时候，我们又真的了解她多少呢？到时候这只血族的泼皮猫已经住进我们中间了——还带着她那个兄弟，我们对他又知道多少？除了他是个好战的家伙外。” 冷静，冷静。灰条蓬开毛发，竭力不让族猫们发现他们的反应给他带来的慌张。“我相信我能够信任格瑞魔琳，”他说，“而且如我刚才向诸位所说，我认为她能够为我们提供重要情报——” “你要是以为她说的是真话，那你脑子里准进了蜜蜂！”蜡毛对他说，他的脸庞做出了嘲弄的表情，把肩膀一转，不再正眼看向灰条。 “你真要为这两个血族的疥癣皮，拿你全族的安全去冒险？”刺掌嘶吼道，火冒三丈地伏下了耳朵。 灰条看见有几位年轻些的武士，比如云尾和黑莓掌，正若有所思地望着他。 至少不是每只猫都认定这是个坏主意。他一边想，一边回应刺掌。“无论我们乐不乐意，族群都处于危险边缘，”灰条试着解释，“这个计划会——” “这个计划会把我们最终全变成鸦食！”发话者是蕨毛——这只金棕色虎斑猫平日里冷静自持，此刻却绷直四肢站在高岩底下抬头瞪着灰条，眼中燃烧着无边怒火。“很抱歉，灰条——我向来信任你，视你为老师。但你若真觉得这么做对，那你之前就不会要求我保守秘密！我听见了格瑞魔琳对你说过什么，而我简直难以置信，你对她的信任竟能比我对狐狸的信任多出一丝一毫！你不过是想将另一个浪荡儿纳入族群的庇护，而你这样的做法，会把我们全都拖入毁灭之中！” “没错，她——或者那个她自己都承认会危害周围每只猫的兄弟——有什么境遇关我们什么事？”亮心质问道。她与云尾和香薇云坐在育婴室的出入口处，愤怒地眯缝着完好的独眼。“难道你每次动心都得让我们押上族群的安危吗？” 灰条毛发倒竖。他知道亮心的言下之意是他之前把他的孩子带在身边，在雷族生活，因幼崽归属引发的争端差点儿导致了雷、河两族开战。 灰条懊恼地睁大眼睛，低头瞥了一眼坐在高岩底部的炭毛。他曾寄希望于巫医能为他提供支持，但她只是悲伤地摇了摇头，仿佛在问他： 你自己也早料到这事不会那么顺当了，不是吗？ 当然料到了。 他在脑海中回答， 但正是如此我才需要你帮忙啊！ “这次不一样。”灰条反驳亮心，“格瑞魔琳和我不是伴侣。我们也根本没有过这方面的想法。她只不过非常在乎她的兄弟，并努力为他做出自己认为最好的安排，也就是带他到雷族来生活，在我们——我们和他们一起——应对了血族的威胁之后。”他环顾族猫，又说道：“如果换作我们的任何一位血亲身居险境，我们每一个都会做出同样的选择。而格瑞魔琳承担的压力甚至更多，因为她随时都有可能分娩。” 没有猫对这话直接做出反应，灰条心存希望，至少会有那么几个族猫开始认真对待格瑞魔琳的提议吧？刺掌站起来，脸上的表情算不上敌视，更像是思索，这让灰条感觉更有希望了。可当虎斑武士开口时，他的话却完全出乎了灰条的意料。 “其实，鼠毛、我，还有另外几只猫之前讨论过，”刺掌开口说，“那时候我们还没听说这个什么格瑞魔琳的计划。我们有另一个主意。” 灰条感觉不安在肚子里扑腾。 我敢说我不会喜欢他们的主意。“好，那我们听听看。”他说道。 “我们认为我们应当向其他三个族群寻求援助，一同对抗血族。”刺掌宣布。 “没错。”鼠毛起身站到刺掌旁边，“要是血族灭了我们，那他们也就打开了进攻其他族群的通道。帮助我们是符合其他族群最佳利益的。雷族凭什么要独自面对威胁？” 赞同的呢喃声从高岩周围的猫群中传来。灰条低头看去，发现他们眼中闪烁着兴趣，许多张脸庞看起来都松了口气。 他们很高兴能有别的办法，不用冒险信任格瑞魔琳。但我不希望这样——我希望他们能够支持我的计划！ 灰条在和炭毛一起前往月亮石的路上也意识到，是雷族阻止了血族攻击其他族群，就像刺掌刚才说的那样。可他也从虎斑武士的提议中看到了问题，而他的族猫们也许并没有考虑到。 而当我指出问题的时候，他们肯定不会乐意的。 “那要怎么实行？”他问，“就当其他族群都同意了吧，我们想让他们做什么呢？我们不知道血族何时会进攻，也不可能让其他族群的武士住进我们的营地里，和我们一起等待战斗打响。” “你是鼠脑子吗？”蜡毛一甩尾巴问，“我们设个哨点，一旦发现血族进犯，就派三只猫——跑得最快的那种——去其他三个营地带武士回来增援。” 灰条深吸一口气。他简直想跳下高岩，往灰色武士耳朵边上好好来一爪子，但他知道，继续激怒族猫是愚蠢的行为。 “我不认为这是个好主意。”他操着温和的语调回答，“那样的话，我们在战斗一开始就被剥夺了三位有用的武士，等他们带着增援回来时，可能一切已经结束了。” 蜡毛耸起肩膀，恼怒地咕哝了一声——他不会承认灰条说得对，但他也没再多说了。 “就算这样不行，”刺掌接过话头，“肯定也有别的办法能传递消息……也许用某种信号。” 灰条又一次发觉这个计划赢得了族猫们的赞成。他们眼神亮了起来，你看我，我看你，相互点头表示同意。还有那么一两只猫鼓励地嚷嚷了起来。 “我相信我们能够想出某个办法来。”他先说道，紧接着在族猫们开始以为他接受了刺掌的提议前赶紧将话锋一转，“但还有两个你们没有考虑到的问题。第一，如果我们去向其他族群求援，他们会认为雷族虚弱可欺。这是我们最不愿看到的局面。” “不。”鼠毛顶了一句，声音里带着尖锐的怒气，“我们最不愿看到的局面是自己被血族撕个粉碎。” 这也确实。灰条心想，但他没有理会鼠毛的打断，只是接着说了下去：“第二个问题是，如果我们要求援，要与其他族群的武士并肩作战，那我们就没办法向他们瞒住火星不在的消息了。” 一时间只余沉默，族猫们各自思索起来。终于，云尾说话了：“有那么可怕吗？” “如果他当宠物猫去了，”蜡毛说道，“那他是不会回来的。我们还要把这事藏着掖着多久？” “火星不是去当宠物猫了。”灰条驳斥道，怒火与懊恼的双重作用让他开始立起了毛发，“我希望你能彻彻底底地把这个想法从你的脑子里丢出去。” “怎么丢得出去？”这次说话的是尘毛。挨着香薇云坐在育婴室外的他站了起来：“谁都不肯告诉我们火星去了哪里，只说他去执行星族的任务了。那让我们该怎么想？” “你们该想，他就是去执行星族的任务了。”灰条直言道，“因为事实如此。这件事火星离开前对我和炭毛说得很明白了，不能让任何猫知道他的任务会将他带去哪里。而我已经决定，其他族群还是连他的离开都不要知道为好。”他粗声哑气地叹了一声：“这些我们之前都谈过了。我知道听起来不能让大家满意，但总之就是这样。” 尘毛没有继续犟嘴，只是摇摇头，挨着伴侣坐了回去。 “所以你不考虑我们的计划了？”刺掌问，他听起来更多的是失望，而非愤怒。 “我也想考虑，”灰条回答，“如果我们能够解决掉细节问题，这个计划确实不赖。但那就意味着让其他族群得知我们在欺骗他们，你认为他们知道后，还会想帮我们吗？” “那也许你一开始就不该向他们撒谎。”鼠毛尖锐地指出。 “也许是不该。”灰条承认，“但咽下的猎物回不来了。我仍坚持我们该让其他族群看到雷族强大的一面，也就意味着要脱离他们的帮助，独自应对血族。” 他听见族群里有不满的声音，看到了抽动的尾巴、后贴的耳朵，但这一次没有猫再开口挑战他。他低头望了高岩旁的炭毛一眼，炭毛热切地对他点点头：“继续。回到格瑞魔琳的问题。” “就我所见，”灰条大声说，“我们有两个选择。一是仍和以前那样随时提防血族，在他们最终发动攻击时才做出应对。或者相信格瑞魔琳，利用她提供给我们的情报。”他顿了顿，又补充道：“你们可以相互讨论。听听各自的想法。” 他耐心等待猫儿们分成一个个小群体，开始七嘴八舌地争论这些新消息。他在岩石顶上听见了他们的只言片语。 “……也许灰条说的有道理。”是香薇云在说话。黑莓掌点头附和。 “但你永远也不能信任血族猫！”尘毛坚持，“那简直是自招祸端！” “我们的孩子会怎么样？”亮心问。 终于，尘毛从他那一小群中脱离出来，大步流星地来到高岩前：“灰条，告诉我们，你的计划具体是什么内容？如果我们决定信任格瑞魔琳，会发生什么事？” 灰条低头凝视棕色虎斑公猫，微微惊诧，他竟然是第一只提出直击根本问题的猫。他扬起尾巴要求肃静，等待空地里其他窃窃私语的交流声都平息。 “蕨毛无意听见我和格瑞魔琳在森林里交谈后，我到两脚兽地盘给格瑞魔琳留了一条口信。”他回答，“我后来带着炭毛去和她见了个面，地点就离你、我还有黑莓掌与血族猫交战的位置不远。我们决定让格瑞魔琳继续假装忠于血族，好便于继续向我们传递信息。事实上，就在我们交谈时，怫怒出现了，还说今晚就会有一场血族集会。”他的目光从一张张脸上扫过。“格瑞魔琳相信怫怒会在集会上公布她的计划。她打算将消息传给我们，以便我们能够为主动出击做打算。” “她会与我们一起战斗吗？”黑莓掌问。 灰条摇头道：“不，她——” “怎么一点儿也不让我惊讶？”蕨毛低吼。 “格瑞魔琳必须考虑保证她孩子的安全。”灰条瞪了金棕色虎斑公猫一眼，接着说，“所以战斗一打响，她就会退到一旁。” “而我会陪着她。”炭毛爬上高岩站在灰条身旁，补充道。在这个位置，她能够扫视族群，让他们更清晰地听见她的声音。“我一看到她，就知道她分娩时绝对不会顺利。从她腹部鼓出的方式判断，我想她至少有一只幼崽会是脚掌先朝外出来。” 灰条头一次听见族猫中间响起了几声同情的呢喃。他看到香薇云和亮心面面相觑——亮心最强烈的那部分敌意似乎开始消退了。灰条希望族群里的某些猫能将对格瑞魔琳的印象从奸诈的血族探子转为深陷险境的猫后。 “我让她仰天躺着睡，把山萝卜根嚼碎了吃，”炭毛接着说道，“那或许能帮她的胎儿转为更适合自然分娩的姿势。” 灰条感激地看了炭毛一眼。“感谢你对她的帮助，”他说道，“以及接纳的态度。” “嘿，别这么急。”炭毛蓝色的眼中掠过警觉，回答说，“决定她能不能成为雷族的一员不是我的职责所在。但如果她无法加入，我会建议她去找个两脚兽一起生活。” “找个两脚兽？”纹尾和其他长老一起坐在他们的倒树旁，此时她听起来被骇得爪尖都在打激灵，“你要打发她去当宠物猫？” 炭毛耸耸肩。“我不会向我们的猫提出这种建议，”她解释说，“但如果格瑞魔琳不能来这里，那两脚兽或许是她的最佳选择。她需要为自己的分娩尽可能寻求帮助，而血族是不信互帮互助那一套的。要是格瑞魔琳留在血族分娩，她保不住命，孩子也会死。就算她的孩子能活下来，她也无法留在世间，承担作为母亲的养育责任了……” 巫医直率的发言似乎触动了族猫们。灰条看见纹尾思索着朝霜毛递了个眼色，她们俩凑到一起，低声交谈起来。 “我不愿去想……”他听见纹尾呢喃道。 与此同时，鼠毛与金花靠近高岩，发出疑问。 “你真的相信……”鼠毛说道。 灰条知道，要说服族猫们还需要付出努力，但他们现在至少在认真聆听了。他们在认真考虑他的计划了。 这正是我该极力吹嘘自己计划的时候， 他心里想着，张开嘴打算接着说下去。 我现在肯定能把他们说服！ 炭毛挪动脚掌，瞥了一眼灰条。“也许星族没说错，”她苦笑似的揣测说，“你还真能靠自己把这事解决。” 灰条调侃地抽抽耳朵：“不如说，我反正也没别的选择。也许我最后发力的时机就是现在了？” 炭毛微微摇头，将尾巴搭在他肩头。“别再多说了，”她对着他的耳朵嘀咕道，“你能做的都做了。现在让他们自己考虑去吧。” 终于，又有猫对灰条开了口，这次是尘毛。“我们有个办法，”他扭动耳朵指向簇拥着他的黑莓掌、香薇云和亮心，“一个折中的办法。” “好，说来听听？”灰条问。 “等到与血族的战斗结束后，”尘毛接着说道，“我们认为，我们应该允许格瑞魔琳和她的兄弟来和我们同住，但只是住到——” “只是住到什么时候？”蜡毛嚷道，“住到他们趁我们睡着把我们撕个稀碎，在我们头上作威作——” 尘毛喉间涌出低吼，音量越来越高，直到连蜡毛也听见了。他立刻住了声。 “接着我上面说的，”尘毛续道，“只是住到火星回来。让他来做出最后决定，是否允许这两只猫留下。” 赞同的呢喃声从猫群中响起——就连从一开始就对灰条的计划一百个不赞成的蕨毛也露出了若有所思的神色。只有蜡毛依然满脸不快。 “她大概在火星回来之前就把幼崽生下来了，”炭毛赞同地指出，“所以无论他最后怎么决定，格瑞魔琳仍然能在最需要保护时得到族群的关照。” “我们最好把她的兄弟盯紧一点儿，”蜡毛喊，“要是他敢有一根爪子逾矩，我就亲自把他从我们的领地上撵出去。” 灰条好笑地喷了声鼻息。“别担心。等他来了以后，他得从学徒当起，他会忙着干各种各样的活儿，没时间挑起事端。你愿意亲自当他的老师吗，蜡毛？” 灰色武士低头望着脚掌——显然，灰条的提议并没有得到他的欢迎。 “那好。”没有猫打算进一步插嘴了，于是灰条满意地往下说，“那就这么定了。如果格瑞魔琳做到了她的承诺，在与血族的战斗中帮助我们，我们就允许她和她的兄弟在族群里生活到火星回来。还有族猫反对吗？” 没有猫说话。 炭毛俯身凑近灰条，对着他的耳朵轻声说：“快出发吧——日高要到了，你得跑去两脚兽地盘，把我们的决议告诉格瑞魔琳，趁着族群还没改变主意。” 灰条明白她的智慧。他干脆地对巫医点点头：“我这就去。” 他跃下高岩，从族猫们之间穿过，钻进金雀花通道中。腹毛擦过草丛，尾巴在身后展开，他从森林中飞驰而过。族群会议的艰苦拉锯告一段落，乐观的心态如新叶季的旭日般在他胸中冉冉升起。 共赢的局面或许就在此一举了。